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月城，只要提起英姿，没有不竖大拇指的，都说：“那是个了不起的女探长啊！”
“破案神出鬼没！”
“行为标新立异！”
……
每逢听到这样的议论，我总是漫不经心地一笑置之。
人人都说我是个标新立异的女人，我经常带着警犬穿街过市，我会开车，能打枪，不说百发百中也堪称是神枪手，我很少穿便装，一般情况下都穿警服，我不怎么说话，也不爱笑，经常板着一张脸，那表情好像提醒人们：你可以把我打死，但不能把我打败。
我已经三十出头了，还没有男朋友。我周围的人或熟悉我的人都很为我着急，可我自己却从来没有急过，我甚至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在我青春年少的时候，更未主动追求过男孩，哪怕心里再喜欢对方，也淡然处之。
警校毕业后，我就工作了，离开父母独自在外边工作生活，我感到内心很充实也很自在，其实一个人生活真没有什么不好。
月城是一座繁华的城市，且不说它高耸入云的水泥楼林，就夜晚的灯火，也足以遮没满天的星斗，所以月城又被称为看不见星星的城市。月城的繁华，被来往的游客称颂着，被媒体报道着，被文人描写着……可我身居其中却不知它的春花秋月，我的工作性质使我处在一种相对封闭的状态，我每天面对的是一群警犬，我跟它们说话，供它们吃喝，并按部就班地训练着它们。我的全部精力都给了警犬研究所，月城的繁华和星光似与我无关。
进入新世纪后，我的工作和生活发生了重大变化。
先是调离了警犬研究所，离开了那群与我朝夕相处的警犬，被组织安排到某警察局做探长。这事很出乎我意料，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会担纲这么一个角色。
我身边不错的朋友分析说：“这有啥大惊小怪的，现在涉案的女犯人多，被人杀害的女人也多，女探长的角色自然要浮出水面，而你恰恰又是最合适的人选。”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这还用问吗？你警校毕业，又在警犬研究所工作了多年，并经常参与一些案子的侦破，这个角色非你莫属。”
我总算释然了，在警校我学的是刑侦，但组织上却分配我到了警犬研究所，如今又调到刑侦科，应该算是工作对口了。不过我仍是不安地说：也许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老鼠，逮着机会了。
……
离开警犬研究所的时候，我真舍不得这些跟我朝夕相处的德国犬，特别是猎猎，它曾帮我结成了一段姻缘。尽管这段姻缘目前危机四伏，但如果没有猎猎当初的参与，我很可能至今还过着无梦少女的生活。
婚姻毕竟让我做了一场梦，不管这梦是好是坏。
新的工作环境，让我陷入了对前尘往事的回忆：
数年前的一天，我正领着猎猎兜风回来，所里的电话响了，局领导说有位导演想拍一部特警生活的电影，需要一只警犬，让我提供一只训练有素的警犬，我立刻就想到了猎猎。猎猎已经八岁半了，在犬类中可说已到了成年期，不过猎猎从未因为自己到了成年期而骄傲自满，它仍是十分听话地参加每天的训练，成为这个群体中的积极分子和带头犬，它的嗅觉异常灵敏，腿灵活得像一只兔子，我每次让警犬们集体奔跑的时候，猎猎总是跑在最前边，更值得我欣慰的是，猎猎能听懂我说的话，就像我的一个士兵一样，还像我的一个朋友，有时候我自言自语的话猎猎全能听懂，要是我心情不愉快，半天没有出声，猎猎就在我的身边摇尾乞怜，我便会意地摸摸它的脸。
放下电话，我就跟猎猎说：“明天，有客人要来挑选你，你一定要争气，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而且要做得出色，如果你被选中了，你知道你将去做什么吗？你要去拍电影，成为观众眼里的明星，让全世界都看到你的尊容，这是多么风光的事啊，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猎猎好像听懂了我的话，在我身边晃着身子，摇着尾巴。
第二天，电影厂的导演就来了，还带了一个年轻的男演员，男演员的面孔我很熟悉，演过好几部电影了，应该说是一位很出色的男明星，因为他相貌出众，被很多少妇喜欢和仰慕，且称为“少妇杀手”。
导演是一位中年男士，面相很和蔼，这跟我在电视上见过的导演截然不同，电视上出现的导演往往是大胡子长发，一副标新立异的艺术家气质，要么就剃个光头，不食人间烟火的僧人样子。这位导演还好，穿衣打扮都很正常，只是喜欢抽烟，在我们警犬研究所抽了好几支烟，而我们的墙壁上面明明写着“不准吸烟”的字迹。
因为初次见面，我不好让吸烟者将烟掐灭，只好默默看着我的猎猎在烟中呼吸。
导演的目光只在猎猎的脸上扫了一下，就转到别的犬类上去了。
我在一旁看着很着急，这证明导演对猎猎不感兴趣，而在一部电影中，导演对道具的选择是十分关键的。
我忍不住跟猎猎递了个眼色，并狠狠跺了跺脚，猎猎就像接到命令似的，蹭一下奔出屋，在院子里飞跑起来。
