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一周的梁晗再次出现时又是一个周日，下午两点糖水店内，戴着口罩和墨镜。阴雨天这种装扮着实怪异，宋雪无强行摘了他的墨镜，才看见他乌青的眼眶。
“跟谁打架了？”
宋雪无关切地问道，梁晗却别过了头不愿回答。
“去医院了没？”宋雪无掰过梁晗的脸仔细查看起伤势来。
“你和他分手吧？他不值得你爱的。”
宋雪无当然知道梁晗说的他指谁，听到他这样说心里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宋雪无盯着梁晗的眼睛拒绝得很认真。
“我看到他和别的女人约会。”
梁晗打开手机，照片上的人宋雪无再熟悉不过，只不过身边的女伴换了。
宋雪无笑得很干，当笑容收起来的时候失落地低下了头。
“这个身材比上一个好多了。”她用勺子戳着杯子里的布丁，直到碎成不能再小的小块。
梁晗的眼里露出惊讶，不曾想过宋雪无居然是知情的。
“为什么？”他紧紧逼问。
是啊，为什么？宋雪无也无时无刻不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为什么自己可以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却可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也曾设想过许许多多的答案，可是最后为了替他开脱她总会想是否自己真正爱他。或许不承认爱，就可以装作没那么在乎了吧。
“不要因为别人的过错委屈自己。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梁晗气狠狠地说。
不知怎么回答，宋雪无面前的布丁在她的搅拌下彻底变成一种近似液体的状态。那种心里觉得委屈却还甘之如饴的感觉她要怎样形容给面前这个未满二十的大男孩听呢？
“有些事情你不会懂的。”宋雪无苦笑着说了一句在肥皂剧里被用烂了的台词。
梁晗有些烦躁地将口罩取了下来，嘴角的伤口已经结痂。
“难道你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是为了钱？”梁晗试探着问道，眼睛不再清澈。
“他们是谁？章旭还是顾雯？”
宋雪无嘴角耷拉下来，钱这个字眼再次出现，这一次却是真真切切伤到了她。在这个物质世界里，好像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钱来概括和描述。
看到宋雪无的表情变化，梁晗很后悔自己提了那样一个问题，双手绞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一个女生跟我说的。”梁晗很诚实地回答道。
那个女生自然是顾雯，宋雪无倒吸一口凉气，慢慢站起身子来。虽然早有预感，但从别人口中证实了自己在顾雯心中如此不堪却叫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霎时所有委屈涌上心头，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头的负面情绪一下子爆发。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拨通了顾与尘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当电话那头报出那个熟悉的小区名时，宋雪无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而去。
脑海里伍六柒对她说过的那句话一直不停地回绕。
无所考量，就能奋不顾身。
那是宋雪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带着目的接近顾与尘。诺大的别墅里保姆和顾雯都不在，许久未见情难自控热情如同火山喷发。
“顾与尘～”她温柔地唤他的名字。
“要么给我很多爱，要么给我很多钱。”
顾与尘心里自然是坚定不移的相信她不是那种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女人，所以压根没把后半句当一回事。
“我爱你，只爱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看到自己的倒影。
宋雪无心满意足，原来不管几岁，都是耳听爱情的年纪。
热情在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中冷却下来。
宋雪无看到了顾雯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胸口先是传来一阵恶意得逞的快感，随后又是剜心般致命的疼痛。
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混乱中逃离的，忘记顾雯是用什么样肮脏的字眼辱骂自己的，甚至忘了感知顾雯冲进来抓住自己的头发大力掌掴自己时的痛。
顾与尘拉开了顾雯，宋雪无反倒是置身事外一般，安然离开。在走出别墅的那一刻，宋雪无觉得自己真是坏透了，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来刺激一个躁郁症病人。原本就污浊不堪的自己突然间好像连良知都丧失了，她本人亦觉得恶心。她一路走，一路抬起手狠狠地扇自己耳光，直到精疲力尽，坐在马路边无法抑制地大哭起来。不抬头她也知道，来往的人一定是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光看向自己。
那又如何呢？他们只是看到了她奇怪的表象，而宋雪无本人却是在真真正正地审视着自己内心的那头野兽，只有她自己才看得到的丑恶。
梁晗一路跟着宋雪无，直到小区保安将他拦下。他等了许久，才看见宋雪无蓬头垢面地走出来，还没来得及靠近便见她左右开弓地打起自己来。他叫她的名字，她却听不见一般，自顾朝前走去。
三天后宋雪无的银行卡上出现了一笔巨款，她盯着提示的短信看着那个零多到能让人看花眼的数字又哭又笑。
那一刻，她听不见自己的哭声亦听不见自己的笑声，突然明白，原来心死时是万籁寂静的。
孤独感报复似的反噬，七月的池塘漫天飞雪，雪花落下来冻住湖面，这一场万年不遇的寒流将水与泥沼全部冻住，可是被困在湖底的她却在一寸一寸腐烂，从指尖到心肝。
“自讨苦吃！”夜晚的时候那个被尘封的宋雪无跳出来，恶狠狠地嘲笑。
“是呀。”她抱着酒瓶子对着空气应和道。
“顾与尘，遇见你之前，我了无牵挂，可以生，也可以死。遇见你之后，我以为可以的……”
宋雪无躺在地上，对着天花板痴痴笑起来。酒瓶子早空了倒在一旁，手机不知何时误触到屏幕，拨打出一通电话，通话界面的时间一分一秒流淌下去却一直没有挂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