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你怎么还在这里喝酒?”
西泽尔举杯的动作停住了,他仰起头,随后偏向来人的一边:“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我想休息一下。”
“坐,先生,旁边这些凳子都是空的,挑一个你喜欢的位置。”
说完,他痛饮了一口高脚杯里的酒。
米哈伊尔·龙火表情愤怒地看着西泽尔,但最后逐渐变成了无奈。
他叹了口气,在西泽尔旁边坐下。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他的身上,他却不感到任何一点惬意。
“你究竟在想什么,西泽尔?如你所愿,现在维塔利格人已经越过了圣——瓦扬防线,可你答应过的包围和伏击呢?”
自从先王洛丹卡尔离世以后,西泽尔就开始变得越发怪异,他的行为越来越随意,想法也越来越难以捉摸,不论怎么看,都很难再从他身上找到当初那个睿智坚定而又谨慎的丹罗纳领主的影子。
就像....西泽尔一夜之间疯了一样。
“别这么激动,米哈伊尔。我答应你会对维塔利格人进行伏击,是建立于王室在战争中处于下风的前提上,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有哪里不同?我看到的分明是维塔利格人已经完全控制了圣——瓦扬以外的占领地,他们的士兵得到休息,武备得到维护,那支军队从一支疲兵重新变回了精锐,正准备向下一道防线进发!”
“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我们的国土上肆虐,该死,西泽尔,圣——瓦扬低地上的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现在他们都要遭受维塔利格人的压迫了。”
“但是,米哈伊尔,我的朋友,圣——瓦扬低地的遭遇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可真奇怪,有舒适的椅子,有美丽的景色,还有醇厚的美酒,这些你都不想,却去想数千公里以外和你没有半点关系的那群人。”
西泽尔侧过身体,拿起一只新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酒。
“忘了那些人,来试试这个,这可是我从我父亲的酒窖里起出来的珍藏品,一般情况下可别想喝到。”
米哈伊尔盯着西泽尔因惬意而翘起的嘴角,表情冷漠,也一言不发。
“来吧,试试,这种美酒错过就太可惜了。”
僵持了一会之后,米哈伊尔最后还是接过了那杯酒。
西泽尔把脸侧向一边,原本上翘的嘴角也紧紧抿起,脸上只带着礼仪式的假笑,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如果不喝下这杯酒的话,恐怕西泽尔不会和他说一句话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米哈伊尔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但只是下一刻,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连手里的杯子都没握住,任由它在掉在了地摊上。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在几欲呕吐的恶心感中,米哈伊尔听到了西泽尔毫无形象的夸张大笑声。
米哈伊尔一下子明白了,这个混账,他刚才的反应不是在表态,只是在憋笑,并且不想让他发现而已。
“该死,这是什么味道....该死,西泽尔!你给我喝....咳!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
“是我父亲的珍藏啊,真的是,我没骗你。”西泽尔乐不可支地翻下椅子,从酒架最下方取出了一个埋在冰里的瓶子,把里面的液体倒进了一个新的杯子,递给了米哈伊尔。
“冰镇的糖水,应该能让你好受点,要是不够,这里还有。”西泽尔笑嘻嘻地说。
米哈伊尔一把抢过了西泽尔手里的杯子,迫不及待地将里面的液体倾倒进自己的口腔中,连自己的衣服被打湿了也不介意。
如果是在过去,米哈伊尔一定会对这种不论是口味还是成本都十分廉价的饮料表示拒绝,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嘴里充斥着的酸涩和苦味却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行为。
用糖水狠狠地漱了几次口之后,米哈伊尔才摆脱那种恐怖味道的纠缠。他略带迷茫地移动着视线,最后锁定在西泽尔身上。
西泽尔嬉皮笑脸地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发出咚咚咚的响声:“还要吗?”
米哈伊尔下意识地说:“不,已经够了,谢谢。”
说完以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混蛋....那究竟是什么?”
西泽尔听出了米哈伊尔语气中的心有余悸,于是他得意地笑了:
“是庆典酒,产出自格洛酒庄,不过是差不多八十年前的货了,梅尔蒂一世追念版。”
庆典是一种最早出现于眺望海北岸的酒,用数种仅在莫诺黎司生长的果实外加眺望海北岸的另一种果实,再加上精选的小麦共同酿造。
独特的选材也造就了这种酒独一无二的口味和特点。和别的酒不同,庆典酒并不是酿造得越久越美味,相反,酿造的时间越长,庆典的味道就越恶心。
酿造这种酒需要一年整的时间,而酿成以后,它的口味仅能保存六天,一旦超过这个时间,庆典的甘美和醇厚就会尽数变成难以让人接受的酸和苦。
而酿造了七十年的庆典,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味道最可怕的东西。米哈伊尔无意探究为什么这种酒会拥有这种特别的性质,只知道他今天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无法接受的味道”了。
但看着西泽尔,对方正把他的酒杯倒满了七十年的庆典酒,加了一块冰,晃荡了一下之后,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酒。
喝完之后,他还夸张地叹了口气,一脸享受的表情。
米哈伊尔咽了口唾沫,他又回忆起了不久前他才体验过的那种堪称恐怖的口感。
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以排解心里的惊讶:
“你怎么还在喝那酒,西泽尔?该死,赶快把它扔了吧。”
“这可不行,米哈伊尔,这可是我父亲的珍藏。”西泽尔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就把它封好,重新放回酒窖里去,反正除了你,也不会再有人想打开这瓶庆典来喝了。”
“那也不行,”西泽尔又摇头,再次用庆典酒装满自己的杯子:
“既然开了,我就要把它喝完,哪有喝了一半又重新封好,送回地窖里的道理。”
说完,西泽尔举起杯子,把杯里的冰块和酒一并倒进嘴里,皱着脸咽了下去。
打了个寒颤以后,西泽尔的表情逐渐舒缓,不知道是出于感叹,还是出于享受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