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厚实如骨汤的浓雾将整座青民城笼罩其中。
忽然,一道异光拔地而起,直冲云霄,裹挟着骨汤般的浓雾一同冲天而去。
一时间,青民城内宛若有一条五色蛟龙盘绕其上,将沉沉浓雾一下子吸干。
镇远侯府,五角亭下,安远缓缓睁眼,喃喃自语道:“谁家蠢犊子在这盛夏时分修水气?想死不成?”
再抬眼一看,不免大吃一惊。
那道盘旋如麻花的五色光芒就离他家不远。
他一跃而起,往那道光柱所在跳去。
督山侯府,小院里,杜似江一身红裳,口中喋血,扑倒在地。
安远刚一落下,杜山也急忙冲来。
杜似江艰难地支起身子,面色腥红,两颗眼珠子也爬满了血丝。
安远快步向前,手指飞快在杜似江心口、下腹、左腰、右背点了四下。而后对杜似江说道:“谁人教你在这盛夏时节修炼水气?”
“侄儿只想早日修成大行者,好去大夏国寻她!”杜似江断断续续说道。
杜山一听,眉毛倒竖,怒骂道:“你想死不成?即便你安居在这青民城,夏无期也想杀你!你要去了大夏国还能活着回来?”
杜似江低眉不语,口中仍不时吐出几口鲜血。
杜山怒气难消,倒是安远不时微笑,他伸出一手,伸到杜似江身前。
后者也探出一手,而后安远一提手臂,将杜似江背到背上。
“兄长,我带侄儿回去修养几日。否则他这伤即便好了也容易留下病根!”他对杜山说道。
后者哪里放得下心?
东边,日头还未出来,二侯带着杜似江刚出了督山侯府府门,西北角,约莫千里之外的空中又亮起一道异光。
与先前五色光柱不同,这道异光只有黑白两色,盘旋如麻花,且自上而下而来。宛若天上仙人不慎掉了一块宝物那般,直坠人间。
安远面色凝重地盯着西北角,许久移不开视线。
“可仕,这又是何故?”杜山问道。
安远闭目凝神片刻,而后睁眼沉声道:“云中有一个后生修成天人!”
“天人?”杜山大惊,“还是个后生?是什么来头?”
云中……
一声爆响,将入定了一整夜的老道士惊醒,边上的五色神牛也匍匐爬起,朝着身后小山破开的口子“哞”了一声。
老道士面色红润,一脸笑意地朝那小山洞走去:“徒儿闭关一年有余,总算修成天人!”
山洞里,一人一身黑衣,即便是头顶的道冠也是漆黑一片。
他一脸汗水,艰难睁眼,后颈处的那缕青色发丝流光溢彩,须臾便消散不见,青发变黑发,一头乌黑。天上的黑白两色光柱仍是不绝而来,像是把这天地间的灵气注入他体内那般。
“师尊,”他无力地喘息着,“为何入天人之后如此虚弱?如武功全失那般。徒儿现在与稚童无异,别说缚鸡之力,就算是起身都有困难!”
“正常,正常,”老道士哈哈笑道,“入天人都这般!至于其中缘由,为师活了两百岁也不明白。想必‘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罢!修成天人之前,不论修为如何,不过是借乾坤之气,为己所用。不过修成天人之后,就不是借了!”
山洞里的黑衣人皱眉问道:“师尊能否说清楚,徒儿天资愚钝。”
“修成天人之后,”老道士抚须踱步,“胸中便有乾坤,你为乾坤之主。这便是世人口中的‘天人’!”
“师尊,徒儿几时能恢复修为?似这般模样,哪里像个天人啊?传出去还不得给人笑死?”
……
与此同时,整个天下人都看得真真切切。
些许人胡诌乱语,说什么:“云中惨遭天谴,那道黑白光柱是两道天雷,要将云中夷为平地。”
也有人说是云中山人修为再进一步……
林林总总……
帝畿,盘古城内,六重阁外头,一人一身紫青衫,头顶紫青冠,一头灰发。
他绰须而立,左手轻抚着腰间囚牛剑,而后纵身一跃,往未安宫而去。
未安宫内,一身金衣的天子面北而立,看着那道黑白光柱。
“陛下!”
