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清冷的弦月挂在天际,还有少数的星,在薄云中,若隐若现。
他站在那里,站在群山的最高峰,冷清的斗笠,亦像一座山。
他看着前方,清冷的夜景尽收眼底,他不用抬头就能看着天,看着月,看着星辰。
夜鹰飞空,长啼,声音划破天穹,划破寂静。它的影子在他的面前一晃而过。然后投向远方的群山。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一个在发抖的人。这个人低着头,什么也不敢看,什么也不敢想,月光照着他苍白的脸,像死人的脸。他的脚下不远处,的确头躺着一个死人,一个穿着黑衣的死人。
戴斗笠人说话了:“你曾经叫笑天狂剑。”
发抖的人道:“是……是的。”
戴斗笠的人道:“你现在还认为你配得上你的名号吗?”
发抖的人全身抖的更历害:“我……一点也配不上。”
戴斗笠的人道:“名号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拥有一剑就能杀掉竹剑狂魔的武功。”
“在下,当然想。但在下知道,无论我如何努力,我的剑法都是无法超越他的。”胡仁君道。
“哼。”老人发出轻蔑的鼻音,“你太不自信了。”
“因为,这……的确让在下自信不起来。”
斗笠老人叹了口气,然后道:“你知道你身边躺着的这人是谁吗?”
“在下……不知……不知道。”
“他是金刚门的门主余秋尘。”老人似有点伤心地道。“一个完全可以狂傲的。”
胡仁君没有说话,只是在发抖,他知道金刚门的厉害,它代表着黑暗和死亡,江湖中黑白两道,谁也不敢招惹他们。
斗笠老人看着前方的明月,道:“他本不叫余秋尘,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余秋尘,他以前的名字叫点苍青,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胡仁君听到这个名字,不光身子抖,心也在抖。点苍青?冲云剑侠点苍青?虽然他没见过点苍青,但他的名字,早就烙在胡仁君的心里,他忍不住看了看地上死人的脸。一张消瘦平静而又变了形的脸。难道这就是江湖传奇人物点苍青?
斗笠老人道:“以后,你也不是胡仁君,你是余秋尘,替代他担当金刚门的门主,还有,别人称为我尊神,其实我并不是神,如果你不习惯这么叫,可以叫我为老人。”
“不……我习惯,尊神。”胡仁君颤抖地道。
尊神沉默了一会,问:“你认为点苍青剑法高吗?”
“回尊神,点大侠是我崇拜的偶像,他的剑法,当今天下恐怕没有几个能与之媲美。”
尊神悠悠地道:“点苍青在没有成为余秋尘这前,就算他十个点苍青加起来,也不是竹剑狂魔的对手。但是,他成为余秋尘之后,竹剑狂魔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这话若是别人说来,胡仁君必定不信,因为他见识过竹剑狂魔的厉害,那简直是魔鬼之剑。他相信就算是天下第一剑的悬剑派掌门清道远,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但听到这斗笠老者的话后,他怎能不信。让天下人闻风丧胆的白衣魔君悄无声息倒在那酒楼,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那白衣魔君是怎么死的,当时这斗笠老者没动过一招一式,对方就忽然死了,这是真正的无招胜有招,杀人于无形,如果他不是神,又怎能做得到?
胡仁君颤悠悠地问道:“既然点大侠变得那么厉害。为什么还有人能够杀的了他。”
斗笠老人笑了笑,他的笑容胡仁君看不见,只有月亮才能看得见。
老人平静地道:“你一定想知道是谁杀了他是吧?”
“是。”胡仁君乖巧地点了点头。因为他真的想知道。
斗笠老人沉默了一会,悲伤地道:“他是死在我的手中。”
胡仁君心里又是一惊,本来已经平静的身子又开始抖了起来,抖得比刚才更甚。
老人看着前方的弦月,平和地道:“他认为他已经超过了我,他认为天下没人能够超过他。他想杀我,想成为天下第一。”
胡仁君低头静静地听着。
尊神又道:“只要没有野心,再过几年后,他或许就能成为天下第一。你也是,我会教你一套剑法,你习成后,就算是我,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胡仁君身子抖得又历害起来,双腿抖得开始发软,差一点就要跪下。
这次,是激动的。但他嘴上却说:“属下万死也不敢超越尊神。”
“超越我又何方,只要你心中不要想着杀掉我就行了。”
“属下对天发誓,永远忠于尊神,如有二心,天打雷劈。”
“也用不着发誓,我之所以救你的命,是不会看错人的。不过,我传授给你的这剑法,你要修成绝世境界,以你的天赋,也要七十年。”
七十年!此言一出,胡仁君心里一凉,一时说不了话来。
“还好点苍青通过血魔咒快速提升了真气,这些年把这剑法修炼到七重境界。所以,我要借他魔血之力助你,省了你许多时间。我可以让你七十天达到他的境界。”
七十天?
