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任何一个医师来说，嗅盐这种急救药都是宝贝，高春林高守爷俩又跟柳冲请教了一些细节，便兴致勃勃的研究新药去了。
高文采不懂医，但听柳冲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得对他多出几分信心。何况，他娘这晕症已经看过许多医师，没人能拿出好办法，柳冲能对症下药，也算有个盼头。
见柳冲忙完，高文采双手抱拳，郑重的道：“今日多亏冲三爷仗义援手，救母大恩，高文采牢记在心。”
柳冲还礼，打量一下他的身材，道：“高千户不必客气，我是武勋出身，最喜欢高千户这种英武之人，既然恰好相识，不如交个朋友如何？”
高文采先是一愣，继而高兴的道：“高某一介武夫，能得冲三爷折节相交，是高某的荣幸。冲三爷这个朋友，高某认下了。”
“哈哈，好。”
两人闲聊几句，高文采始终惦记着母亲的病情，便问一旁忙碌的高春林：“先生，不知这药多久能制好？价格几何？”
高春林想了想道：“这是新药，小人也是第一次上手，谨慎起见需要两三天功夫。因为用的东西比较贵，还要加香料等提神药物，所以价格比较昂贵，牛眼酒盅那样一小瓶，也得二三两银子吧。”
嗅盐使用鹿角加香料，经过蒸馏后，得到的液体和晶体本就很少，价格自然不会便宜。而且，柳冲要将之打造成高端药品，价格更加贵。
一旁的高母听到这个价格，连忙道：“采哥儿，娘知道自己的身体，这病不打紧，晕过去睡一觉就好，不用费这事。”
高文采立刻道：“娘，您不用操心，一切有儿子呢。好容易才找到好药，怎么能错过？”
听到母子二人的对话，柳冲有些诧异。
他头上挂着正六品的锦衣百户，一个月俸禄十石。而高文采是正五品的千户，月俸十五石。折合现在的米价，是十两银子出头，这个收入不算少，养家糊口加买药，应该足够了啊。
而且，高文采是凶名赫赫的锦衣卫，随便在哪搜刮点就够买药的了，高母至于为这点银子为难吗？
柳冲只知大概，没有亲自领过俸禄，并不知道朝廷只发一半米，另一半称为折色，也就是发些棉、布、丝、麻等替代品，要是全额发放也不错，至少这些东西可以拿去卖钱。
但朝廷时常欠俸禄，对于高级官员或者能捞油水的衙门，这不算什么，但低级官员和清水衙门，过得就比较辛苦了……高文采不但是低级武官，而且也不是那种能捞钱的人。
不过，柳冲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高文采家境不好，缺少银子，拉拢起来就更加容易了。
他稍一沉吟，道：“高大娘、高千户，这药是新制的，药效如何还不知道，不如先送给高大娘几瓶，权当试药。要是效果好，高大娘帮杏林堂传扬一下，就当是抵偿药费了，你们看如何？”
“这如何使得？”
高文采立刻拒绝：“冲三爷替家母制药，已经极为仁义，绝不能白用这药，药钱我一定会给的。”
柳冲这才想起这个时代与后世不同，在后世让人试用新药，反而要给钱……他笑了笑，道：“高千户先不别忙着拒绝，实际上我有一事相求，只要高千户帮我办成此事，此药由我奉送！”
这时，高母突然起身，颇为警惕的道：“冲三爷，不知您要我儿办何事？可能说与老身听听？”
柳冲一愣，这高母家教严格，做人本分，是怕自己利用他儿子办违法乱纪的事？
他有些明白高文采身为锦衣千户，缺为何手头不宽裕了。
他对高母笑道：“高大娘，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说起来我与高千户也算是同行，不过，我对锦衣卫衙门不熟，想请高千户替我走一遭，开具一纸文书……”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官身文书，递给高文采。
高文采粗略一看后，对高母道：“娘，冲三爷是神宗皇帝赐封的锦衣卫世袭百户，如今他要参加科举，想去开具文书，以证明他未领过锦衣卫的差事。”
说完，高文采又道：“冲三爷，此事并不难办，不知高某能帮上什么忙？”
哪里需要帮忙，柳冲只是看中高文采的锦衣千户身份，单纯想要结交他，经营自己的人脉而已。
高文采与其母颇有骨气，要是直接施以恩惠，他们心理上很不舒服，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即便接受，以后也会想办法偿还，之后，很可能与柳冲两清。
而让高文采帮忙，就算柳冲欠下他的人情了，再向高母赠药，他们就能够接受了……你帮我，我帮你，这种平等交往才是朋友相处之道。
柳冲犹豫一下，道：“对高千户来说，此事的确不难办，但对我来说却不容易，这其中涉及家事，我不方便说。”
柳冲本以为，自己随口编个瞎话，就能把高文采糊弄过去，谁知对方反而道：“冲三爷，我对文武百官家中之事，颇为清楚。冲三爷说的家事，可是与你继母有关？莫非你亲自去开文书，你继母会派人阻挠？”
这？
柳冲惊讶看了高文采一眼，他倒不是惊讶高文采知道他家里的事，他家是安远侯府，肯定在锦衣卫监控范围内，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他在侯府的处境。
柳冲惊讶的是，高文采说话时，眼中闪过那一抹狡黠。
这是考察自己的人品，看自己会说继母孙氏的坏话吗？以此来决定自己这个朋友值不值得交？
呵呵，不愧是锦衣千户，随口一句话就给自己挖个坑，此人不简单啊！
不管高文采是什么心思，这个说法柳冲决不能认同，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他不可能对别人说继母的坏话，这是关乎孝道的大忌。
这时，柳冲身后的冯闻突然道：“高千户，我家三爷为人至孝，从不说长辈的不是。”
机智！
这要是私下里，柳冲肯定会夸赞冯闻。他不但说明冲三爷为人孝顺，哪怕对不慈的继母，都不会有微词。还说明其继母孙氏，确实在阻挠冲三爷，所以，冲三爷才向你高千户求助嘛。
然而，柳冲心中刚泛起赞赏的情绪，马上就发现高母和高小娘子，用一种颇为不满眼神看着冯闻。
柳冲顿时回过神来，这是孝道大于天的时代，柳冲都不能说继母孙氏的不是，身为他的长随冯闻怎么非议主母？
“闭嘴！”
柳冲立刻开始飚演技，一指门口，喝道：“还不退下！”
冯闻连忙行礼，低头走了出去。
见到这一幕，高文采却是暗自点头，拿着柳冲的官身文书，起身道：“冲三爷要是放心，我就拿着你的官身文书去办事，也不用三爷去衙门，我必定替你办妥。”
“自然放心，有劳高千户。”
当下，柳冲让彭石驾车，送高母和高小娘子回家。他和高文采、冯闻一起，出了杏林堂向西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