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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啄木鸟战术

当日晚间时分,被逃亡的叛乱军占领的玛夏多村内。

一个男人点燃了手中提着的油灯,接着放到身体一侧。火光并不能照见很远的地方,只能在持有者的周围产生微弱的光亮。

他一来到室外,就感觉到一阵凉气扑面而来。这天是一个阴沉寒冷的日子,一阵阵风扫过街道,扬起一团团的尘土。

“今天也好凉啊。”

“就是啊,要是再多喝两口,应该会暖和些吧。”

两人斜挎着长剑,身上穿肮脏的皮甲。不仅如此,两个男人的肉体和脸庞中都隐约带着一股暴力的气息。

夜晚的村子里悄然无声,除了两个男人的脚步声,听不到一点声音。若是外行人看来,或许只会认为是个戒备森严的村子。

不过,村子的仓库内则要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吵闹。

“……啧,空了吗?”

身形魁梧的大汉把空酒瓶扔到一边,冲着畏首畏脚的中年男人大声斥责:“没有酒了吗?快点拿酒来。”

“那、那瓶就是最后的……”中年男人强忍着全身的颤抖,用微弱的声音回答。

“啊?”

身形魁梧的大汉用力拍着桌子站起来,桌上的器皿发出叮当的响声。

“酒已经都被你们喝干净了,吃饱了就赶紧从村子离开。”

“你说啥,臭老太婆。”

酒劲上头的魁梧大汉露出暴躁易怒的神色,一把拎起微胖的中年妇人。

于是整个仓库里突然间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喂,我说你……”这时,魁梧的大汉的同伙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说:“差不多可以了。”

“既然阿贝尔,你这么说的话……”注意到旁边同伴的提醒,他不耐烦的将老妇人推到一边。

接着阿贝尔又心平气和地补上一句:“那个老妇人说的没错,我们在这个村子已经停留了四日,确实稍微有点久了。而且,重建我们的组织需要大量的金钱和物资,所以更要善待他们。”

听到“善待”两个字,村里的年轻人没有不是眼里冒火、怒容满面的。

“……可恶……”

“住手,绯罗娜。”库因村长伸手拉住了她。

“爸爸。”

“即便打倒眼前的一、两个人,外面的家伙听到动静就会冲进来。到时候,全体村民都会遭受危险。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忍耐。”

“我们可是奥克斯人,怎么能忍受这窝囊气。”

里昂一下站起来蹿到前面,脸上带有挑战他的神色说:“强行掠夺村里的金钱和物资,还一副大善人的口气。真叫人反胃,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就像没有被打断一样,阿贝尔一本正经的往下说:“确实募集的方式稍微强硬了点。不过,这个村子的值钱物品留下来又会怎样?会被赫尤曼人以税收的名义夺走吧?”

“这、这个嘛……”这一问戳到了痛处,里昂脸涨得通红,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来。

看到里昂一时无法作出回答,阿贝尔便得意的微微一笑,继续说:“与只为了榨取、把你们当作家畜饲养的王政府不同,我们是为了给深陷痛苦的人民带来荣耀和自由而战的利剑。”

阿贝尔把手中的剑反手递到里昂面前。

“搞、搞什么。”里昂的身体明显紧绷了,“打算让我用这剑和你们决斗吗?”

“你说对了一半。只不过,把战斗的对手给搞错了。”

“什么?”

“奥克斯的同胞们,仔细想想我们民族曾经的荣耀吧。”阿贝尔举起双手,他身体的姿势就像刚才说话的内容一样,表现出内心的得意,“留名在阿斯卡特王国史书中的名将,含有混血在内的八成都是我们奥克斯人;众所周知,我们是骁勇善战的民族,又为何要跪倒在软弱无能的赫尤曼肥猪组成的王政府前面。”

“那是……”原本怒气冲冲的里昂像泄了气的皮球,顿时失去了发泄的方向。

阿贝尔的言论的确给他说动了心,因为他内心里也产生过多次疑问。而且,不只是他一个人,在场的不少年轻人都有同样的想法。

“当然,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明确回答。要说为何的话,我们所处的现状是对历史错误的认知而导致的。古往今来,统治一个时代的工具只有武力。那么,能够称霸世界的民族,当然是身为最强壮的奥克斯人才对;所以,身为奥克斯的年轻人们,赶快拿起武器来吧;如今,改变历史进程的时机已经到了,何不让我们一起摘下胜利的果实呢?”

