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圣地。
此刻圣地内的气氛可以说是僵硬了。七位长老并不是容易妥协的性格，生命长到永不泯灭的时候，人们就会将自己自诩为神，但是此刻，他们也仅仅只是砧板上的鱼肉。
命运安排好的制约令他们只能任由寇呈宰割。
不过寇呈并不急，他矮下身做到瑶臻尸体旁的空地上，手里拿着那条精致的骨鞭，拇指反复触碰着，眼神温柔到能溢出水来。
瑶阮并不似瑶忱哪么急躁，也不像其他人那样不愿意理任何人。
她说，“你可真沉得住气。”
寇呈先是绅士的笑笑，但那笑意却仅仅止于外层，你若仔细看去，那眼中正酝酿着暴风雪，仿佛能生生将人冻死，“我已经等了几百年，这么一时半刻，于我，只是享受。”
瑶阮听了，完全不介意，竟然只是笑笑。她觉得对方熟悉极了。
然而下一秒，出口响起了脚步声。
“来了。看来好戏就要开始了。”
没多久来人就走到了圣地入口，寇呈起身，故作姿态的欠身行礼。
“掌权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瑶赤锦，同时带了他的两位夫人还有瑶卿和瑶颂。
此刻的瑶赤锦心里仍旧想不明白为什么寇呈要背叛他们，因此对于寇呈的此种态度，瑶赤锦当真是厌恶至极。但是怎知寇呈对他们就不是呢。
尽管瑶赤锦心里知道不应该问，可他认识寇呈多年，对于寇呈的信任甚至比他的发妻还要多，“为什么？”
瑶赤锦问。
寇呈不答，只勾了勾嘴角，打量着这里人，寇呈打量完这几人，发现没有看到瑶景，便问，“瑶景呢。”
瑶赤锦脸色变了变，“我们还不够吗。”
寇呈摇摇头，露出笑容，说出的话却偷着浓浓的危险，“我说了全部人都要来。”
瑶卿听完，立刻恼了，不分场合，和平时一样的蛮横瞬间暴露出来，“寇呈！你不过是一个为我们瑶家卖命的狗！你也敢……”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子便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地上。
脖颈处鲜血喷涌，一到深深的口子出现。
没人看到寇呈是何时出手怎样出手的，等到瑶家几位反应过来时，瑶卿已经咽气了。
“寇呈！你！”瑶赤锦一直都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他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诱惑能够让他从来没怀疑过的寇呈背叛了他。
“我也不介意少个人听故事。”寇呈拿出一块白布，擦了擦被黑鳞甲缠绕而变得无比锋利的右手，他刚刚就是用这只手划破瑶卿的脖颈的，现在上面沾满了鲜血，还是他最讨厌的家族的血，他必须把手擦干净。
而瑶赤锦的职责还在继续，大概是明白寇呈一定会留着他，所以他丝毫不露怯，“寇呈，究竟是什么让你不惜背叛人类，也要屠我们满门？”
“明明你，曾是我们最相信的人啊，老师！”瑶颂也开口说道，声音里面带着哭腔，里面夹杂着恐慌，委屈，和遭受背叛的愤怒与无奈。
“等瑶景也到齐了，我们听故事好不好？”寇呈突然上前抓住瑶颂的脖子，一副勉强压制着暴虐气息的样子，整个人狰狞又可怖，“所以现在，能闭上嘴巴吗？不然我就把你们的舌头都割了，反正没有舌头也没关系，只要有耳朵，能听就行。”
瑶颂被吓的不轻，不敢相信这人是谁更不敢相信对方说的话，但是他不得不信。
他只能乖乖闭嘴。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逃，这里确实只有寇呈一个人，但是门外，还有被称为国家最强战力的尼克斯几人在。
瑶赤锦心里清楚，只不过他还在等着四大贵族的救援。
瑶景很快就出现了，抱着周茵，模样狼狈极了。看到寇呈后有一瞬间的欣喜诚实的表达出来，瑶景激动的叫着，“老师！我看到尼克斯的几位也在外面……”
瑶景进来时，尼克斯的几位还笑着向他行礼，他提起来的心立马就落下了，而此刻看到寇呈，他更是激动了。
但是瑶赤锦却立马开口制止了他，“景，不要再称呼他老师，他就是这次叛乱的始作诵者。”
“什…么？”瑶景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转过身去看寇呈，对方脸上的冷默与嘲讽，替代了旧时的温柔可靠，究竟是什么让他在离开黎明几个月的时间里，一切都天翻地覆了呢？
