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守卫宫门的禁卫军被悄无声息的割喉,宫门被从里面打开,一队不知道属于哪里的兵马,迈着整齐矫健的步伐冲进皇宫。
萧怀策已经睡下,因为赐死皇后追杀太子的事情,那些朝臣颇有微词,他白日里疲于应对,晚上睡得就早。
可辛妍并没有睡。她坐在床边,看着萧怀策安心的睡颜,举起了匕首。这是萧怀筝交给她的最后一个任务。只要她杀死萧怀策,萧怀筝今夜举兵就不是造反,而是为了杀死她这个妖妃给死去的皇兄报仇。
辛妍下不去手,她真的下不去手,在她三千多年的生命中,再没有比萧怀策对她更好的人。
辛妍几次下狠心想将匕首刺入萧怀策的胸膛,只要刺进去,她就能够回到萧怀筝身边。可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她都做不到。
最终,辛妍扔掉匕首,将萧怀策喊醒,道:“陛下,萧怀筝起兵造反,宫中有他的内应,此刻他应该已经带兵进宫了。陛下你快走吧,离开皇宫,才能活下去。”
其实早在辛妍举起匕首的时候,萧怀策就已经醒了,他只是想知道辛妍会不会真的杀了自己,他很愿意用命去试探辛妍的真心。
此刻的萧怀策不慌不忙,笑着问:“阿妍,如果我走了,你会跟我走吗?”
“我……”辛妍语顿,她是不可能跟萧怀策离开的,就算是要死,她也会死在深爱的萧怀筝身边。
萧怀策温柔的将辛妍抱入怀中,道:“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就算能够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萧怀策低头看着辛妍的眼睛,说:“阿妍,早在你刚刚生产的时候我就猜到你是老五的人了,可我舍不得你啊!那些日子,先是太子后是皇后,连星罗都不见了,我就知道老五应该要动手了。我早就已经做好准备等着他,此刻只看我与他谁的准备更加充分一些。不过阿妍你别怕,如果我赢了,我还会待你如初。如果他赢了,你就杀了我,你为他做了这么多,想来他也不会为难你。”
“陛下……”辛妍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她的心已经被愧疚填满。
“我虽然不知道老五他是凭借什么让你为他办事,但是我已经派人去王府偷你的真身。即使我死了,只要那边得手就会交给你,等你拿到了自己的真身,就自由了,想做什么都可以。”萧怀策温柔的说,他有预感,他怕是赢不了,从小,他就是不如老五的。
辛妍紧紧抱住萧怀策的脖子,眼泪顺着下巴低落到萧怀策的肩膀上。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明知道自己是奸细还要留下自己,为什么明明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还要考虑她的后路。
“陛下,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萧怀策轻拍辛妍的后背,轻声安慰:“别哭别哭,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我怎么舍得怪你啊!
一夜厮杀,天光微亮时,满身浴血的萧怀筝推开了玉如宫的大门,看到穿戴整齐隆重的萧怀策与辛妍。
萧怀筝手举一盆盛开的金芙蓉花,对辛妍说:“阿妍,你真是让我失望。”
辛妍似乎是受了惊吓一般,那是她的真身。萧怀策握紧辛妍的手,道:“看来是失败了,真是遗憾。阿妍要杀我,可惜被我发现,没能得手。真没想到,我对她那么好,她竟然会被背叛我。”
辛妍震惊的看着萧怀策,他竟然为了维护自己对萧怀筝撒谎。
萧怀筝得意冷笑,说道:“阿妍可没有背叛你,从一开始阿妍就是我的人,就连阿妍生的那个孩子也是我的。”
萧怀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辛妍只觉得无地自容,祈求萧怀筝:“不要说,你不要说了。”
萧怀筝看向辛妍,恼火的问:“怎么你心疼他了?你对萧怀策动情了?”
辛妍马上摇头否认,说:“没有,没有,我没有。”
“那就杀了他。”萧怀筝恶狠狠的说。
萧怀策松开了辛妍的手,说:“想杀我你自己动手就是了,何必逼迫她一个弱女子呢?”
