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元,先将这六人请入前厅!”马车上那人说道。
嚣南漳等六人看一眼街对面不远处的凌烟阁,再看了看国公府的大门,不明觉厉。
“上柱国?”他们六人面面相觑嘀咕道。
六人不敢有异议,跟着老翁入了国公府。马车上,夏无期缓缓而下。
头戴青纱高屋帽,身穿青色对襟长衣,虽已年过四十,可也一脸俊秀。
前厅,六人两边坐定,惴惴不安,又不敢私下交头接耳。
夏无期换了身大袖衫来到前厅,正中坐定,满头灰发,后颈处却长着青赤黄白四色发丝,很是显眼。
“六位可知,今日欺辱六位的是何人?”他拱了拱手问道。
那六人纷纷摇头。
“这三人昨日在校场内的擂台上分别得了百斤、七十斤以及三十斤镔铁。两人来自他国,年岁最小的那人便是镇远侯的小孙子安宁。”夏无期眼睛一眯,眉头一挑,说不出的阴险。
“人屠的孙子?”那六人大惊。
夏无期嘴角一扬,故作君子地对他们说道:“六位皆是凌烟阁精锐,这三人定然使了什么阴谋诡计才能将六位击败。那两人先不提,唯这安宁,本公可帮六位将其除之。”
那六人面面相觑,又不禁脸红起来。
嚣南漳抱拳说道:“安宁乃是镇远侯之孙,俏安云之子,如何能除?”
“说来也容易,”夏无期绰须慨然,“世人皆知安远世间无对,不过即便是世间无对的天人,也须守法。我玉诗国今后若想在这将乱未乱的世道中求得喘息之地,偏安一隅,必然得倚靠诸位师尊谦德君以及谦德君旗下的凌烟阁众。这安宁如此欺辱凌烟阁众,想来即便谦德君海量,心中难免有芥蒂。本公设法替诸位以及谦德君除去安宁,即便镇远侯有心护犊子,本公也能断他安家一臂!”
“好!”另五人纷纷雀跃。又数落着安宁等三人。
“这三人诡诈得很……”
“就知道用奸计,丝毫不讲江湖道义……”云云。
夏无期大笑,对这六人说道:“六位且先在本公府上住下,待那三人入了青民城,本公立马将三人擒拿入狱。之后朝堂之上,还望六位能好好做个证人!”
夏无期说着,眼神复杂地环视了六人。
除去嚣南漳之外的五人都了然于胸,相视片刻之后朝着夏无期重重点头。
不多时,六人在下人的安排下住定。
前厅……
“子元,这六人修为如何?”夏无期问那老翁。
“寻常罢了,几乎无用!”
夏无期惊讶地问道:“哦?那嚣南漳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四五年纪,已然修到金气,本公方才以气机牵引他体内五行之气,见此人体内金气磅礴,恐怕今年冬天便能入大行者。即便这般还入不了子元之眼么?”
“世人愚钝,少主公幼时习武,教少主公习武的那人也愚不可及,故而少主公即便今日才只是白驹境界!”那老翁丝毫没有一个仆人该有的谦卑,反倒是直言不讳。
“哦?”夏无期一脸不解,朝老翁作了个揖,“还请子元教我。”
“世人以为,习武之人悟得了阴阳之后便是武者,而后以阴阳二气为辅,修五行、五气,之后入小行者。若是五行圆满,修成五气便是大行者。”
“向来如此。此有何错?”夏无期问道。
“大谬!”老翁目视夏无期说道,“少主公可知,修成‘天人’之后为何能得长生?是因为修成‘天人’之后便可知阴阳、生阴阳、用阴阳。习武之途何其艰难?可武道尽头唯有‘阴阳’而已!大行者之前,五行、五气不过是用来‘知’阴阳、‘生’阴阳、‘悟’阴阳的工具。可世人本末倒置,皆以阴阳二气为辅,用以修五行五气。此乃世人之大谬也!”
夏无期闭目绰须,思索良久。
“少主公可知,天下之大,若论武道,谁人能称‘天下第一’?”老翁又问。
夏无期睁眼说道:“理应是盘古城武定君能称这天下第一!”
“非也!”老翁肃然,“这天下第一该是那云中山人,不过云中山人乃道祖,不争这虚名。可只要这两百岁高龄的老道士未死,他便是天下第一!”
“子元,这世间有‘天人’几何?”夏无期没来由地一问。
“据洒家所知,自莫阎王自裁之后,世间天人仅有五人。”老翁大手一摊说道。
“哪五人?”
“道祖云中山人,佛祖慧能和尚,盘古紫金龙,诺洲刀魁段璋以及安东安远。”
“佛祖?”夏无期皱眉。
“只是世人这般称呼他罢了。慧能和尚不是佛门之祖,佛门之祖是福难和尚,慧能和尚是福难和尚的弟子,如今也该有个一百六、七十岁了吧!”
“只五人?”
“洒家只知这五人!”
“子元,我大夏国中英北六骏,还有我叔叔庄公,谁人能入天人?”
“只怕只有武成君一人能在十年之内入天人。其余人等,长安侯曹征定功利之心太重,难入天人;信诚君莫不前戾气太重,好杀伐,难入天人;广寒君洛无双为情所困,也难入天人。至于广陵侯、南亭侯,前者刚入青云境界不久,只怕再给他二十年也入不了天人。而后者恰恰相反,入青云境界太久,已到瓶颈仍是禁而不发,即便他今日就能入天人,恐怕也难承其重,只能当个片刻的‘伪天人’。片刻之后必死。”
“伪天人?是何意?”
“强提气机,灌入肝、心之间的经脉,而后由心而起,涌入肝中,如大水破堤,可一泻千里而入‘天人’,之后能活多久洒家也不清楚。不过入了‘伪天人’之后,武力不输天人,甚至还要强过一些。只是在气机消退之后神仙难救,必死!”
“那叔叔庄公如何?”
“庄公自不必说,国事繁重,主公哪里有精力去耕耘武道?”老翁哈哈笑道。
“子元还需多久能入天人?”夏无期试探性地一问。
对于这一个“下属”,他也知道得不多。
“当年庄公令洒家随少主公来这青民城,一是保少主公不死,二也是洒家私心,想依托这竹山上的灵木来修炼,好早日入天人。五年前,洒家以为只需一两年便能入天人,三年前,洒家还是以为只需一两年便好。现在,也总觉得只需一两年便能入天人。说白了,洒家也不知晓。改日去问一问镇远侯便好。”这老翁大笑不已。
“报……”一甲士抱拳冲入前厅,单膝跪地,“禀上柱国,安宁等三人已经返程,现今离青民城西门不足十里。”
“哈哈哈,”夏无期抚须大笑,“子元,无需改日。子元先去擒了这三人,而后便可去镇远侯府问一问那人屠便好。”
那老翁咧嘴一笑。
屋外,火灿灿的夕阳已将下巴靠在了山顶,八九片薄云如少女脸颊那般通红,悬停其上;十来只鸿雁偶尔嘶鸣两声,由“人”变“一”,可谓山抹微云,天接群雁。
“少主公,洒家往矣!”
老翁轻笑一声,刹那间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