瑶景轻轻的将周茵放在地上，“是这样吗，寇呈老师？”
即使是他父亲亲口说的，他也不愿意相信，那么强大那么正直那么无私的男人，能够因为什么而背叛呢……
寇呈没有理他，只向旁边走了几步，坐在地上，明显一副要长谈的样子，紧接着开口道：“开始讲故事了。”
瑶赤锦不解的看着寇呈，寇呈嘴角带着冷笑，示意他看他的好祖宗们。
“长老…”
瑶忱怒目，僵持着不愿意开口，寇呈嘴角的冷笑更大了，“没事，不愿意讲也没关系，那你们就直接下地狱好了。”
寇呈摆弄着自己的手，左看看，右看看，锋利的指尖闪烁着寒光。
瑶阮却突然带上了笑意，“好吧，来讲故事。”
“人魔大战发生前，我们曾得到过一条警示的预言。预言提醒了我们，魔族会大举发动入侵。”
“当时的我们同现在不同，我们没有这些特殊能力也没有生命树，人类对于魔族来说仅仅是蝼蚁。”
“然而后来。我们又一次，得到了预言。让人类存活下来的预言。”
“预言中说，有一条极为稀有的黑尾鲛人，食之肉，可得永生，得其血脉可获神之力。其骨可制神兵，而其心脏，食之，可成神。”
“当时的人类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因此，我们派出几万的士兵，去寻找。最终我们找到了。”
瑶阮说着，侧头笑着望了望寇呈，“我猜，那位鲛人和你，一定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寇呈看着她，“她是我的鲛人，我养的，我看着长大的，我教她说话的，也是我教她，人类都是善良的…”
瑶阮一副我早知如此的表情，又接着说：“后来。我们找到了这个鲛人，她叫丽，我们将她抓回皇宫，关在一处水牢里面。”
“她本是可以逃掉的，但是她年轻的情人跑来救她，然后被打的奄奄一息。”
“最终她还是没有逃。”
“在她还有意识时被抬到桌子上。被我们七人分食了，然后我们发现，这个鲛人的心脏失踪了。”
瑶家的小辈全部都漏出一种不敢置信的表情，不敢相信他们尊重的长老曾经做出如此的事情。而寇呈听到最后一句，则是一声冷笑，没有解释的意思。
“还没说完呢。”寇呈冷冷的出声提醒。
“吃了那个小鲛人的肉，我们真的获得了永生，同时我们也失去了面对阳光的权利。我们终日，都只能呆在没有阳光的地方。”
“不觉得是你们自作自受吗？”寇呈听到这里，有些嘲讽的笑了。瑶阮不生气也笑了，然后接着又说：“后来我们用鲛人的血灌注了一棵树，又将她身体的骨头抽出制作了几件兵器。”
“阿卿身上的匕首，阿颂的剑和阿臻的骨鞭。”
“你大概都是知道的吧，毕竟你跟我们对丽的东西都有极特别的感应。”瑶阮看着寇呈，打从他一进入圣地起，他们七人就清楚的感受到了他身上最浓重的，丽的气味。
那包裹着他的身体的，是丽的鳞片，那胸腔中跳动的，是丽的心脏。
“你已经是神了对吗？”瑶阮看着对方无比年轻的脸庞和强大的力量，轻笑着问道。
他们是失败的产物，如今才像深渊里的怪物一样，见不得光身体也烂掉。
而寇呈不是。
“你那么年轻，似乎一点都没有老去，你带着那神圣的爱和时光的宠溺，仍旧和当时去救丽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瑶阮说着。
瑶忱听了也仿佛心中坚持着的东西轰然倒塌了一般，颓废的弯下了腰。
“我们终究还是输了。”
寇呈看着七位形如枯槁的老人，如果你指望他此刻能产生同情心的话，那你就错了，他只觉得可笑极了，冷声问到，“你们输了？直到现在你们还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你们用丽的血浇灌了生命树，又让人带来一批又一批的人类做实验，获得了能力的留下，没有发生改变的杀死做生命树的肥料，那一次，人类锐减根本不是因为魔族入侵，而是你们，你们的造神计划。”寇呈说完这些话，瑶家几位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瑶影开口，声音僵硬，“你…你都知道？”
“我不光知道你们的造神计划，我还知道计划失败了，也并不算完全失败，至少一部分的人类获得了特殊能力不是吗。”