男演员立刻跟踪出来，并对导演建议：“这只犬不错，挺神的，准上镜，我看就用它吧。”
男演员的一番话，使导演的关注点转移了过来，他打量着飞跑的猎猎说：“这要看你能不能驯服它，片中它主要是跟你配戏。”
男演员求助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明白他的意图了，便朝猎猎呼喊了两声，猎猎停住步子，向我慢慢奔过来，到了我身边，亲热地扑了我两下，男演员在一旁看着，直往后退，他悄悄跟我说：“其实我很怕狗。”
我笑了一下说：“等你跟它熟悉了，你就再也不怕它了，很可能还会喜欢上它。猎猎很通人性的，侦破过好几桩案子了。前年，它曾在月城火车站逮到了一个贩毒团伙，这些毒贩子将毒品藏在体内最隐秘的部位，以为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谁料嗅觉异常灵敏的猎猎始终追着他们不放，引起了公安的警觉，最终将这伙儿毒品贩子一网打尽。”
“你好厉害呀！”男演员伸出手，试图摸一下猎猎的头，可猎猎不友好地吼了两声，男演员吓得立刻把手缩回去了。
导演转身看着我，认真地问：“你把这条犬放出来，是不是告诉我们它最适合拍电影？”
“可以这么说吧。”我从容地回答。
导演又跟男演员说：“那我们就选择这只猎犬吧，看它的样子也许真的很上镜。”
猎猎拍电影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这预示着猎猎要被带走三个月，也就是说它要离开这个犬族三个月，离开我三个月，到一个陌生的外景地，听一群它不认识的人召唤，猎猎肯吗？
果然猎猎在被带上车的时候疯狂了起来，它吠叫着，朝车下的我吠叫着，我知道猎猎要跟我一同前往陌生的领地，它的吠叫透着内心的不安。
导演和男演员显然都惊慌了起来，谁都知道犬是可以要人命的，二战期间德国纳粹用猎犬撕咬犹太人，许多犹太人死于猎犬的口中。即便是现在，如果大街上奔跑着一只猎犬，也会把路人吓得四散躲避，猎犬吃人，如果人被它伤一口也许会患上狂犬病，怕光怕水直至惊慌惶恐而死亡。
最终猎猎没有被带走，导演的车又停了下来，他们直接给上边打电话，要求将我一起带到外景地，否则他们难以驯服这只犬。
导演说：“不就是增加一点拍摄成本吗？要是把人伤了，那成本可就更大了，你们不要大处不算小处算好不好？……”
上边总算同意了导演的要求，导演很快给我打来了电话，并说服了分管我们所里工作的顶头上司。
上车后我才知道，这次导演拍的片子是一部向国庆献礼的大片，里面要表现一个正直的警察，男演员就扮演这个警察的角色。
男演员友好地跟我微笑了一下，我牵着猎猎，手摸着它的头说：“等你跟它熟悉了，你就不怕它了，很可能还会爱上它。”
男演员说：“这个过程一定要你帮助适应，你看它在你面前多乖。”
我看了一眼猎猎，发现它安静地趴在那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刚才它又叫又跳的样子，就像是一种幻境。
我和猎猎的银幕生涯就这样开始了，在这生涯中，它是演员，我是它的导演，每逢导演告诉我有猎猎出场的镜头时，我就不厌其烦地反复跟猎猎说教，我甚至教它动作和起跑的姿势，这使男演员十分轻松地就演完了跟猎猎的配戏。当然，他很感激我，并对我生出了爱慕之情。
我自始至终都没怎么理睬，觉得这不太现实，更不太可能，演艺圈的男女一向视情感如儿戏，再说所有的美人都在演艺圈，男演员凭什么对一个硬梆梆的女警察心生爱慕？
“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
有一天，男演员借着一句歌词表达了他的心声。
我无语，看看他，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总算等到猎猎的镜头拍完了，当我带着猎猎离开外景地时，男演员居然动情地流了眼泪，并将我所有的电话号码都要去了。
后来，我居然跟这位大名鼎鼎的男演员就有了一段婚姻生活，一场风花雪月的浪漫。
二
在认识这位男演员之前，我的情感史上几乎是一片空白，虽然近三十岁了，可我仍是一个青春年少的姑娘，我也从未羡慕过身边恋爱成功的女朋友们，我内心只有一个渴望，一定在本行业成为“英雄”，就像美国电影《伴我雄心》中的女主人公，以超凡脱俗的精力跟男性们一起向极限挑战。
可能正因为我的飒爽英姿，男演员才向我表达了他的爱慕之情，开始我感到可笑，感觉他对我的感情极不真实，只不过因为我职业的特殊，令他好奇而已。他的大胆举动，却成了我情感史上的唯一，于是我就叫他唯吧。
那天，已经给猎猎试好镜头了，要知道给猎猎试镜头就等于给我试镜头，猎猎的每一个动作都要听我的口令，无法想象如果我不在猎猎身边，它会是一种什么样的面孔，真说不定张着它的血盆大口把现场所有拍电影的人都撕上几口。
“开机喽！”导演在远处喊，他拿了个话筒，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跟他本色的声音有点区别，变得粗犷了。
