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因着裴夫人,裴大学士惯于早眠,因此几人略微聊了会儿家常也就散了。
丫鬟提着盏绫绢灯笼在前引路照明,裴珩同阮沅并排走着。最近天气变热,但因还未正式入夏,傍晚时分,尚有丝丝清凉,很是舒服。
“就到这儿吧,前面便是院子了。我们自己过去就好。”
“是。”丫鬟屈身行礼,将手上的灯笼交给裴珩。裴珩接过绫绢灯笼,同阮沅闲散的往自己院子走去。
见着丫鬟走远,周围没有外人,阮沅放下心说道:
“方才用膳时你真是吓死我了,竟然还说谢谢。虽说书上是有说过相敬如宾,但哪有夫妻真这般客气的?”
“是我一时疏忽了。”裴珩歉然。
“我到也不是怪你,你之后表现得也很自然。父亲、母亲本就是恩爱夫妻,孙婆婆又是个细心聪明的人,我当时是真怕露出破绽。说到这儿,”阮沅转头看着裴珩,“你到底喜欢吃什么呐?刚才夹得那几道菜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姑娘夹得菜都很好吃。”裴珩道,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
“那就好。万一我夹错了就太糟糕了。在座的都是最熟悉你的人,稍微出错就会立马穿帮的。”
“姑娘没有必要如此谨慎。口味、喜好这些都是会发生变化的。”裴珩略微停顿后道:“
“看姑娘在府中活得如此小心翼翼,在下歉然。”
“你倒也不必愧疚,当初主意算是我想的。再说之前我在府上过得还是不错的,只是孙婆婆的到来让事情有了些波澜。不过,正如你所说孙婆婆不是个坏人,所以,我相信我俩总会化干戈为玉帛。”
“姑娘不要委屈自己就好。出了事不妨同我说,我来解决。”裴珩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看着阮沅说道。
“好。”阮沅看向裴珩,郑重地点点头。
因着孙婆婆来了,这原先平静无奇的裴府日子也起了丝丝波澜。
清晨,天还未亮就听见门“嗒嗒”被轻叩,阮沅翻个身,面朝门,透着屏风,模模糊糊能看见有个身影,怕是裴珩正在收拾,准备上朝去呢。
“什么事?”
声音听着很是干净精神,想来醒有了一会了。
“少爷,丫鬟已经把水打好了,现在进来伺候您梳洗。”
什么?阮沅猛然坐起。
“不必了,水放在门口吧,我一会儿出去取。”
“少爷,原先都是丫鬟伺候的,怎么如今变了?”
这次换了个人说话,声音沉稳严肃,还带着干练,不容质疑。
孙婆婆!
真是够雷厉风行,昨天刚指出问题,今天就来验收成果。
到底说了会改,总不能装没那回事,四平八稳的躺在榻上。况且,听外面的动静,感觉来的人不少。
阮沅下床,披了件衣服,走到屏风前还未说话,就听得外面传来轻柔的声音:
“小姐?您起了么?”
是琅初的声音。
“起了。”阮沅答完,轻轻扣了扣屏风,示意裴珩。
“我起身了。现在来看,不叫他们进来是不可能得了。把屏风一收叫人进来吧。”阮沅压低声音,悄声说道。
“嗯。”
裴珩一少爷,行动力还能强。麻利得就把屏风收起来挪到墙角不显眼处;然后抱了自己的被褥,看着阮沅说了句“失礼了”,阮沅点点头表示理解,得到准许,裴珩将自己一套被褥,包括枕头放在了床榻上,待他那边收拾干净,确保该搬来的都搬来了,万无一失、没有纰漏后,裴珩平静得朝门外说道:
“进来吧。”
得到许可,丫头们鱼贯而入,琅初,木樨进来便走到阮沅身边伺候梳洗,剩下的丫头去伺候裴珩。
孙婆婆走在丫头后面,是最后进来的。其身着褐色衫,赭色马面裙,如同昨日初见一般木簪挽发,整个人精神抖擞,不见一丝倦容。
早眠就是好啊,瞧这精神劲儿。
琅初、木樨动作利索,很快就给阮沅梳妆打扮好了。是以,阮沅还有空闲去到裴珩那边,装模做样地替裴珩理理衣衫。
阮沅虽没伺候过人,但她还是知道寻常为人妇者该做什么。新婚之前,王夫人可教了阮沅不少妇德,如今可算是派上了用场。
阮沅在裴珩身边又是递手巾又是张罗丫鬟拿外衫,反正没让自己闲着,仿佛真成了一个早起服侍夫君梳洗的贤妻。
“一切小心。”
戏做全套,阮沅送裴珩出门时,还不忘关切地叮嘱了一句。
裴珩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看着裴珩渐行渐远,看不到身影时,阮沅才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朝身后的孙婆婆“孙婆婆,来屋里喝杯清茶吧。”
“多谢少夫人好意。老身还有别的事就不打扰少夫人了。”
孙婆婆的态度比起昨天可好了很多。
“既然孙婆婆还有的忙,那便不强留了。婆婆去忙吧”
孙婆婆行礼后,转身走了。
看着孙婆婆的背影,一抹笑容浮现在阮沅脸上。
可能因着自己表现不错,自打清晨后,孙婆婆一直没到院子里来。阮沅在凉亭喂喂鱼,看看书,同丫头说说笑,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惬意。
阮沅知道这事没完,果然到了第二天,孙婆婆又大清早领着人过来“叫起床”。阮沅心道反正都要早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改了自己懒觉的习惯,每日在孙婆婆来之前就起身,孙婆婆抓不上把柄,无处可指摘,阮沅自己的小日子又变得舒坦起来。这日,阮沅正在亭子里吹风看书,琅初、木樨,翠竹三人在一旁伺候。琅初给自家小姐把茶添满,抬头看见一个丫头急冲冲地过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木樨显然也看到了,率先问道。
“少夫人,东青找您呢,说是少爷给您带了点心。”
嗯?阮沅很是意外,完全没想到裴珩会给自己买点心。
“小姐,我们回去吧。”翠竹过来扶阮沅起身。
“嗯。”
“少夫人。”
快到时就见一眉清目秀身着蓝色衣衫的小厮正等在屋外。那小厮一见阮沅过来,立马行礼问安,很是机灵。
“东青。”
“少夫人,这是少爷给您买的酥饼。”说罢,将手中食盒递上,琅初从其手中接过。
“少夫人,这是少爷专门给您买的呢。少爷说刚出炉的酥饼薄脆,口感好,为此我们等了半个多时辰呢。”东青笑呵呵地补充道。
阮沅让东青进屋:“怎么不见少爷?”
“路上碰见州府家的公子,他们二人是太学同窗,蒋公子请少爷去他家喝茶,少爷担心酥饼时间长变了口感,不好吃了,叫我先回来。”
“看你一身汗,跑回来的吧,谢谢。”
“少夫人,您也太客气了。您可是裴府的少夫人,直接使唤我就行,还谢什么。”
阮沅笑了笑,有些话没法直说。
“少夫人,都说冠春斋的糕点是东都一绝,但要说酥饼做得好还是这家,这家虽不如冠春斋的名气大、铺面大,但味道真的可以说是东都第一,少爷很喜欢这家酥饼。”
“是么?那我可要尝一尝。”
琅初默契地将食盒打开,一股核桃、芝麻、杏仁的香气扑面而来,琅初将小碟取出放在桌上。
“少夫人,没事的话,小人就下去忙了。”
“去吧。”
东青得了允,行礼后朝屋外走起。
“哎等等,东青,我想问点事情,你来。”阮沅看着东青点点头,示意他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