七十天就能达到七十年的修为?
“属下感激不尽。”胡仁君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激动,跪了下去。
“我助你成功,你必须听令于我。”斗笠老人的话说得很直接,很温和,绝得没有一丝的命令口吻。
“是,属下绝对听令尊神,就算尊神让属下死,属下也绝不皱眉。”
斗笠老人转过身,面看向胡仁君,手一抬,袖中寒光一闪,那地上点苍青的尸体立即僵直站起,双臂展开,立在那里,像一个钉在地上的十字架。
这一变化让胡仁群立即吓得面色苍白。
就在他惊吓的同时,他感觉双掌无比的疼痛,伸手看去,原来两只手的掌心,不知何时被人深深地划破,伤口三寸长,一寸深,从中指的末端开始直至腕处,伤口两边的肉向外翻着,像吐着鲜血的嘴巴,又像是流着血泪的眼睛。
不等胡仁君多想,那具尸体忽然双手平举向前,双掌竖直,整个身子地向胡仁君飘去。胡仁君在吃惊的同时,方才发现这尸体的双掌上,也有伤口,和自己双掌上的伤口大小和形状相同。
“接掌”斗笠老人道。
胡仁君慌忙双掌迎去。“啪”,四掌合并。
“十指相扣,盘腿坐下!”
胡仁君慌忙由掌变抓,双手和尸体十指相扣,然后盘腿而坐。那尸体被尊神扫了两脚,也盘腿坐立。
斗笠老人见两人坐稳,便盘腿坐在尸体的身后,双掌推向死者的后心,然后道:“掌心合愈,心莫杂念,真气滞运,神于自然,天地哀怨,任督自担,移形换位,浩气无边…….”
随着斗笠老人的唱词,只见那死尸像是活了一般,全身骨骼发出咯咯的声响,整个尸体不停地颤抖,眼睛在慢慢地睁开,像活过了一般,他的眼睛,犹如狼的眼睛,看向胡仁君的双目,没有眼神,空洞的可怕。
那尊神运气真气,把尸身体内的残血自左掌伤口处逼出,通过胡仁君右掌伤口输入胡仁君的体内,再把胡仁君的血从自他的左手掌逼出,压进入尸身体内。
在人尸换血期间,只见他们全身抖动,胡仁君和尸体的头顶开始冒起青烟,随着时间的推移,青烟越来越多,四处弥漫,飘向夜空,让月光也显得诡异。
胡仁君感觉到体内越来越热,好像自己并不是坐在山顶上,而是坐在火焰之中。他想撤手,但却无法撤手。他全身已经不能动弹,双掌和死尸的双掌紧紧合在一起,好像自己的伤口和尸体的伤口张在了一起。
随着他们身体的温度升高,他们全身所散发的烟越来越浓,到最后,他的衣服开始燃烧起来,胡仁君整个人就像是一根将要燃着的木棍。
不一会便火光冲天,燃烧在群山之巅。火顿时烧尽了胡仁君的衣服,烧尽了他的毛发。他已经全身乌黑,真的像一根木棍,一根没有烧掉的木棍。
当青烟散尽时,点苍青的尸体已经不复存在,整个尸体化作青烟飘向夜空。他的肉身和灵魂已经献给了黑夜,献给了冷月,献给了该献给的人。
斗笠老人站起了身,说道:“胡仁君,你的血已经化作了青烟去了,你现在流淌的,是他的血。”
一丝不挂,全身如黑炭的胡仁君说道:“我知道。”
“你的命已经随青烟而去,现在,你获得的重生。接下来五十天你,你会更痛苦。”
“我愿意。”
斗笠老人重新登上群山中最高的山峰。缓缓地道:
“我已经把点苍青的血肉真元全都输入了你的体内,你已脱胎换骨,等下我会传你赤焰神功,修炼七十天后,你的赤焰剑法便会达到七重,那时,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到敌手。”
坐在地上的胡仁君听到此言,心中一颤,瞳仁上的弦月似乎正在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