“各就位，准备！”导演又喊。
我把猎猎牵在手中，我知道导演只要喊我的名字，我就要带着猎猎冲上去，他让我冲到哪里，我就必须冲到哪里，猎猎跟着我跑，但镜头对着它，它将在银幕上出现，我不过是它的幕后指挥，跟它一同在镜头上出现的还有男演员唯。
果然，导演的话筒里传出了我的名字，“请英姿准备好……”
我浑身紧张了一下，顺手牵了牵猎猎，我知道请英姿准备好实际上是请猎猎准备好，它将冲上现场，跟男演员一同冲上现场，去捉拿一名潜逃的歹徒。
唯特别怕猎猎，只好由我操纵着猎猎的行动，这可真苦了我，我要跟猎猎一遍又一遍地奔跑，有时一个电影镜头要拍无数遍才能令人满意，这个时候我耳朵里最想听的就是导演从话筒里传出一声“好！”或者“停！”。
第一个镜头最难拍了，猎猎跟着我奔跑，去扑前边奔跑的那个男人，它没有注意我身边还有一个男人唯，当它的两条腿飞扑上去的时候，一身警察服装的唯随之也扑了上去，猎猎在这个时候不知所以了，而我又恰恰需要离开现场，猎猎扑完了前边一个人，就反过来扑唯，唯惶恐地呼喊着，奔跑着，他越是奔跑，猎猎扑得越是疯狂，导演在话筒里直嚷“停！”，可谁肯停下来呢，唯只要一停下来就很可能被猎猎撕碎了。
情急之中，我迅速奔了过去，但我追不上猎猎，猎猎已经将唯扑倒在地上了，围观的人一齐呼喊起来，我急中生智想起了曾经训练猎猎时唱过的歌曲《如果你快乐就请拍拍手》，歌刚飞出我的喉咙，猎猎粗暴的动作就悄悄停了下来，它回头寻找唱歌的人，当它发现了我时，便颠颠地跑了过来，我照准它的屁股就是一脚，猎猎没有反抗，大概知道它刚才的失误了。
一场虚惊总算过去了，男演员唯心惊肉颤地从地上站起来，我走上去帮他拍打身上的脏灰，我看到他的裤腿被猎猎撕开一个洞，幸而没伤着他的皮肉。不过，站起来的唯此刻仍惊魂未定。
导演只好在话筒里命令现场的人休息，我知道这都是猎猎惹的祸。
这以后，唯跟我的接触更多了，我知道他是因为猎猎才不停地靠近我，他试图想让猎猎熟悉他，他也熟悉猎猎，这样才能把镜头拍好，把戏演得放松从容。这部片子是有关部门重点扶持的影片，跟主旋律贴近，如果唯能在此片中获个表演大奖，真不失是一个名利双收的好机会。
有一天，吃过晚饭了，我牵着猎猎在外边散步，唯悄悄跟了上来，他已经跟猎猎有点熟悉了，因此他跟踪我们的时候，猎猎没有出声。经过上次那场虚惊，唯知道这部电影对他来说最要紧的是什么，最要紧的大概就是他跟猎猎之间的亲密无间，只有这样他和猎猎才能共同完成镜头中的悬念。
外景地是平原上的秋天，夜晚的月亮分外明澈。我和猎猎浴在月光中，不，还有唯，他后来悄悄跟踪了我们，我们一块浴在月光下，猎猎趴下去，它的眼睛发绿，像狼眼一样令人恐怖。
唯说：“想不到那天你表现得那么勇敢，如果是别的女孩，早就吓傻了。”
我知道唯说的是那天他在现场被猎猎扑倒的情景，我笑了一下说：“这本来就很出乎意外，猎猎那样做是我没有想到的，才使你受了惊吓，现在想来很有点对不起你，因为我来外景地就是为了训练猎猎，第一个镜头它就让天下大乱了。”
“那天幸亏有你在现场，否则我这条小命说不定真填了狗肚子了。”唯说。
我诙谐地笑了一下，“其实，你真不必这么怕猎猎，在所有的宠物中，狗是最通人气的，我刚到警犬研究所的时候，也特别恐惧，那种恐惧真是无法形容，第一天我竟吓得哭了起来，要知道每一条警犬的个头都很大，它们站起来的时候，比我还高，有时候它们还会齐心合力地吼叫，那种声音就像置身于狼嚎之中。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处在无所适从的状态，我曾给上级打过报告，也曾经想辞职，就在我犹豫彷徨的时候，一天刑警队来了一位探长，他要我物色一条警犬，说有紧急侦破任务。我漫不经心地指了指那一群警犬说，你随便挑吧，哪一只都行。”
“他看了看我，忽然吹了一声口哨，立刻就有几只警犬跑到他的身边。”
“我在一旁看着，吓了一跳，我担心警犬会对这个陌生的探长无礼，因为它们并不知道探长的身份。谁知转眼之间，它们都跟探长熟悉起来，并做出了许多友好的动作。我感到纳闷，这时探长说：‘我在这里工作了六年，第一批幼犬就是我带大的。’说着他随手牵过了一只警犬告诉我，‘它叫猎猎，是我给它取的名字，尽管几年过去了，猎猎仍然记得我，可见它是通人性的。’后来，猎猎就被探长带走了，不久又送了回来，探长说猎猎又立了功，如果不是它灵敏的嗅觉，这桩命案不可能这么快就破了。”
“我的神经一下子兴奋起来了，尽管我在警犬研究所还没完全进入角色，但猎猎的出色已经让我感到了快慰。”
“探长临走时跟我说：‘别厌恶这个行当，时间长了你会觉得警犬身上有许多很人性的东西。’”
“我按着探长的话跟警犬平心静气地相处了一段时间，我真发现了警犬身上人性的东西，比如我不高兴的时候，猎猎会围着我团团转，甚至卧在我身边默默地看我……我开始想办法训练它们，让它们更通人意。没多久，有一部反映刑警生活的电影开拍了，猎猎被剧组借去出镜，电影拍完的首映式上，我和猎猎都成了被邀的嘉宾，后来又到月城电视台做了一档节目，并在那里认识了电视台的女主持人于小菲，她成了我无话不谈的女朋友。”
