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五谷轮回之所的冥思苦想,小白终于确定眼前这一切并非是黄粱一梦,阴间那帮家伙说的会抹去他阴间那段记忆也显然没有奏效,平添十七年阳间和一个多月阴间的记忆不仅没给他带来立竿见影的好处,反而给他带来大大地不便,是的,就是因为即将到来的高考。
回校的路上,小白从同学口中得知了当前的日期——一九九五年四月一日。西方人的愚人节,彻底愚弄了他这个东方人。掰指头算算,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百天的时间。
九五年时的高考还安排在七月份的七、八、九三天,由此被历届考生喻为“七八九高地”,又有将高考比作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说的其实都是一个理儿,只有成功地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挤过独木桥,登顶七八九高地,才能“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你的人生才能出彩儿!
而眼下小白的情况却是,别看他有着博士的头衔,但凭其现在头脑中的知识体系,也仅能答好语、数、化、外、物五科中的数学,其余的四科,要么是不用而忘记了内容,要么是用得少了而水平有限,反正是对高考没有信心就是了。
更悲哀的是,前世那回高考的考试内容他却忘得个一干二净,连作文题目都一点儿没有印象,断绝了他唯一的可乘之机。想来也很好理解,这是十七年啊,对于一个平凡人,可就意味着生命历程的四分之一或五分之一,那么长时间以前的事情谁又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不,看着面前站着的女孩儿,小白便是想了会儿才确定了她的身份——初恋!两人可不就是在高考前夕走到一起的,后来小白升入大学继续深造,而她却高考落榜回家务农,虽然也相处了一年多,可最后还是分道扬镳,成为了彼此的曾经。
对于十多年前的这场初恋,小白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加之眼下正被更挠头的事情煎熬,就没了感叹曾经沧海的心思,“初恋又不能当饭吃,留着精力想想怎么考大学吧!”——这是小白现在真实的想法。
能让他放下人生中的初恋,这里就不得不说一说高考之于小白的重要性了。前文说过,小白是地道的农家子弟,父母最殷切的希望便是他能考上大学,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钱,最好能脱下“农民”这顶沉重的帽子。正是在这样的关怀和督促下,他一步一步地成长起来,学生时代始终以考大学为目标。小学时那次与进体校的失之交臂,一方面是因为家中拮据舍不得六百元的“拜师费”,另一方面更是因为家里人始终坚持要让孩子读大学,那时候进体校可都是上不起学或者学习不好才会选择的出路。
以至于到了后来,全家的重心全部移到了小白考大学一事上来。父母拼命的干活挣钱,为的就是别让孩子缺了营养,影响了学习。妹妹被迫放弃了念更好学校的机会,为的就是省下那重点高中的择校费,农村人的重男轻女便可见一斑,甚至多年以后妹妹白璐还为此事耿耿于怀。
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小白向着高考冲刺,不负众望,他的成绩一路名列前茅。到了高三,有一次班主任上官老师对他说:“白胜,你就是从现在开始不学习,也能考上个像样的大学……”
现在回头寻思老师这句话,小白已经可以体会其中的勉励之意,但当时他却遗憾地会错了意。为了能考上大学,那时的他拼命地学习,为保证成绩只升不降,他甚至放弃了休闲娱乐,比如他最钟爱的踢球。身为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谁愿意一直过那苦行僧般的生活,哪个又不愿一身轻松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事物,所以当班主任那句话入耳后,小白一直以来紧绷着的那根弦儿——松了。精力外移之下,他开始出没于电子游戏厅、台球社、录像厅等场所,读书学习被打电动、玩台球、看录像、耍扑克所取代,当然踢球是少不了的,而且他还开始了高中的那段初恋。
在高三最关键的冲刺阶段松劲儿,自然成就了十五中最不应考砸的人考砸。小白最后高考的成绩甚至远低于以往的模拟考试,根本够不上国家重点的线,只超出省本线一分,最后勉强被满宁师范大学数学系录取。
可以说,这次考试的失败对其一生影响甚巨。短期看,未能成就高考高分,浇灭了他投身更高学府深造的希望,一度让父母很是失望。长期看,正因为没有考上第一志愿的京师师范大学,避免了置身人才济济的名校,无形中多出了后来在满师大脱颖而出的机会。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若干年后,母校仍然用他这活生生的例子教育学子们学习要持之以恒,但小白对于高考的这一次得失却是有了个人不同的看法。
这回重生了,若是可以选择,小白还会选择考取满师大,重蹈覆辙并非是为那塞翁之福,却是为了生命中除了母亲以外另外一个最重要的人——妻子辛爱玲。
他与妻子是相亲认识的,这相亲么,父母于其中起的往往是决定性作用,岳父岳母正是看中了小白大学毕业生兼现役军人的双重身份,才同意二人交往的。也就是说,小白要是没读大学,又或者大学毕业未入伍,都可能过不了二老的法眼,就甭提有后来了。而重返原来的生活轨迹不正是他这次还阳的最终目标吗!阴间的判官也正是利用这一点才蛊惑他成功的。现在重生的时间被莫名其妙地搞错,小白从奥数竞赛考场出来后就开始思量,如果这现实无法改变,那他也只好重走一遍人生路了,目标当然就是重新和妻子、女儿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重生不比穿越,所处的是熟悉的环境,接触的是熟悉的人,操办的是熟悉的事,这些便给的资源不去利用,真真地暴殄天物。如果再利用好那多出来的“历史”记忆,成就大事不敢说,安享有生之年却是一定的。
小白前世就一军校数学教员,没有甚大的野心,对改变自己、改变世界诸如此类的丰功伟绩更是兴趣缺缺。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沿着前世的路,一成不变地重走一遍——一九九五年九月入满宁师范大学数学系深造、一九九九年七月毕业应征入伍、二〇〇三年三月二十三日和妻子相亲、二〇〇四年七月二十三日登记、二〇〇四年九月十二日办喜事、二〇〇七年十月一日女儿出生……
我们的主人公天真地以为,只要顺利解决了百日后的高考难题,一切都会好起来。殊不知打从今天——九五年的愚人节开始,他的重生后时代生活已无法回归原先的轨道上了,就像他现在不会再如前世那般对待初恋情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