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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在安达索克交出了代表元老身份的戒指后,格雷斯和柯婕莉亚只在帕拉松的草原上停留了几天就再次出发。两人前行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一些,因此只花费了两个月就离开了鸢尾领,进入了晨星领的范围。

跨越过高耸险峻的圣山,拜访过每一个路上遇到的家族,最终到达了圣山的顶端,罗塞塔教会的总会。

与凡人的教会不同,罗塞塔女士的教会十分简洁。总会仅仅只是一座典雅却陈旧的石制建筑,干净的巨石上缠绕着藤蔓。

罗塞塔的教会不由权利和金钱构筑,教会内除了祭司与大祭司以外不再有其他职务。女神亲自甄别每一位信徒,只有真正心灵纯洁的生灵才可以得到女神的承认,成为她的祭司,并借来疗愈,隐蔽和净化的力量。

女神在挑选祭司时不在乎身份高低,但这不代表女神的祭司们战斗力弱小。与之相反,在女神与其他兄弟姐妹的帮助下,每位祭司都拥有着不俗的战斗力。

女神的祭司们平时分散在帝国和眺望海北岸的大陆各处,忠实地践行着女神的教义。他们善良,豪爽,热情又勇敢,从不主动伤害他人,和女神一样愿意为所有心地善良的生物提供庇护,与此同时也不吝啬于惩戒一切胆敢在他们面前对他人施以暴行的恶徒。

“这扇门必须由你自己推开,柯婕莉亚。”

站在两人身后,莫诺黎司第二十七代女王伊莉丝·晨星穿着厚重而宽大的布袍,用兜帽遮住她的大部分容貌,显得朴素却庄严。

这扇门上没有魔法或者神迹,让柯婕莉亚亲自推开纯粹只是为了满足传统。

大门后的景象很平常,只有一张经历了时光流转而变成灰红色的长毯,以及一座石制的,雕刻精细,一尘不染的女性雕像。

罗塞塔虽然是女神,但也和所有普通女性一样爱美。传说中,女神在得知她的信徒为她立了像以后,第一时间降下奇迹,赋予了雕像将永远光洁如新的祝福,还亲自对雕像进行了些许修改。

在仪式意义上,这座雕像就代表了女神本人。

柯婕莉亚走到雕像前约两米的地方,单膝跪下,格雷斯依然站在入口处,但眼神从没有离开过柯婕莉亚。

虽然罗塞塔教会的婚礼与其他势力有所不同,但没有危险,只是格雷斯还不是很相信这一点。

晨星女王缓步走到柯婕莉亚的侧前方,伸出手,她手臂下方的长袖也柔顺地摆动起来:

“你也来这里,鸢尾卿,到你妻子的身旁。”

格雷斯怀疑女神,但对女王还比较信任。沉默了半秒以后,他走到柯婕莉亚身边,同样单膝跪下,偷偷握住了她的手。

柯婕莉亚也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作为女神的祭司,飞羽卿的婚礼由女神亲自主持,降下祝福。与此同时,作为长辈,我会代替女神给予鸢尾卿告诫。”

柯婕莉亚的手突然不自觉地握紧,格雷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神情变得更加恭谨了。

但她没有忘记小声和格雷斯解释:“我听到女神的声音了。”

大概是猜到了格雷斯的疑惑情绪,她又略微带着笑意地补充说:“没关系,女神不在意这个的。”

格雷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他在观察,同时也在偷偷地蓄力,他发自内心地对女神抱有怀疑,无法想象她真的有教义上说的那么好。

神明对世间惨剧熟视无睹的原因多种多样,但真的连一点帮助都无法提供吗?

假如女神打算因为柯婕莉亚的小动作而降下怒火,那么格雷斯将会第一时间带着柯婕莉亚离开。

自从他获得憎恨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持续不断地在变强,至今或许已经超越了女王。虽然不知道离传说中的神明还有多远,但凭借着憎恨污秽的特性,反抗一下总是可以的。

女王澄澈的琥珀色眼眸看着格雷斯,仿佛能够看穿他的灵魂:“无论何时,你应该牢记,爱是生命的精髓。没有了爱的填充,你的生命将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体。”

“你应竭尽所能来维护你的爱,但也要明白,你同样是他人所爱,你应把保卫他人和爱护自己的重要性等同,而非一厢情愿地牺牲。”

“凡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你什么事情也做不成。当你面对仅凭个人之力无法对抗的危机时,不妨试着寻求爱人的帮助。”

格雷斯没有动作,但闪动的眼神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他的确和柯婕莉亚解释了什么是憎恨,却从来没有说过它会带来什么危害。

那些幻象和低语至今仍缠绕着他。白天的幸福反而会加剧夜晚的痛苦,好在他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折磨。

仇恨与黑暗已经凝聚沉积,燃烧化作冲天的火焰,又有什么能将它再次熄灭?