……我只顾一个人说话了，丝毫也没顾及唯的情绪。当我注意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停下来看唯，唯也正看我，他的眼神有点想入非非。
我慌忙把脸转了过去，让目光射向另外的地方。
这时唯好听的嗓音直刺我的耳朵：“你知道吗？你虽然是个女警察，可你身上却有一种吸引男人的力度，你让我感到了你的与众不同。”
“你说的是真话吗？”我将脸转过来，两只眼睛询问地看着唯。
唯莞尔一笑说：“我敢跟女警察开玩笑吗？我活腻了吧？”
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在恋爱方面我是一个白痴，什么也不懂的白痴，可能正因为我情感上的一穷二白，才显出了我的与众不同。不过，面对唯的表白，我还是无法真实地相信他，于是便说：“在演艺界，演员们拿情感开玩笑是家常便饭，结婚离婚更司空见惯，演艺界的随意，使人们怀疑他们的情感，哪怕这情感很真实，也令人感觉雾里看花。”
唯突然笑了起来，说：“虽然你的职业跟艺术不沾边，可你的表达很好，好像是读过许多书，有过许多见识的女孩。”
“那当然了，我从小就喜欢读书，因为读书对生活充满了幻想，于是便选择了警察职业。”我说。
“你对这个职业后悔吗？”唯出其不意地问道。
“最初后悔过，现在已经不后悔了，并经常感到这个职业的神圣。”我告诉唯。这时我的情绪已经比较平稳了。我看着月色，皎洁的月色，月光洒在地上，沐浴着我和唯，也沐浴着猎猎。猎猎的两只眼睛在月色下射出幽蓝的光。
唯朝我靠近了一点，他挪动的幅度可能太大了，惊动了猎猎，猎猎唬了一声，一看是唯，又安静地趴下了。
我预感到唯要做什么，通身紧张起来，就在这时，我听见了唯粗重的呼吸，我猝不及防地被他深吻了一口。
我的心怦怦跳起来，从未有过的激动以最强烈的攻势包围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深低下头，这时唯又吻了我的耳朵，我没有反抗，内心竟对这吻渴望起来。片刻，我们就陷入了如醉如痴的境地。
等我们从爱意中苏醒，两人同时发现猎猎不见了，我急得喊了起来。
唯说：“别急，它不会跑远。”说着就四处寻找开了。
果然在一个土沟里，我们发现了猎猎，它正趴在沟里睡觉呢。
猎猎为什么要离开我们，是让我们安心地谈恋爱吗？
我越发确信猎猎通人性了。
三
从外景地回来，我的心开始天翻地覆了，不停地回忆唯给予我的初吻，同时不断地接到唯打来的电话……我沉浸在男性的爱意中，不知所以。这个时候，我才确信爱是可以摧毁人的正常生活秩序的，而没有爱之前我绝对不是这样一个神魂颠倒的女人，我几乎从不在个人感情上发狂，我平时的很多时间都用来读书和看报纸，我喜欢看一些侦探方面的长篇小说，诸如《希腊棺材之迷》、《人骨拼图》等，我还喜欢看影碟，当然是有关侦探破案方面的，《尼罗河上的惨案》我不知看了多少遍，还有美国男星摩根费曼主演的电影，只要涉及到案件，我每碟必看。另外，我更偏爱有关女警察的电影，朱迪、福斯特主演的《沉默的羔羊》，我几乎能背出那上面的精彩台词，我经常想象要是我置身其中会怎么办？如果我看报纸，我就特别关注晚报的一些有关案件的大写真，从这些原始的写真材料看，我感到人类变得越来越狂野，越来越不可思议了，夫妻同床异梦、第三者偷情早已不是什么新闻，当今世界有很多食人血的魔鬼，而以前在童话里看到的情景，居然真实地出现在现实生活中，英国、美国相继发现了这样的食人魔，他们专吸女人的血，一些细节令人发指，不可思议。世界变得越来越纷乱，人类变得越来越颠狂，邪恶势力经常出其不意，令有序的政府目瞪口呆。如今的警察再也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政府工具了，他们要比罪犯的思维灵敏，腿脚麻利，行动如风，飞跃极限。
我对警察的兴趣超过对其它领域的任何兴趣，好像我在为未来的探长作准备一样。当然我很欣赏那句话：机遇总是给那些有所准备的人。
从外景地回来后，我的思想被唯占去了大半，比方每天要等待他的电话，尽管我极力表现出情感的冷漠，可还是无法掩饰内心深处的火焰。他每天都是傍晚打来电话，接完他的电话，我才能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情，要是他的电话不来，或者来晚了，我会心急如焚，如此看来我毕竟还是一个女人，女人所有的品性我都有。
在这样的状态里生活了半个月，我觉得我差不多要丧失自己了，我不爱看书了，也不爱看影碟了，更不爱看报纸了，有时手里拿着书却不知上面写的什么，看影碟时总把警察跟唯对号入座，晚报上的大写真也不能吸引我了……长此以往下去我会怎么样呢？我有点担心。于是我跟所里请了几天假，想回到月城休息几天。
我走时没有告诉唯，反正我的手机开着，只要他打手机，我都能接听。
我是在夜里离开警犬研究所的，我只跟猎猎打了个招呼，轻吻了它的脑门一下，我说：“过几天我就回来，千万别想我啊！”