“啊，可以说你们挽救了人类的未来呢，”寇呈继续说着，声音愈发的让人胆颤，“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呢？或者说，你们的预言…预料到了吗？”
“因为你们的无知你们的傲慢，魔神再一次复苏，你们觉得这一次，人类还能够存活多少。”
一时间瑶家几位都被寇呈这样的质问问住了，呆在原地哑口无言。
良久，瑶忱才突然开口，声音苍老破碎，“这是我们的罪过，但是我们并不后悔。”
“你就算再恨我们，其他的人类都是无辜的。他们无罪。你有什么要求，不去就提出来吧。”一生骄傲的瑶忱，就连骨肉腐烂的时候都没有弯下脊背，此刻却普通突然老去了一般，苍老的声音中透着命运留下的痕迹。
寇呈盯着瑶忱，似乎是在考量他的话了，良久才歪着头漏出一个疯狂的笑容，“那你们自裁吧。”
瑶家人当场愣住，寇呈环视四周，接着说：“你们瑶家人全部自裁，我就发誓，绝不协助魔族进攻人类，若是人类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候，我必然帮忙。”
“怎么样？我的提议。”
瑶家人集体沉默，瑶梦琪更是宛如看疯子一样的看着寇呈，情绪似乎十分激动，癫狂的朝着寇呈冲去，手中是一把铁扇，尖端闪着寒光，“为什么一个一个的都在忍让？杀了他，还有谁敢威胁我们？”
然而她还没有靠近寇呈，她的身体就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仔细看去，是几团黑色的影子。
“我们答应。”
瑶忱的声音响起，瑶家的小辈更是惊恐的看着瑶忱。
他们的命，换取人类的未来。应该的。寇呈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了，他拥有人类没有的强大战力和永恒的生命力，他能做许多他们做不了的事。如果仅仅只是平复他的怒火，那么他们可以。
况且。就算他们不同意，寇呈也是要屠他瑶家满门的。想到此，瑶忱第一次漏出一种苦笑。他认命了，他们终究斗不过命运。
“小辈。”瑶忱突然开口叫了瑶赤锦几人，脸上是一种惭愧的笑容，“前人无能，连累你们了。”
瑶赤锦立刻跪地，坦然道，“您们没有做错，赤锦，必跟随。”
说完，便抽出腰间的刀，架在脖子上，而一旁的瑶雪帘也同样拿出一把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看着身边的瑶赤锦，温柔的笑着，“赤锦，雪帘陪你。”
两人相视一笑，看了看瑶景，又看了看寇呈，对两人说，“对不起。”
然后果断的握紧刀割断了动脉。
瑶景发出一声凄惨的怒吼，看着寇呈，“老师！我不懂！我不懂啊！为什么，为什么呢？！”
寇呈冷静的垂下双手，但是若仔细看去，他的手，抖了两下。
“继续，到你们了。”但他并没有给予任何解释，冰冷的吐出几字。
一旁的瑶颂见此状况，便想趁着寇呈不注意的时候离开，他可不想死，这些人全都是疯子。
然而他还没怎么动，寇呈的视线就落到他的身上。那是一种看死人的目光。
“我不想死啊！凭什么？是他们欠你的我没有！”瑶颂大吼着，恐惧和愤怒同时充满了他的心脏。
瑶阮叹了口气，一团水浮过去将瑶颂整个人包裹起来，瑶颂无论怎么挣扎都脱离不了那团水，最终窒息而死。如果注意看，还可以看到瑶阮眼中，那深处决绝的痛苦。
之后七大长老也互相看着笑笑，他们多活了几百年了，除了痛苦除了对人类未来的担忧和日渐腐烂的身体，他们什么都没有，这样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转眼间，七位长老就自行了断了。
瑶景看着眼前的场景，怀疑他在做梦，这里不是黎明，不是他的城，这里一定是地狱。
“景，你自便吧。”寇呈说完，便仿佛累极了一样，拖着孤寂的背影离开了，离开之前，他带走了七位长老的心脏还有他们说的用丽的骨头制作的兵器。
寇呈走到门口，冥和古辛等人正等在外面，见到寇呈出来，都立刻站直了，“出来了。”
“嗯。我们走吧。”
“那他…瑶景…你要放过他吗？”古辛看着呆立在圣地内的瑶景，想着就算寇呈放过他，只怕他也要疯了。
但是寇呈没有点头，语气平淡的说，“他会自己了断。”
然后，寇呈面朝着圣地刻有生命树的大门，道：“我寇呈发誓，绝不旁观人类于危难之中，绝不任由人类死绝。”
他终究，还是寇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