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渊在门外眼看着小俏红哭哭啼啼地低着头走了,不解地问钟晚:“不是?你就这么让她走了?她和你说什么了?难不成给你洗脑了不成,就这么把罪犯放走。”
看他急匆匆又义愤填膺的样子,钟晚不紧不慢得按他坐下,为他倒了杯茶才开口回答“不是,我岂是哪种徇私枉法之人,只不过我啊,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更好的主意?”子渊有点不相信地看着他,满眼写着“你别骗我”四个大字。
“你想,是不是窦太师那边也有人盯着,就为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是啊。”
“那窦太师是怎么得到消息的,他怎么会知道,又怎么会联想到灵清寺的。”
“按理来说,那些个被盗的人家大多都是底子不干净的,禁不起朝廷协助查账的。但是不排除窦太师,他们很多人因为不清廉不敢与皇兄站一个队伍。所以,他们可能私下也与窦太师有来往,把自己被盗的事告诉窦太师希望他来解决。”
钟晚听后打了个响指“那就对了,既然窦太师要坑我们一把,不如我们顺水推舟,让他跳这个火坑。”
“什么意思?”子渊还是不懂。
“就是,我们按兵不动。甚至指引性地让窦太师认为这笔钱就是了却法师为了寺里的开支而盗,等他把那些被盗人家底账表面功夫做好了,他认为可以上报朝廷了。我们再把小俏红推出去,洗清灵清寺的嫌疑,再找出那些贪官贪污的证据。既告他一个污蔑清白高寺的,又让他背一个疑似和贪官一丘之貉的嫌疑,让他名声败坏,与人敢再去站他的队。”
“这么做,对了却和小俏红也太惨了吧,尤其是了却法师白白污了名望。”子渊苦着脸摇摇头觉得不可信。
“那我问你是不是皇家每年给灵清寺拨款都是定额?若无特例是不可能增加的。”
“是啊,尤其是最近,难民人数增多,却又非大幅度增多,也没有遇到天灾人祸。若是这时候增加了,会让百姓认为新皇执政无能,会动摇民心的。”
“那了却是不是特别需要一笔钱?天家也特别需要打击这些贪官,把搜刮下来的民脂民膏给百姓还回去。”
子渊点点头。
“那如果到时候天家对灵清寺调查一番发现了却法师清白无比,只是一心为民用了别人的赃款还是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是不是要对灵清寺做出补偿,拨出大笔救济金,并对灵清寺更加看重?”
“是这样哈。”子渊摸了摸下巴,仔细思考起来,“不过,那这样天家威严是否会受损啊?”
“不会,只能表现出新帝广纳意见,没想到窦太师谎报。事后立即给出补偿,这样才是天家风范。”
钟晚见子渊有些动摇似是觉得这个主意着实不错,又继续说道“至于小俏红,如果不这样做,她这次必死无疑。但是我和皇上算起来都是被她帮过的,如果这次她肯配合我们,我可以冒险情愿皇上饶她一命。毕竟,她手上可有她师父给的被盗官员的老底。”
“那命案岂是皇兄说没就没的。”子渊觉得不妥。
钟晚摇摇头,心想要不怎么说你当不了皇上只能做王爷,还是太过天真非黑即白,只停留在圣人经书表面。
“这件事,你不需要猜测,只需要等皇上的回答便是。你只需要……”钟晚比了个糊上嘴巴的动作。
子渊自知不谙官场那些事,钟晚又是从军队一路自己爬上来,深知人情世故。自己不如她,为了皇兄还是闭嘴为妙。
第二日,果然小俏红没有跑路,而是乖乖地跟在钟晚身后。子渊见其如此,心中更是对钟晚钦佩不已,也决心把昨晚的事烂在肚子里。
回程中,小俏红一直吓得紧紧地攥着钟晚的袖子,钟晚见她虽愚笨,但却也信任自己。轻轻拍了拍那只因极度紧张都快爆青筋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怕。
等入了宫,又一步步通过小太监们不断的禀报,过的不同的门槛,小俏红到达皇上的养心殿的时候,腿都快软了。
等她见了皇上的真容后直接扑通一声就跪倒了,冷汗也簌簌地往下掉。她不敢问为什么皇上和那个茶商一模一样,也没有猜测出钟晚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从昨天被钟晚逮了个正着之后,她光顾着操心自己会不会直接被杀,都没细思一下钟晚一个茶商的夫人为什么要管这档子事。
钟晚刚行了礼,就被秦朝立马扶了起来,也不管小俏红都快要晕倒在地了。
“你为何又着男装。”秦朝皱眉问道,他实在搞不明白姑娘家家的不爱脂粉却偏好男装是为的什么,难不成这战场真能把人的习性全给倒过来。
钟晚没想到他一开口问的是这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一脸懵地回答“微臣如此行动方便些,就穿了。”
秦朝对于这个陈旧的答案只能点了点头,看见头都快要埋到地底下的女子才问道“这是谁?”