猎猎跟我摇晃尾巴，算是与我小别了。
回到月城，我没有回自己的家，我不喜欢听爸妈老掉牙的唠叨，他们没完没了的嘘寒问暖会让我无法安宁。我径自奔了于小菲那里，这个对男女关系颇有研究的女孩，我很想听听她的高见。
于小菲在家，刚刚从台里做完节目回来，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
见了我，于小菲直言说：“你在恋爱？”
“你怎么知道？”我脱口而出，把应该保守的秘密流露出来了。
于小菲呵呵笑起来说：“我只是看你的精神像在恋爱中，并没确定你在恋爱呀，倒是你自己承认了。”
我这才悟到我被于小菲诈了，一个女警察居然被一个女主持人诈出了秘密，可见我的机智还是不足的。我甘拜下风。
本来我是不想把内心的秘密告诉于小菲的，特别是跟唯的恋情，尽管唯很投入，也将我的内心搅起了巨澜，但毕竟还是没有边际的事情，尤其演艺界的人，情感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我决定还是瞒着于小菲，不把我和唯之间的真实情态告诉她。
“小菲，你说恋爱中的女人有什么特别的记号在脸上吗？”我问于小菲。
“有哇，比方你吧，你比我上次见你时精神多了，脸上有了光泽和喜悦，一看就是被你喜欢的男人呵护上了。”于小菲说着，把我拉到她的穿衣镜前。
“没有哇！我没有被人呵护啊，我还是一个人跟警犬在一起啊。”我两手摸着脸，面对穿衣镜，做出一副天下无事的样子。
“哎呀，刚刚进门时就已经被我诈出来了，一转脸又不承认了，怕我抢他呀，放心，爱我的男人多着呢，我怎么会抢夺你的爱呢？你都这么大了，也应该被爱情撞一下腰了，何况又是个驯狗的女警察，一般的男人还不敢招架呢。”于小菲连讽带讥地说。
于小菲说的倒是实话，爱她的男人真是不少，在她眼里，我这样的女人是存在着嫁不出去的危险的，她曾经跟我说过把她的第几号男朋友介绍给我，当时就被我回绝了，我想你的男朋友是因为爱你才跟你走到了一起，怎么好把他介绍给我呢？你对他厌倦了就离开好了。人的感情是最不可视为儿戏的。
于小菲说：“你太正经了，如今男人最怕的就是太正经的女孩子，他们对这样的女孩子要有结果，而男人最不喜欢的就是结果，这是个不想负责任的年代，异性相处不过是玩玩而已。”
我回敬说：“你玩吧，反正我是玩不起来，我要走一种常规之路、正常之路，如果不这样，会被世人耻笑的。不过，你无所谓，你们演艺界的人在感情上都很放松。”我没有用开放一词，而是用了放松，我怕于小菲的耳朵上火。
于小菲当时没再说什么，她这方面还是比较宽容，很尊重别人的生活方式。
现在，我却跟演艺界的一位男明星恋爱了，我怎么把我当时的话自圆其说呢？我只有瞒着于小菲，不把真情实况靠诉她。
可我又想从她嘴里知道一些恋爱方面的真经，这方面我很苍白。
我说：“小菲，最近有什么艳遇吗？”
“哎呀，你这个警察真是患了职业病了，怎么总想打听别人的隐私啊？如今可是有隐私权了，受法律保护。”于小菲半开玩笑说。
“是呀是呀。”我一边逢迎一边说：“很想从你这里获取一些恋爱的经验，将来一旦有了我的恋爱机会，就不用手忙脚乱了。”我解释道。
“恋爱可不用经验，你只要碰到了，就会无师自通，而有了经验很可能会失败，恋爱是你本人进入一种情感的状态，套用别人的经验就无法表达你自己真实的心情，爱情一失真，就存在危险了。”于小菲认真地说。
我也认真地说：“小菲，你知道在月城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另类朋友，这种事我只能跟你探讨，跟我们那个行业的人是无法探讨的，如果我跟他们谈这事，他们会用别一种眼光看我，好像我已经超越常规了一样。”
于小菲笑了说：“难道警察就不结婚吗？你看看人家国外的警察多有风情又多有人情味，哪像我们国家的警察呀，总是板着一张硬邦邦的脸，看谁都像犯人似的。”
“好了好了，你不要把我们的职业漫画化了，其实中国的警察是很有人情味的，只不过他们要比一般行业的人严谨一些罢了。”我抢过于小菲的话，试图使我们的谈话奔向情感之类。
于小菲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似的说：“你是跟狗在一起呆得太寂寞了，想了解外边喧闹的世界，看看你的另类朋友是怎样生活的，这样吧，我们先吃饭，我给你煮圈面，我做的面条特别好吃。”
于小菲说罢就扎起围裙进了厨房，她说的不错，她做的面条特别好吃，我每次来都要吃一次。现在，我坐在她的客厅里，偷偷地想唯，等着吃圈面。
四
唯从外景地拍完片子，就跑到警犬研究所来了。我不想立刻公开和他之间的秘密，因而对他的到来便很低调。
唯奇怪地看着我说：“为什么不欢迎我？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我？”
我冷漠地说：“每天通一个电话已经够了，我们的关系又没有明确，过早暴露出来，对你对我都不好。”
唯睁圆了两只眼睛说：“你说什么嘛，英姿！我可是真心的啊。跟你说，演艺界的女孩子多得很，想跟我恋爱的也不少，可我对她们就是没有兴趣，我嫌她们太苍白，除了一张脸蛋几乎什么都没有。”