阿贝尔的一番演说似乎起了作用,他也肯定这番说辞一定会有作用,因为在暗地里进行过多次这类唇枪舌剑的练习。

“别这样,里昂。只要出现一个反动者,整个村子都会受到牵连啊。”

里昂似乎找到了多年以来寻找的答案,不顾别人的劝阻,上前站到阿贝尔一侧对着大家说:“那样的话,连带着把制定无耻法律的王政府一起干掉不就好了嘛!”

此时,玛夏多村的青年人们立刻分成了两派,而且赞同里昂的想法的人还占多数。

“大家这是干什么?难道真的打算与王政府作对?”绯罗娜望着的那些小伙伴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友好的表情。

“放下武器!愚蠢的家伙!”

库因村长的一声大喝,让所有人的视线集中过来。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的身体……是受伤军人吗?”可以感觉到阿贝尔的头脑正在飞快地转动,他指着库因村长残疾的躯体向大家说,“有意思,此人被王政府丢弃在这偏僻的地方,就是无可狡辩的绝好例子。”

“小子,你说摘取胜利的果实呢。”

“没错。”

“那么,为什么你们如今却在这里躲藏?胜利在即的话,此时此刻应该已经占领沃德卡斯特省,向着王都所在的佛罗达省进军才对吧。”

这次轮到阿贝尔支支吾吾的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库因村长进一步追问。

“……沃德卡斯特省的战败,不过是一时的败仗。就算是英雄豪杰,也难免有遇上一两场败仗的时候。”

“哦?你既然了解历史。那么,‘一时的败仗’不断积累下去,最终结果也应该心知肚明吧。”

这一番话无异是当头一棒,阿贝尔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默默忍受着这一巨大的打击。

“如果对自己身处的现状不满,首先应该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接着检讨自己的行为。轻易把无辜的人卷入战争,接连扩大战乱……”

“你给我闭嘴!”

恼羞成怒的阿贝尔一拳打在库因村长的脸上,别说躲避,行动不便的库因村长连抵抗也办不到。随着“唔啊”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身体碰撞的声音、桌子倾倒的声音、器皿裂开的声音混在在一起,最终充满整个房间。

“爸爸。”

“库因大人。”

“说到底还不是你们背叛同胞的原因!”阿贝尔走上前去,猛烈的踢上一脚,“你这个奥克斯人的败类,王政府的狗腿子!我们现在,必须解决的就是……”

有几秒的时间,那阵爆发使阿贝尔自己也惊愕不已;但一看到蜷缩起来的库因村长,就想把全身的怨气全部发泄到他身上。

“放弃抵抗、甘愿成为奴隶、苟且偷生的你们,这些奥克斯人的败类!而且什么都不了解,还自认为知晓一切的口气来说教。”

————分割线————

与此同时,玛夏多村较远处。

“……好慢啊。”

或许是连连日赶路的疲惫,又或许是对地方军的不满,国军指挥官不耐烦的发着牢骚:“果然还是由我们去打探里面的情况比较快吧?”

“你们不熟悉里面的地形,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还是稍微信任一下我们。”瓦罗毫不避讳地说,“虽然在伟大的骑士团看来,我们地方军的小部队如同拿着木棍的猴子一般。”

“呵呵,毫不掩饰的说出来了呢。”一旁的埃莉诺“噗”的笑了出来,这可能是离开王都之后,第一次因为感到好笑而笑。

身旁的瓦利克团长一脸严肃的提醒埃莉诺注意:“埃莉诺队长,安静!”

“好像回来了。”

这时,前去调查的士兵伏着身,小跑着赶了过来。他名叫赫鲁斯,曾经是“死亡旋风”佣兵团的干部之一,是一个对剑术痴迷到疯狂的人。

“瓦罗队长,村里面的情况已经调查完毕了。”

“辛苦了,村中的情况如何?”

“村子四方入口各有两人放哨,然后集会所前面有四人把守。”

“那么,村民就是被集中到集会所了。”瓦罗接着又问:“里面的村民现在是否安全?”

赫鲁斯遗憾的回答:“由于有放哨的存在,我无法靠近去确认建筑物内的情况。我想此时应该还没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在马厩内发现了班恩他们的尸体。”

瓦罗稍微沉默了下,面无表情的回答:“这样啊。”

感觉报告似乎结束了之后,瓦利克向旁边的人问:“埃莉诺队长,步兵队的到达的时间呢?”