“弱女子?”萧怀筝看了看手中的金芙蓉不禁觉得可笑,说:“皇兄不是知道辛妍是金芙蓉花妖吗?怎么还会觉得她是弱女子。”
“因为我爱她,所以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在我看来都是需要我保护、呵护的弱女子。”萧怀策说。
辛妍只觉得心痛,萧怀策爱她,所以心疼她,呵护她。那么萧怀筝呢,是不是因为不爱,所以不在乎她的伤悲痛苦。
“可我就想看皇兄被自己心爱的人杀死。”萧怀筝看着萧怀策说。
没有人知道,萧怀筝从小就嫉妒自己的三哥萧怀策。只因为萧怀策是皇后嫡子,他萧怀筝就无论如何努力如何优秀都比不上。年少时,他百步穿杨都不能得到父皇的肯定,可萧怀策只要能射中箭靶,就会得到父皇的夸赞。
萧怀策拔出了御剑,递给辛妍,说:“阿妍,动手吧!能死在你手上,于我也是欢喜。”
辛妍颤抖着双手接过剑,萧怀策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似乎是期盼着死亡的到来。
辛妍举起剑却无法忍心刺向萧怀策。
“怎么,下不去手吗?那我来帮你吧!”萧怀筝从身后环住辛妍,双手握住辛妍的双手,辛妍紧闭起双眼,在萧怀筝的控制下,向前刺去。
辛妍能感受到手中的剑穿透萧怀策的身体。她睁开眼,看见萧怀策嘴角挂笑,直挺挺的倒下。
“陛下!”辛妍挣脱萧怀筝,扑到萧怀策是身边。
萧怀策举起手,抚摸着辛妍的脸,辛妍真的很美,从见辛妍的第一眼,他就迷上了她。
“如果,你的真身在我这里,你会不会真心待我?”萧怀策虚弱的问。
其实不会,辛妍为萧怀筝办事,不是因为真身在萧怀筝手中,而是因为她爱萧怀筝。
可此时此刻,辛妍再不忍让萧怀策失望,连连点头,说:“会,会,我会真心待你。”
听到辛妍这般说,萧怀策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抚摸着辛妍脸庞的手无力垂落。
“陛下!陛下!”辛妍痛彻心扉的嘶喊,可那人已经陷入了永远的沉睡,再不会回应她,也不会温柔的抱着她安慰她。
这一幕刺痛了萧怀筝的眼睛,待清扫过战场的将士到来,他直接下令:“将这个刺杀陛下的妖妃拿下,择日处死。”
星罗回到皇宫没有找到萧延,没找到皇后,也没有找到皇帝。对于离开凡界的星罗来说不到一日的功夫,这座皇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后,星罗在皇宫门前找到了被架上火堆的辛妍。都城中的百姓都来围观这个陷害太子皇后,刺杀皇帝的妖妃,口中满是谩骂之词。
“点火!”萧怀筝下令,他知道凡火是烧不死辛妍的,只要真身好好的,无论妖身受了多重的伤,妖灵都能回到真身中修养,再凝聚妖身。
数个火把被一起丢到辛妍身下,围观者兴奋欢呼,好像即将被烧死的这个是他们的仇敌。
辛妍遥望着宫墙上的萧怀筝,燃烧跳跃的火焰迷糊了她的视线。其实辛妍想问萧怀筝:是不是因为我是妖,所以你觉得我不会痛。
一切归于寂静,辛妍还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伤的太重,所以听不见了,当然听不见更好,清净。
“她们呢?”星罗问。
辛妍低垂的头抬了起来,看见星罗,心道:原来是如此啊!
“萧延失踪了,陛下和皇后都死了。”辛妍实话实说。
“是你做的吗?”星罗又问。
“是。”辛妍回答十分干脆。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凡火烧不死你,但我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星罗道。
辛妍苦笑着说:“都这个时候了,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爱我的人被我害得家破人亡,而我爱的人将我伤的遍体鳞伤。我愧对陛下,怨恨自己,怨恨深爱萧怀筝的自己。做人真的好累,活着真的好苦。星罗,我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你想死?要知道妖也是没有来生的?”星罗不可置信,怎么会有人明明能活下去,非要去死呢?
“没有来生更好,就这样消散了,清静又干净。星罗,我求你,就当是为萧延的母亲报仇,你杀了我吧!”辛妍恳求到。
“好。”星罗答应,既然辛妍一心求死,没有道理不成全她呀!
辛妍闭上眼睛,萧怀筝年幼的模样又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第一次离开妖界,因为运气不好碰上昆仑的道士,受了重伤,变回真身。
萧怀筝将她捡回家,为她浇水剪去多余的叶子,用柔软的小手珍惜的抚摸她的花瓣。大火时,萧怀筝明明已经跑出去,却不顾阻拦折返,只为将她一起带出去。就是那时候,辛妍爱上了萧怀筝。
那原本是辛妍一生不可多得的美好,可此刻辛妍却想:要是萧怀筝没有去救她该有多好,她会随同真身一起死在火中,就没有之后的心酸。
大火已经完全将辛妍包裹,围观者渐渐散去,没有人发现,在橙黄色的烈焰中间跳动的黑色火苗。
直到火熄灭,灰烬被风一层层吹散,萧怀筝返回皇宫,他一点都不担心,反正过不了多久辛妍就会回来,百姓都走了,一堆灰没什么可看的。他还要准备登基大典。
就在整个皇宫都在庆祝萧怀筝登基之时。皇帝寝宫龙榻旁,那盆原本盛放的金芙蓉,就好像被火烧了一般,瞬间化作灰烬。
打扫的小宫女看到花盆里的灰烬,将它收起来准备丢掉,皇帝的寝宫里怎能有这样的东西,看着就不吉利。她还向花鸟房要了一盆盛开的牡丹,摆在龙榻边,富贵又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