小俏红哆哆嗦嗦地回道“民,民女杜芷蘅。”
钟晚在旁补充说“就是在金陵救了我们的那位女子。”
秦朝这才好像觉得有点眼熟似的,“是专门来要赏赐的吗,找贤忠去领银子吧。”
钟晚有些尴尬地开口继续说道“也是这次我们抓获的盗贼。”
“这次抓的盗贼?钟将军效率不错啊。”秦朝听后,立马喜笑颜开,招手示意贤忠过来“赏,赏钟将军黄金万两,绫罗绸缎百匹,还有还有,把那天碧玺玉琉璃项链拿来也一并赏了。”
钟晚见到秦朝以为此事已结束,赶紧过去扯了扯秦朝的袖子,在其耳边小声说“皇上,这事还没完,能不能让人都出去,微臣有其他事要禀报。”
“那,贤忠你先下去把东西备着,剩下人先下去。”
见大家都离开了把门都带上了,钟晚才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都详细告诉了秦朝。当然最后也没忘帮小俏红求情的事。
秦朝听后,也没多说不可行之类的话,只是问了问“你说,那些被你盗的人所谓的污点你都有?”
听到皇上终于向自己文化,小俏红连忙把膝盖向前移,头如捣蒜似的点到“有,民女保证双手奉上。”
“那便这样办吧,我信任你。至于她,就看事情成功与否吧。”秦朝斜眼瞥了瞥地上如获大赦的小俏红。
“多谢皇上信赖,微臣定不辱使命。那,那微臣携杜芷蘅先行告退,不打扰皇上了。”钟晚行了个告退礼如是说道。
秦朝却指了指地上的小俏红,又指了指钟晚“她,回去。你,我还有事要说。”
终于得到口令的小俏红赶紧提着裙子逃似的退下了,只留下钟晚一个人。
秦朝终于从座位上下来,理了理衣摆,背着手似笑非笑地向钟晚逼近。钟晚见他突然下来,还记得这么近,连忙低下了头。
“听你说,这次子渊帮了你很多?”
“是的,景王殿下此次出了不少力。”
“不过这事,你已经理清了脉络,应该自己能很快解决吧。”
“如果不出意外,微臣自是可以的。”
“那就让子渊回来吧,这几日母后怪想他的,我又政事繁忙,无法承欢膝下。当然,考虑到你一人善理余下的事也很辛苦。特赦你进宫,还有那个杜……”秦朝似是没把小俏红的“艺名”记在心上,钟晚只好提醒道“杜芷蘅。”
“嗯,就她。你可以带她入宫,我让贤忠为你二人找一宫殿暂住,万一窦太师查到这条线,也可以躲躲。”
“皇上圣明,微臣服从安排。”秦朝听到这话,不但不欣喜,反而觉得她一口一个皇上,一句一个马屁格外刺耳。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佯装怒气道“圣明,圣明。你是活到一把胡子的老礼官吗?你我二人如此见外,你是觉得我把你当朋友了,你不屑与我为友吗?”
钟晚无辜地眨着眼睛,脸还被他捏着无语地开口“我不敢,可这是皇宫啊,我总得在乎一下君臣之礼吧。”
这下秦朝才松了手,恢复笑容大手一挥“以后,只有你我二人时,都免了。过来,这有御膳房新做的小点心,都是时令蔬果制成,过来尝尝。”
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自己却又拿起朱笔继续批奏折。
钟晚也不拘着,拿起一块海棠糕就像个小松鼠一样吃起来。秦朝见她没有闺阁淑女那样吃个东西也要拿袖子遮盖,反而大大咧咧似个小孩一样,越发觉得她与众不同。
“我本来还想着皇上您不会同意我这个计划呢,景王也这样觉得。”
“哦?为什么?”
钟晚咽下一口糕点,才说“因为我最后要求放过杜芷蘅啊,景王殿下觉得罪就是罪,不可饶恕。”
秦朝依旧在翻阅奏折,却还是回答了她的话。“我不是捕快,捕快才决定要不要捉拿归案,按律处罚。我是君王,我只在乎,有没有危害百姓,于我的皇权有无利处。”又顿了顿,似是想让钟晚看清他的处事风格。“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不能非黑即白了,而是永久的利益。过度追求永恒的法制,并不能给每个人都带来公平。只有看到事情的最终结果,才是唯一。”秦朝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钟晚,这一番话不知道她会不会失望。毕竟大家都希望的皇帝,应该像把度尺,一分一毫都不逾越。
钟晚只是笑了笑,赞同的说道“皇上真的英明,把我想解释给景王殿下却又表达不出来的话说得很清楚。”
秦朝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笑了笑继续低头批奏折。
这一刻,沉稳的大殿内,蔓延着普通又静好的气息。虽然只是平常的一天,秦朝与往日一样繁忙,却因为她的赞同而一切得到了肯定和继续走下去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