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真的要这么做吗,撒旦?”亚罗里斯怀疑地问:“我了解您的想法,但是如果那些平民被维塔利格人杀伤的话,会不会引起人类国王的埋怨?”
“没关系,我能解决。”
格雷斯看起来很有自信,既然这样,亚罗里斯决定不再说什么。
“我明白了,”亚罗里斯后退一步,对格雷斯行了一个军礼:“我会在离开的时候顺便引导一下维塔利格人的,还请提前做好准备,撒旦。”
亚罗里斯的手紧紧握成拳,砸在左胸上时有力的闷响让格雷斯的心情愉悦了一点。
这是衷心的尊敬,代表着面前这位精灵同胞对他所作所为的认同,以及对他的鼓励。在格雷斯看来,这就是力量。
这份力量属于沉寂黄昏的首领格雷斯卡尔,但更属于他的国家,伟大的莫诺黎司。
认可他,以他为目标的人越多,莫诺黎司在与人类战斗时的胜率才更高。
除非人类不顾一切,决定抛弃一切来讨伐精灵,否则在圣——费奥列提毁灭以后,他们将再也没有向莫诺黎司方向扩张领土的机会。
在格雷斯看来,安梭苛的想法大部分都太过幼稚,还带着传统精灵的惯性,但只有一点,理应该被写进莫诺黎司的通识教科书——对于精灵而言,无论眺望海南方还是北方的人类都是敌人。
亚罗里斯保持着弯腰的动作,无声无息地开始后退。也正好是这个时候,契约的另一头传来了柯婕莉亚的声音。
这一经历吓了格雷斯一跳,在此之前,这份联系只能够传达两个人内心混沌的情感,甚至还需要分辨才知道通过联系所交换的到底是怎么样的思绪。
但今天不同,契约的另一头传来了清晰的歌声。
“等等,亚罗里斯——”
格雷斯叫住了亚罗里斯,却没有继续说话。他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聆听着柯婕莉亚的歌声。
....,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歌。
格雷斯把手按在胸前,眼睛睁开一条缝,把目光投向亚罗里斯:
“你还剩下多少时间?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亚罗里斯一愣,从衣领里又拉出来一块怀表:“还有三个小时,撒旦,差不多刚好够我在留下破绽之前返程。”
“那好,长话短说,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加入沉寂黄昏?”
为什么?
亚罗里斯呆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格雷斯会问这样的问题。他皱着眉头思考了将近二十秒,然后摇了摇头。
“我已经学习魔法快六百年了,撒旦。我的父母一直鼓励我,但我确认我天生就不是做研究的料。为了争取属于我的荣誉,我才决定加入沉寂黄昏。”
“但你也可以加入黎明学派。”
“不一样的,我不适合那里。感谢您,撒旦。”
亚罗里斯又行了一个军礼,随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树林深处。
格雷斯看着亚罗里斯的影子融入黑暗之中,他闭上了眼睛,通过联系在他心底响起的歌声逐渐驱散了他逐渐变得偏激的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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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柯婕莉亚身边的时候,她仍在歌唱,于是格雷斯藏在了她旁边的小土丘下。
冒然出现或许会打扰到柯婕莉亚,格雷斯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
拔开瓶塞,轻轻沾了一点瓶子里的酒,格雷斯闭上了眼睛。
在他曾经的家乡,人们把饮酒视作一种文化,武士也往往被人和酒绑定在一起。但对于格雷斯来说,酒的确不是人们嘴里那种那么值得称道的东西。
酒会麻痹人的神经,迟缓感官,这在战场上是致命的。传说中的武士们往往喜欢在走上战场前痛饮,他们宿醉后凯旋的故事被人传颂至今,但那只是故事而已。为了尽可能地避免死亡找上门来,格雷斯从来都严格地控制着自己。
哪怕是在来到这里之后,在奥兰普离世之前,格雷斯也从来没有喝过酒。
但自从奥兰普也离世以后,许多事情就变了。在奥兰普葬礼上,格雷斯第一次让他的情绪失控,他任由恶念汹涌,控制仇恨成为了他的力量,但诲怨,自责和悲伤却淤积下来,最终凝固成了他无法摆脱的负担。
或许这就是得到力量的代价。在掌控仇恨的同时,格雷斯也掌控了阴影的力量。他可以感知到别人的情绪,可以操控别人的影子,还可以把自己变成一道漂浮的鬼魂,规避任何物理上的打击。
通过拥抱这份布满锐利尖刺的力量,他大概已经成为了莫诺黎司最强的人之一,哪怕不依靠鸢尾领,也不依靠莫诺黎司的力量,他一样可以通过杀戮向人类完成他的复仇。
但却付出了这么庞大的代价,还害得柯婕莉亚也和他一起受苦,真的值得吗?
格雷斯塞回瓶塞的动作停滞了,犹豫了一下,他又拿开瓶塞。这次,他喝了小小的一口。
柯婕莉亚很喜欢喝酒,作为她的丈夫,格雷斯认为自己也有必要学会喝酒,虽然这仅仅是为了和柯婕莉亚能有更多共同话题,而不是为了品味酒本身的味道。
甜腻又带着些刺激味道的清凉液体顺着喉咙滚下去,虽然按照柯婕莉亚的说法,这只是浓度最低的果汁酒,甚至不能被称之为酒,但也和清水完全不同。
这瓶果汁酒里面属于酒精的独特味道让格雷斯感到了相当程度的不适。
看了看酒瓶上的标签,标签上面的资料显示这瓶酒来自提莎娜,用的材料里包括有甜种宴会果,青种柑,太阳柠檬和....高糖诱变种血葡萄。
高糖诱变种血葡萄?
血葡萄是原产于永歌领的一种水果,皮薄但是带有很强烈的涩味,果肉味甜但又微酸,大部分无籽,只有少部分皮特别厚,而且果实特别小葡萄粒的才包裹着种子。是莫诺黎司里最受欢迎的水果之一。
但是高糖诱变种血葡萄....这——
格雷斯摇了摇头,这一定是铸生圣所的鹿学派弄出来的东西。柯婕莉亚会买这种酒,那至少说明她相信这种诱变血葡萄的安全性。
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了。
格雷斯看着手里的瓶子,说不好是对酒还是对诱变血葡萄的排斥,他依然有些抗拒继续喝这瓶酒。他晃了晃瓶子,发现里面的酒大概已经要见底了。
是的,没什么可抗拒的。
柯婕莉亚的歌声停止了。格雷斯深吸一口气,一次性把剩下的所有酒倒进了口里,然后一口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