武定君朝天子一揖。
天子柔声一笑,一整衣襟,朝武定君一揖。
“武君何来?”
“为这道光柱而来!”武定君一手指北说道。
“朕正想请人前去相请,不曾想武定君提前而来了!”
“陛下可知?这道光柱是何物?又为何会现世?”
天子摇头而笑,两人对面而坐。
“那地儿应是云中,云中有人修成天人,且岁数不大!约莫三十出头。边上还有一个天人,应该是云中山人!”
“若如此,那人应是云中山人的徒弟罢!也不知此人对我大宥是好是坏啊!”
天子直勾勾地盯着北边,两颗眸子不时晃动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陛下,本君前来,是想去云中一趟,望陛下应允!”武定君长跪而揖道。
天子大笑,道:“武君想去便去,无需来请示寡人。”
“只是本君一去,陛下安危便无人能照料了!”
“武君放心,朕虽为天子,可朕这条命对诸侯来说丝毫不值钱。武君但去无妨,料想也无人会来行刺寡人!”
“可陛下贵为天子……”
天子笑道:“不过徒有其名罢了!无妨,况且寡人也已修成赤霄境界,若想在这盘古城内、在凌烟阁的眼皮子地下行刺寡人,非天人不能得手!”
天子一摆脑袋,后颈处果然长着青赤黄三色发丝。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武定君一揖告退。
帝畿往东五百里处,青民城内,镇远侯府前厅……
安远缓缓睁眼,皱着眉头对杜山说道:“英北六骏其出,一盏茶功夫便可到达云中。林屿国内也有两个青云境界的大宗师往云中而去。”
杜山不解,皱眉问道:“云中出了个天人,关林屿国跟大夏国什么事?六骏其出,林屿国内也有两个宗师前去云中?为何啊?”
“兄长,”安远绰须而笑,“世人以为,一个‘天人’能敌五个‘青云’。一国只需有一个‘天人’便胜过拥兵数十万。”
“那他们此时前去云中,是要……”杜山睁大了眼,一手作掌,顺势切下。
“理应如此!”
“可云中现在有两‘天人’,即便是八个青云境界的大宗师也未必能敌啊!”
“兄长有所不知,修成天人之后武艺尽失,比稚童还不如。此情况短则持续数日,长则持续数年。愚弟当年修成天人之后武艺全失足足三个月,这三个月内,幸得高人护卫,不然这世间便无‘安东人屠’!”
“如此说来,此刻云中仅有一个天人,便是你师尊云中山人?”
安远点点头。
“那这八个青云境界的大宗师,你师尊会否力有不逮?”
“无妨,”安远慨然而笑,“云中山下多巨木,我师尊弹指间便能造出八口棺材!”
……
诺洲,七重殿外,刀魁段璋抚刀而立,看着北边的那道光柱。
“山儿,”他朝阶下一喊,“爹爹须去云中一趟,你好生看家!”
语毕,缓缓下阶,徐徐来到英江江畔。
“这紧要关头,怎么就凭空多了个‘天人’?”他长叹一声,而后一跃而去,一道紫青光芒一跃过英江。
身后不远,一道紫金光芒飞速而来……
镇远侯府,前厅,安远放下茶杯,对杜山说道:“兄长,愚弟须往云中一趟!”
“为何,可仕不是说那八人奈何不了云中山人么?”
“有两‘天人’也飞向云中,片刻就到。”
语毕,安远缓缓起身,走向厅外。
“‘天人’?还两个?”杜山眯着呀碎嘴,“怎么地?今日‘天人’不要钱了么?满街都是!”
厅前,一道青光炸起,急速朝西北而去。
云中,那块平坦如刀削的山头平地上站着两拨人,一边是英北六骏,另一边只两人。
“八位来此作甚?”老道士笑脸相迎,拱手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