“大概明天清晨左右。”

“明天清晨啊。”瓦利克叹了口气,“原本打算赶在天亮之前,包围完毕的……”

听到瓦利克他们的对话,瓦罗急忙插嘴问道:“包围?难道你们打算包围村子,然后发起攻击吗?”

“正是如此。无论乱党是否答应投降,都会发起攻击。这是保证万无一失的方法。”

瓦罗当即反驳说:“但这样一来,被当作人质的村民会遭受到无法预料的危险,搞不好会出现大量的牺牲者。”

“然而更不能让他们继续逃亡下去,向更多的地区传播叛乱的种子,那样一来出现的牺牲者更加无法估量。”瓦利克的态度也很坚决。

这时,埃莉诺为了避免两人之间的冲突,插嘴说:“我们能明白你的心情,只是为了防止灾害的扩大……必要的牺牲是无法避免的。”

“这个世上可不存在因为没有办法而必须去死的人。”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啦。”

相比温和的埃莉诺,国军的指挥官则强硬不少。“那种幼稚的想法,也差不多该丢掉了吧。”

“和镇压叛乱之后就立刻离开的你们不同,我们还要留在此地继续生活;对眼前被挟持的村民见死不救,遗留下来的问题更难处理。”

“协助国军维护地方的安定也是地方军的工作吧。”

这时,瓦利克以严厉的口气插入进来:“争论够了吧。”

“瓦利克团长?”

“瓦罗·米扎尔队长说的也有一定道理。盲目围剿自称是奥克斯解放同盟的乱党,以村民的眼光看来,与乱党的行径无异。”

“十分感谢,您能够理解。”

“不过,要如何不伤害村民逮捕他们呢?以现在的形势,在天亮之前收拾完毕也不可能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维尼娅突然举起手来。

“关于这点……”

————分割线————

另一方面,玛夏多村内。

“阿贝尔!”

仓库外面出现一阵骚动,还有几声气恼的惊叫。

阿贝尔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面部肌肉抽搐着询问:“外面在吵什么?”

“不、不好了!有敌袭!是敌袭!”

同时,村子里的吵嚷声也越来越大。

“什么?哪里的敌人?”

阿贝尔推开门口的同伴,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房间外面。此时的景象让他完全惊住了,村子周围已经燃起了大火,火势随着阵风越来越大。

看到四处逃窜和不知所措的同伴,他用惊慌而又竭力保持冷静的声音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快点,赶快扑灭周围的火!”

“这时候还管什么大火,赶紧趁机逃跑最要紧啊。”

“可是,哪有空隙啊。四周围都是大火,怎么跑?”

阿贝尔用拳头猛击一下墙壁,故意提高音量大喊:“都给我镇静点!”

现场静下来后,一个同伴报告说:“阿贝尔,火势还没有烧到东边的出口。”

“什么?”

另一个人也附和道:“说的没错。而且,东边也能听到震耳的呐喊声。”

“那就从东面逃跑好了。”

“慢着!”正打算奔向东边的一行人被阿贝尔当场叫住,“哼,原来如此。国军也会耍这种无聊的小花招了。”

“什么意思?”

阿贝尔用粗壮的手指敲敲自己的脑门说:“你们想想,有数量优势的国军,没有用士兵包围村子,而是用火进行围困。这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做出人多势众的假象?”

到此为止,阿贝尔根据以往的经验,迅速判断出:对方的人数肯定是决定性的不足,这恐怕是准备将自己一网打尽所设计出来的陷阱;既然如此,当然不能选择看起来安全的东侧,距离最远的西侧出口才是安全出口。

阿贝尔露出得意的笑容,对同伴们说:“稍微浪费了些时间,让火势变强了。不过比起被王家的走狗抓到,受到些烧伤又算得了什么呢。同志们,跟我来。”

与乱党们相比,跟着出来的玛夏多村年轻人则是完全慌了手脚。

“里昂,那我们……”

此时的里昂眼中充满了血丝,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他从未对王政府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憎恨,就如同阿贝尔所说的一样,他们只是把人民当作家畜饲养,要杀要剐全凭自己的喜好。

那么,既然他们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

里昂看了一眼平日里的玩伴,神态坚定的说:“国军既然放火烧村,就是将我们认定为同党了。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大干一场。你们说呢?”

“跟他们拚了!”

“没错,大伙抄起家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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