四千骑军,不说死伤大半,至少十去二三。还能策马而立侥幸生还的赤羽骑军魂不附体,尚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之时,衣裳猎猎、伫立于赤羽骑军正中的安远翻转枪头,一个横扫,又将方圆两三里内的骑兵掀翻在地。
第五波冲锋,尚未到达地方中军军阵就被一名“老头”瓦解。
尚存的骑军毫无战力,各自纵马四散而去。前四波冲锋后又集结成阵的赤羽骑军瞧见黄沙弥漫间、本该一锤定音的泽袍瞬间人仰马翻不禁停在当场,愣了许久。
“彩!”不剩一万的长戈卒齐声呐喊,雀跃至极的呐喊声尚未落幕,安远又一跃立于中军军阵之前。
“中军,列阵。”一声雷鸣,震慑着在场所有人,无人不起一身疙瘩。
“诺!”中军山呼海啸,士气高涨。
前军,五万“赤潮”裹挟着漫天黄沙,如黄蟒般便要将这一万前军鲸吞。
或是手持长剑,瞅着盾与盾之间的缝隙恶狠狠一刺,或是拨开长剑长枪将盾牌掀开,甚至不惜将百来斤的身躯当做滚木礌石,一冲一跃,一头撞向负北军。
仅一丈纵深的军阵哪里撑得住五万披甲军卒的进攻。
交战没一会,五里长的阵线上便给破出了三五道口子。所幸祝汴、杜山以及及冠不久的安云不惜命,凭着竹西军持双手剑死死拖住僵局之时,三人各自一跃八九丈,手提各自兵器,将突入军阵的敌军快速斩杀,又指挥士卒将破开的缺口堵上。
祝、杜二人见着安云身手,免不了一阵唏嘘。
“云儿,好武艺。你爹只你这般年岁之时尚没有你这般境界,伯父看你只须再有个十年便能修成‘天人’了。”杜山赞道。
不远处的祝汴只是憨笑。
“如此危机之时,将军莫要言笑。像这般交战,不消一刻我前军便要溃败。”安云一转手中长枪,枪上血迹悉数抖落在地。
“俺去敌阵当中绞杀,为前军求得喘息之机。”祝汴语毕便要一跃而入敌军阵中。恰此时,刚在西侧战线破去赤羽骑军决胜冲锋的安远悍然落地,就砸在三人身后不远。
三人如释重负。
“逸山勿往,你撑死了不过是一个五行未满的小行者。若陷阵搏杀,了不起能活过一盏茶的时间。”安远徐徐说道。
正在迎敌的军士见着主将回归,先是心头一振,又听了这般言论不免心如死灰。
“赤潮”前赴后继,绵延不绝。战线正中,赫然突入一股黑甲步兵,将本就薄弱的防线撕开一道五六丈长的口子。步兵周身披着鱼鳞甲,从头到脚,只有双目、双手裸露在外。人数不多,约莫五十,人人手中一口六面剑,背后又一口长剑。
一身黑甲,在漫山而来的“赤潮”当中如此突兀。
“这凌烟阁怎么来了?”祝汴惊问道。
左右两边各十余丈、双手长短剑的竹西军见着敌军破阵而入,各自奋勇,蜂拥提剑而上。
若只说近身搏杀,前军之中竹西军可称雄。
不料,这蜂拥而来的三百余竹西军对上五十人的凌烟阁军士竟是一面倒的溃败。别说刺伤敌军,连手中两口长短剑也给一剑劈断。
瞅着竹西军溃败,缺口越来越大,安云抖擞精神,手提梨木枪冲入敌军。
黑甲军为首一人也毫无惧色,提剑相迎。
两人就在阵中交手十余合,安云仗着身形灵活,瞧着一个空档,一个枪尖拨开剑锋,手脚各自往前一冲,枪尖直刺黑甲军面部,将那人的脑袋洞穿。
可终归只是一人。
余下的黑甲军如一柄长剑,将剑锋所及的前军一一砍翻在地。身后的“赤潮”见缝钻缝,不多时就将前军战线一分为二。
“闪开。”又是安远。只见他右手握住阴阳枪中部,横于身前。蓄力一冲,枪头枪尾竟弯曲如朔月,搭在安远两肩。
眨眼间,安远便冲到黑甲军身前。枪头枪尾各自反弹,将身前两侧的黑甲军扫出阵外,连带着砸翻身后不计其数的“赤潮”。
正中间那人,离安远握枪的拳头不足一尺。见着身边一向势如破竹的泽袍眨眼间死于非命,非但不惧,反而目色寒毅,举剑便劈。
安远两脚外八,前踏半步,右手转枪,将那柄与天子同制的六面剑扫飞,而后插枪于地,左手做爪,直抓那人面门。右膝一顶,砸在那人腹部。只见那人腹部内凹,背部外隆,如注的鲜血从黑森的面甲中流出。而后安远右手抓住敌人胸前鱼鳞甲,一个过肩摔将那人甩到身后几丈。结实的铁质头盔给安远握在手中,捏出一个深深的手印。
祝、杜二人,走近没了头盔的黑甲军身边,看见那人后颈处右侧三寸长着青赤黄三色发丝不禁一阵胆寒。
“哥哥,这人和你一个境界啊!”祝汴惊讶地对杜山说道。
“凌烟阁,了不起啊。”杜山骇然。
不远处,安远背对他两:“约莫五六百凌烟阁甲士混迹敌前军之中。皆是些小行者,多是修至土气之人,也有些修至金气,与逸山一个境界。”
“他娘的……”祝汴怒骂,“敌军凌烟阁如此骁勇,都敢做前军冲锋。咱们那龟蛋慕青源就知道躲在后头,娘了个龟孙砸……”
“祝逸山、杜无视何在?”安远沉声唤道。
二人一改颜容,双双抱拳。
“末将在此!”
“俺在!”
“你二人互为依托,以背靠背,往前军东线,驻于阵前,专杀黑甲军。”
“诺!”
“安适之何在?”安远厉声问道。
人群中,一人一身蓝裳,一跃八九丈来到安远身后,抱拳叫道:“末将在此。”
“疆场杀伐不同于江湖,”安远一舒双眉,柔声教导,“胜负不在那一招半式,只论生死。往后切不可拘泥江湖陋习,若杀,便一枪一拳杀之。”
“谢将军指教。”
“你去西线,立于阵前,只杀凌烟阁精锐。”
“末将领命。”安云语毕便要起身往西线而去。
“赤潮”自西北而来,诗伯军马又东靠独山,故此西线远比东线胶着。
祝汴自然知晓,本该与杜山二人同去东线,此刻听了安云这般打算决然反身。
“二哥,不能让云儿去西线啊,”祝汴嚎啕不已,“云儿是你独子,西线战况如此胶着,云儿若是不慎死了……”
他一句一停顿,一顿一抹泪,而后涕泗横流,泣不成声。
“云儿还年幼,不能去西线……”
“军中何来父子?”安远低声叹道,双目紧闭。
……”
满堂宾客尽皆洒泪,不闻琴声起,但见看客啼。
说书的老丈双目一红,鼻头一酸。而后欣慰一笑,闭目抚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