“可是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就足够了，漂亮是上帝赐与她们的财富，有了这笔财富，足可以使他们一生过上幸福安逸的生活。”我接话说。
唯怪怪地看着我，那种眼神很令我陌生。片刻，他说：“想不到你的意识深处还存在这么一些想法，这些想法不该是你拥有的。”
“为什么我就不能奇思怪想？只因为我是警察吗？”我反问唯。
唯在我的面前坐了下来，那把椅子早就旧得应该更换了，可因为所里没钱，只好把更换的想法寄托在椅子的摇晃中。唯坐稳以后，椅子不再晃了，唯又说话了，唯说：“女人的心底里有很多想法是相通的，别管女人之间有多么大的职业差别。比方你吧，我觉得你很像电影《沉默的羔羊》里的那个女警察，因为对朱迪·福斯特演技的钦佩，我经常把警察，特别是女警察看成是朱迪·福斯特，对你的好感可能就是因此而产生的。可你居然也羡慕那些俗气的女孩子，羡慕她们天生的脸蛋，要知道脸蛋怎么可能及得上人的精神品质呢？”
我见唯认真起来，便悄悄笑了说：“女人在本质上都是爱美的，别管她们从事何种职业。英国前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每逢公众场合都要盛装出席，国会并没有因为她爱美就阻挠她的议案，相反她被很多男性议员所倾慕。我很喜欢那种有貌有才的女人，世界因为这种女人而多姿多彩。”
“你将来就可以成为这样的女人，你的相貌不丑，如果打扮起来，一点都不逊于演艺界那些所谓的女明星。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把自己女人的一面遮掩起来，而暴露出来的全是颜色单一的警服？”唯说。
“我不正因为这身警服才吸引了你吗？如果不是它的单调，可能真无法引起你的注意，要知道你经常处在艳丽鲜花的包围之中啊！”我俏皮地回答说。
唯朝我靠近了一些，抓起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说：“英姿，别总是跟我正经好不好？我真的已经爱上你了，真的。”
我的脸红起来了，爱字在我看来很神圣，不该轻易说出口，这么轻易从唯的嘴里说出来，让我有一种不敢接受的感觉，好像他爱的目标不是我。
“你为什么不说话？”唯将我的手放在了他的唇边。
我看看他，终于在喉咙里发出声音，我说：“我不敢轻易接受你的爱情，对你们演艺界来说，爱是太随意了，同性爱、异性爱、双性爱，很多不正常的情感都是从演员身上体现出来的，最后就影响到社会，如今社会上的婚姻进入了不稳固的动荡期，离婚、第三者引起桩桩凶杀案，大多缘于对演艺界人士生活方式的模仿。”
“你说的不错，正因为如此，我的爱才转移了，它定格在你的身上，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接受不接受。”唯吻着我的手。
我浑身上下都感到不自在起来，我默默看着唯，过了一会儿，我将手抽回来说：“尽管你是第一个启开我爱情之门的人，我也曾因为你的出现而欣喜若狂了很久，但冷静下来，我发现我还是不太想这么快就涉入婚姻的爱河，我警校的一位女同学至今尚未谈恋爱，可她的警衔已达到很高的级别了，爱情与事业相比，我还是更倾慕事业。”
“这就是职业女性对人生的态度，我的一位演艺界的朋友曾告诫我说，跟职业女性谈恋爱你会觉得很累，如果单纯面对爱情的时候，她们会谈情说爱，而一旦事业出现了，她们的精力又会百分之百地转移到事业方面，果然被他言中了。”唯有点神情沮丧。
“事业是立身之本，像我这样的一个女人，没有事业靠什么生存呢？”我反问道。
“可你这叫什么事业，整天跟警犬打交道，时间久了，人性都变成狗性了。”唯讥讽说。“你这是什么话？没有警犬，你能成为银幕上的英雄吗？如果不是我每日在这里训练猎猎，那天你就会变成猎猎口中的猎物，刚刚从外景地回来，你就把这一切都忘了。演员啊，银幕上银幕下都在演戏，对吗？”我正颜厉色地看着唯。
唯忽然笑了说：“别吵架好不好，人家大老远的跑来看你，你居然这样冷淡我，真是热脸碰了个冷屁股，何苦呢？”说着，又想拥抱我。
我急忙躲闪开了，不知为什么此刻我特别不喜欢唯的亲热。其实，他不在身边时，我时刻会想起他，想起他英俊的样子，都说他是“少妇杀手”，哪一个少妇不喜欢他呢？连少女都发疯的男人，少妇们就更会发疯了。
唯尴尬地被冷在那里，无所适从地看着我。
我将脸转向别处，唯到来之前，我正在看一份资料，人体基因组合序图，据说这项研究的突破对人类的发展极为有利，人类可以为此而延长寿命，平均每人要活1200岁，仅童年就要经历400年，人一生要结数十次婚。这倒有点科幻的性质了，令人不大信服。但对公安系统来说，这个人体基因组合序图非常有利于侦案，将罪犯的人体基因排序，就可以确定案情的真伪。
无所适从的唯拿起我看的资料翻阅了一下说：“你不是研究警犬吗？怎么又研究起案件来了？”