但女王的表现还是让格雷斯稍微放松了一些。

女王忽然闭上眼,垂下头,后退两步,走到神殿的阴影中:“仪式已经接近尾声,女神将为你们降下祝福。”

神殿的穹顶忽然闪耀出一束月光,在格雷斯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分别照耀在他和柯婕莉亚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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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祝福降下,柯婕莉娅和格雷斯的连系逐渐紧密,但与此同时,她与女神之间的感应也渐渐变得淡薄。

“从今往后,你们将共享彼此的生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心同体。”

在祝福完成的瞬间,女神留下了最后一句诚挚的祝福,然后彻底断开了和她的所有联系。

一股空落落的感觉回荡在柯婕莉娅的心底。她二十二岁的时候就加入了教会,成为女神的祭司,从此与女神亲密无间。

在长达一百一十年相处之中,罗塞塔的形象已经从高高在上的神明变成了她重要的伙伴,值得依靠的良师益友。

可从今天开始,她虽然名义上还是女神的祭司,体内也留存有女神赠与的力量,可实际上,她已经再也无法和女神联系了。

柯婕莉娅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迎接新生活的准备,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柯婕莉娅才发现自己的心底还有一丝迷茫。

在这个时候,格雷斯和她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忽然加大了力气,柯婕莉娅猛然惊醒。

一股强烈的恐惧忽然涌入她的内心,这股恐惧来自与格雷斯的联系。她转过头,看见格雷斯脸上满是抗拒和害怕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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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项祝福来得太过突然,在格雷斯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就已经完成。

他在恐惧,而感觉到他的恐惧,他内心的黑暗也变得更加强大了。

它兴奋地咆哮着,这种疯狂的声音又将格雷斯从呆滞中唤醒。

怎么办,怎么办?

他原本打算让自己单独面对内心的梦魇,他认为这是他获得力量所要付出的代价。可如今,他极力隐藏起来的东西却即将被这份突如其来的祝福暴露在柯婕莉亚眼前。

格雷斯还没有听到柯婕莉亚的尖叫声,所以他确定那些东西还没有真正暴露。

不,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一边竭尽所能压制着自己灵魂的阴影,一边挣开柯婕莉亚的手,急切而狼狈地站起来想要离开。

我要杀死你....我要杀了你....

我一定要杀了你!

不....

不!

我不怕你!

今天....就来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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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大风吹散了迷雾,感受到那股恐惧之后,感同身受和怜爱的感情蛮横地冲散了所有的迷茫。

柯婕莉亚眨眨眼睛,看起来这个家伙还隐瞒了她很重要的事情,她有些生气,但也因此而寻求到了所需的答案。

或许女神可以成为她的良师益友,重要伙伴,为她提供帮助,指点迷津,但却依旧只能是个被困于高墙之后的影子,一个虚幻的偶像。

而真正愿意陪伴她,并且她也愿意陪伴对方走过一生,能够给予她幸福与依靠,并且与她一起面对生活中的困难,分享一切快乐或悲伤的只有面前这个男人。

眼前的未来不再弥漫着浓雾,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已经很清晰了:先弄清楚格雷斯抗拒的源头。

在这数个月的旅行中,她已经确认了格雷斯的爱意,如果只是假意逢迎,不可能欺骗她长达数月之久。

格雷斯的动作中透露出的仓皇,哀伤和些许绝望让她心碎,他试图逃离的举动证实了柯婕莉亚心底的某个担忧。

柯婕莉亚从赫尔艾斯的来信里了解过圣-佩兰里发生的事情,以及事情发生后格雷斯的反应和状态后,就一直担忧格雷斯在人类帝国的经历是否会给他留下太过严重的心理创伤,之前数月的共同生活让她稍微放下了心,但现在看来,这恐怕是事实。

格雷斯坚信他所恐惧之物存在于他的灵魂之中,还相信它会伤害他的恋人,所以才试图逃离,用这种办法将她与那些恐怖隔离。

她曾向女神宣誓,要和格雷斯共同面对未来生活中的一切,那么无论格雷斯究竟在警惕什么,她也必须要拥有能够对抗它的力量才行,否则就谈不上是患难与共的夫妻了。

那会是一道来自过去的梦魇吗?还是一团纷乱而疯狂的思绪?

柯婕莉亚用魔法召唤出一缕劲风,托载着双腿来协助自己站起,只跑了两步就追上了慌不择路的格雷斯,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揽入自己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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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婕莉亚?

不——

“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声音疯狂地笑着,狂吼着:“你在害怕!你在自责!”

“如果你真的像你想的那么勇敢又自信,为什么还要接受黑暗的力量!”

“既然亲自决定了接受黑暗的力量,为什么又要抗拒?”

你只是我幻想中一张虚假的脸!只要我清醒过来,你就会消失!

“你回不了头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难道你真的目不能视,看不见镜中是谁的容貌吗!”

不——不!

我是格雷斯卡尔·飞羽·鸢尾!

格雷斯痛苦地抱着头,背对着女神的神像,跪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

“来和我做个了断啊!如果你杀得了我的话,那就来吧!”

就是今天——就是今天!当你死后,我将重新成为完整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会杀死你!我会取代你!我会继承你的遗产!”

你只是寄生在我灵魂上的阴影,一片树叶要怎么杀死它栖身的大树!

“格雷斯....”耳朵上传来刺痛感,然后就是熟悉的,温暖而柔软的触感。

“我会让世人知晓我的名字!我会宣泄我的怒火!我会完成我的复仇!”

我会击败你!你即将死去,湮灭在我的记忆里!

情况已经失去你的控制,你别无选择,只有一死!

“你无法控制我!我将永远存活!无论你如何假装,我就藏身在你的阴影中!伺机而动,蓄力待发,即将把你取而代之!”

“而你!你这个懦夫!只配死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中!”

不——!

“无论是什么....”

恋人的气息扑打在耳畔,酥麻的感觉让格雷斯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

我已经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你还看不清情况吗!是时候去死了!

“不——不是我!死的会是你,我将成为你!”

不——!

“我已占据上风,你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死的只有你!我将成为你!”

不....

“哈,哈——”

“向我展示你正竭力隐藏的东西吧,我的丈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论是什么,我都始终会陪伴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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