我没好气说：“你怎么知道我一辈子都研究警犬，说不定哪一天我也像大侦探波罗一样当个女探长呢。”我一下子就把自己内心的愿望说了出来，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好哇，当女探长好哇，那你就更加英姿勃勃了。说实话，我就喜欢探长之类的女人，如果我哪一天当了导演，有探长之类的角色，就不用去选别的演员了，你是第一号人选。”唯半开玩笑说，演艺圈的习气又在他身上浮现了。
我却正经地补充道：“演电影跟破案一样，来不得半点虚假，一部好的电影、一个好的角色都要明星尽心尽力的。”
“那不一定，将来可能没有专业演员这一职业了，导演拍电影时就是从各行各业的人员中寻找，那样拍出来的电影更真实。目前中国已经有新一代导演在尝试这么做了。”唯谈到电影便滔滔不绝了。
唯说话的时候，我感到我和他的心灵之间有难以合拍的地方，就像一道很大的缝隙。俗话说隔行如隔山，真的如此吗？
时光在我们说话之间溜走了，夜色悄然而至。
猎猎忽然叫了起来，像是带头一样，它的叫声一起，所有的警犬都叫了起来。
“走吧，我们去看猎猎。”我说。
唯站起身，跟我踏进夜色之中。
五
我和唯一直处在若即若离的状态，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心里对他的想念很强烈，而一经他出现在我面前，我的情感又冷漠起来，好像生怕他的炽热破坏了我的什么。
其实，唯能破坏我的什么呢？一颗追求事业的心？
按我的年龄，正是女人风华正茂、享受爱情的好时光，可我却不想全身心地投入个人的情感，我未来的目标很远大，比方我眼下最想争取的就是做一名女探长，如今社会上许多令人发指的女性案件亟待查个水落石出，比方有位女大学生被人奸污后又碎尸两麻袋，这事两年前就轰动了月城，可至今罪犯仍逍遥法外。还有家庭暴力事件，女人经常血流满面地跑到妇联或者公安机关，揭露丈夫的暴行……社会虽然进步了，妇女解放、男女平等也叫喊了许多年，但现实中仍有令人不堪入目的丑恶。每逢见到这些丑恶，我内心就波澜起伏，并信誓旦旦将来一定干一番大业。
警犬研究所的前任所长现在已成为月城远近闻名的探长，他上任之后连续破获了几桩大案，干得非常漂亮，使月城的百姓从提心吊胆的日子里脱离出来，一度沉浸在踏实宁静的生活秩序中。他在警犬研究所的时候，就以务实的作风深得大家信赖，可以说警犬研究所就是他一手创立的。他走以后，我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那句话：是种子到哪里都发芽。
我心中暗暗有一种预感，早晚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像前任所长一样当一名探长。社会不断进行着变革，各行各业的守旧机制都在打破和改变，说不定哪一天局里要公开招聘一位女探长，如果我有准备的话，一定会脱颖而出，我相信那句话：机遇总是给那些有所准备的人。
逢到我雄心勃勃的时候，情感上冷落唯似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过，唯好像是个很有气量的男人，他不在乎我对他的漫不经心，仍然是该打电话的时候打电话，该来看我的时候就跑来看我。
有一天，唯在电话里说他又接了一部片子，是有关女人情感方面的，上面又出现了警察，他就扮演这个警察。
我一下子就笑开了，我说：“你成了演警察的专业户了，这样下去少妇们就不喜欢你了，女人大多不太愿意跟警察亲近。”
唯立刻说：“我正巴不得呢，我的生命中有你就行了。”
“你的嘴总是很甜，能让人甜掉牙。”我有点娇嗔地说。我发现我在唯面前经常会莫名其妙娇嗔，女性的媚气在此刻一点都掩饰不住了，这证明我心里爱他，只不过怕这种爱影响我的事业前程而努力压抑着罢了。
唯说：“最近我要回去见见你，一旦我奔赴新的外景地，不知多长时间才能回来，我会很想你的。”
“那……那你什么时候来？”我忍不住问。
就这几天吧。唯回答。
放下电话，我的内心又进入了一片慌乱之中，我知道在等待唯到来的两天里，我是什么也安心不下去的，我就这样一会儿翻翻书，一会儿又跑出去看看猎猎，猎犬们好奇怪我的频繁光顾，按常规我每天只跑去看它们三四次，可现在每隔一会儿我就跑去看看它们，猎犬们不知道女主人怎么啦，而女主人自己明白她的心里长了爱情之草，这草已进入了繁茂的夏季。
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出现在我面前，正赶上双休日，所里的人员都回去休息了，我留在所里值班，唯到来的时候，我正给警犬上早餐，猎猎看到唯来了，似曾相识地吠叫了几声，算是对唯的欢迎。
唯慌忙地招招手，至今唯仍是惧怕猎猎，怕警犬，怕天下所有的狗。
我让他进我的办公室等我，我必须将警犬喂饱。
一会儿，我回到办公室。唯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一枚胸针，在我面前晃着说：“好看吗？”
我将目光扫了过去，发现那是一枚像警徽样的胸针，做工精巧，很有艺术品味。
唯将胸针戴到我胸前的衣服上说：“别看这小玩艺不起眼，它可是香港演艺界的一位男明星送给我的特制品，据说是为香港警察纪念日特制的，上面有总督的题字呢。”
我看了一眼背面，果然不假。
唯将胸针别好后，忽然将我搂进他的怀里，他的怀里有一股男性香水味，我很讨厌这种味道，因为我从来不用香水，于是试图挣脱开他，却不想被他搂得更紧了。
唯深深地吻着我，在他的热吻中我几乎透不过气来，大约过了一刻钟，我才慢慢从唯的怀里抬起头，这时我发现唯正深情地看着我，他的深情不容我有半点怀疑。
我慌乱地将目光移到别处，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直到如今，已被唯多次吻过的我，仍处在一种娇羞的状态。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时，唯说：“你的可爱就在于你的害羞感，现在还有多少女孩子懂得害羞啊？而你懂得害羞，这感觉实在太难得了。英姿，就凭这一点，我也会矢志不渝地爱你。”唯深情地望着我。
我不敢相信他的话，便说：“你说的不是真话，演员都会演戏。”
唯这时有点认真地看着我，争执说：“我可以骗你，但我骗不了自己的感情，我每天都必须给你打电话，必须听到你的声音，如果我是假装的，能持之以恒吗？……”
见我没有反应，唯又说：“我知道你心里有个障碍，总觉得演艺圈美女如林，这是你心里的自卑造成的，我可以跟你这么说，演艺圈美女真是不少，但可爱的太少。不知你是否记得有这么一句话：不是因为美才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
“我真的可爱吗？我究竟可爱在哪里？”我怀疑地自问。
“英姿，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向你求婚，你能嫁给我吗？”唯双手环住我的腰。
“我不知道，那是很远的事情。”我跟唯说，很正经地说。
唯的两只手将我环得更紧了，他把脸埋在我的脖颈上说：“我就喜欢你这副正经的样子。”
“那是因为你们演艺界的男女都太不正经了。”我随口奚落道。
唯愣愣地看着我，忽然两手松开笑了起来，“对、对，你说得太对了。”
唯对我真是耐心至极，我说什么他都不反感。
双休日，唯一直在警犬研究所陪着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睡宿舍，他就睡在我的办公室。
第二天深夜，唯忽然来敲我的门，我先是不肯开，唯就在外边动作个没完。等我把门打开，唯一下子就冲了进来，像士兵占领高地一样紧紧抱住我说：“英姿，明天我就要走了，我需要你，真的需要你！”唯热烈地吻着我。
我知道接下去要发生什么了，我的情欲已被他勾引出来，正蠢蠢欲动呢。就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候，理智突然从我的体内跳了出来，它左右着我莽撞的行动，将我蠢蠢欲动的欲望囚禁了起来，我内心刚刚被诱发的欲火渐渐熄灭了。
我冷冷地推开了唯。
唯失望地看着我，那眼神好像在说：“你为什么像一块冰？”
我微笑了一下，怕太伤了唯的心，便据理力争跟他说：“人应该到了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恋爱也是分阶段的，如果我们之间在恋爱的话，那也只是初恋，初恋时期是不应该上床的，上床是结婚的事情，我们离婚姻还很遥远呢。你不是喜欢我正经的样子吗？一旦我失了正经，也就失了你的喜欢了。”
听了我的话，唯先是惶然，继而就尴尬地笑了起来，他拍着自己的脑袋笑，先是站直了笑，然后就笑蹲在地上了。笑过之后，唯说：“英姿，我更爱你了，你太与众不同了。”
……
第二天，唯就走了，他去了外景地，告诉我很久才能回来。
唯走了以后，我内心忽然感到异常失落，好像昨晚不该拒绝他，这年头，哪个女孩子把跟男朋友上床当回事呢，恐怕只有我如此故弄玄虚。
一连几个夜晚我都无法安睡，有时猎猎的一声吠叫让我失眠很久，我渴望着唯突然出现，如果他再次恳求，我一定会满足他的所需。
我的魂不守舍被所里的人看出来了，他们聚集一起瞎三话四。
“你们知道吧？英姿正跟一个男明星恋爱呢，艳福不浅呀。”
“真看不出嘛，她平时那么一本正经的人，怎么可能跟一个男明星恋爱？这样的恋情肯定长不了，闹着玩吧。”
……
我只当没有听见，将秘密深藏心中。我真想找一个人把心里的话倾诉一下，我想到女朋友于小菲，我刚要给她打电话，又把电话放下了，于小菲绝不可能听懂我的内心世界，她跟我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类人。于是，我用沉默代替心灵的倾诉，默默地做着研究所的一切。有一天，我无意中翻了一本书，书上有这样一句话：要是你心里总放不下一个人，就证明你爱上了他。
没错，我已经爱上了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