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约听人说过,当年奶奶是赞成父亲和母亲在一起的,如果不是老爷子,母亲和父亲也不会走到那一步,但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淡哔哩坐在一旁,看着渐渐出神的洛沐白,眼底闪过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奶奶,你孙子来看你了。”淡哔哩坐在旁边,双目平静的注视着远方灼热的太阳,从基本上看不出来的腰包里抽出一把如同卫生纸揉叠起来的长条,一连抖动了几分钟,居然撑开了一把漂亮的水墨画纸伞!
纸伞很薄,叠起来都没一只手指厚,并不能遮挡太阳,但是却能避免阳光直接晒到淡哔哩裸露的皮肤。
“我是他的室友,不是女朋友啦!”淡哔哩翻了个白眼吐槽,自言自语,但是表情却非常丰富。
“嘿嘿,打小眼睛就好使!”淡哔哩笑了笑,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她扭头,看着坐在旁边,却不时看向洛沐白的慈祥老太太。
“您为啥还不走啊?待着多无聊?”淡哔哩将伞放低,伸出一只手,仿佛将太阳攥进了手心,她微眯着眼看着太阳,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她还是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太阳……淡哔哩笑着收回了手,不再强求天上那颗美丽又危险的球体。
“我等老爷子,我们年轻的时候约定过,无论我们中谁先死,都要等着另一个人……”慈祥的奶奶看着仍然喃喃自语的洛沐白,浑浊的眼底满是慈爱。
淡哔哩眼暮一沉,看向远方呢喃:“真了不起,时间……往往是最好的毒药……”
慈祥的老奶奶笑眯眯看着淡哔哩,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能看见她,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知道这女孩是个好姑娘。
“白白的老妈呢?走了?”淡哔哩伮了伮嘴,正午时分的太阳晒得她格外难受,尽管有一把伞撑着,但还是让她越来越苍白,头晕脑胀的。
“不知道,下葬那天就没见着渊丫头,或许她还在怨我们吧~也有可能早就已经走。”慈祥的奶奶落寞的摇了摇头,在得知洛沐白的母亲也死了之后,她一直想找机会道歉的,但是却从没有看见她。
淡哔哩耸了耸肩,她对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
“我回去了,太阳太烈了,如果可以的话,帮我转告小白,奶奶希望他能幸福的活下去,而不是背负着不属于他的仇怨。”老奶奶看着出神的洛沐白,浑浊的眼睛闪现一抹悲痛,然后就一溜烟不见了。
淡哔哩挑了挑眉,根本不存在这种“如果”,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但是绝对不允许浮出表面的,她可以知道,但并不代表她能说出去。
“烧个纸都能那么出神!丫的,你以为你多愁善感林妹妹?”淡哔哩等了五六分钟也不见洛沐白有走的意思,一个人生闷气跑到别处去逛了。
山顶的风很大,虽然有遮阴的树但是并不多,而且这里的坟墓也很少,毕竟能够在山顶买得起一个位置动辄五六年的人还是太少了,像洛氏这种直接买五十年的就更少了。
淡哔哩撑着伞到处走,她也不是真的生气,纯粹就是饿了,或者说还在因为早上的事情不服气。
淡哔哩伸出一只手,阳光直打在她那没有任何血色的手上,没一会惨白的皮肤就开始泛红,并不是那种正常的血气的红色,反而是一种诡异的病态红,比之原本惨白的皮肤还要吓人。
淡哔哩默不作声的收回手,又漫无目的的到处转。
她喜欢温暖,但不喜欢太阳……
淡哔哩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到处转悠,只是莫名的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终于,淡哔哩的脚步停留在一处没有碑文的残破墓碑面前,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这座墓实在是太不显眼了,一个本来就薄的墓碑,上面长满了青苔,很明显的风力侵蚀的痕迹,让一个好端端的人工打造的墓碑变成了自然形成的野石头的样子,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有剥开青苔,凭借着一点点痕迹,才看得出这是一个写过碑文的墓碑。
淡哔哩看着墓碑发呆,眼睛也是一眨也不眨,好一会儿她才如同魔怔了一样靠近墓碑。
“咚咚咚!”
“有人吗?出来聊会天?”淡哔哩微眯着眼睛看着墓碑,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老远的位置有个人影。
洛沐白早就过来了,附近就那么大,他找了一圈就看到淡哔哩了,然后刚好看见了她对这一块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墓碑发呆,就想看看她想干什么,所以不吱声,谁知道一眨眼这智障就跑去敲人家的墓碑去了!对于这种傻大胆洛沐白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对坟墓的主人道个歉了。
而墓碑前,淡哔哩久久没见到熟悉的能量体从墓碑里走出来,犹豫了一会后伸出左手,以中指和无名指轻轻触碰长满了青苔的墓碑。
“溯本……还原!”淡哔哩微眯着眼睛看着青苔墓碑,只见青苔墓碑上的青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被风力侵蚀的残破墓碑也以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恢复崭新的模样。
一眨眼的功夫,崭新的墓碑上浮现了一行小小的字。
淡哔哩一直注视着墓碑,自然没有错过那行小子。
“嘀嗒!”一滴冰凉划过脸颊,被火辣辣的空气迅速将水汽烘干了一半。
手指离开墓碑,墓碑恢复长满青苔的残破样,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除了淡哔哩自己,再没其他人看见。
“唉?”淡哔哩看着墓碑的瞳孔一缩,但是不到十秒钟就恢复了,然后懵逼的摸了摸还微微有些凉的粘在脸颊的泪珠,然后看着平躺在食指上的泪珠阵阵出神。
卧槽!她哭了?不是,她真哭了?淡哔哩脸色变了又变,下意识藏了藏,要是被那群人知道了……
卧槽!那群傻叉能拍成一分钟电影笑一年!
淡哔哩想都没想,张开嘴连带指头把滴眼泪全吞下去了!
“咸的……”淡哔哩咂了咂嘴,仔仔细细的鉴赏自己眼泪水的味道,然后就打算离开了。
尽管对这墓碑挺震惊的,但是对于她来说,那些记忆早已经模糊了,如果不是这块墓碑,她都快不知道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了……
淡哔哩深吸了口气,扭过头就看见远处的洛沐白,眼睛一亮,奔奔跳跳的扑过去了。
“糖呢?”淡哔哩双眼放光,毫不避讳的盯着洛沐白的衣兜。
洛沐白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摸出一把昂贵的进口糖给淡哔哩。
淡哔哩乐得跟个傻子似的,生怕有人跟她抢,把糖全部塞到腰包里了。
“还有没有纸钱?”淡哔哩心满意足的嚼了两颗软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问。
洛沐白摇头,既然是专程过来烧纸祭拜的,又怎么可能还留着一些?
淡哔哩神色略微一黯,尽管微乎其微,但是还是被洛沐白注意到了。
洛沐白皱了皱眉头,他大概能猜出什么,这里应该有一座坟是淡哔哩认识的人的,但是之前她不知道,所以来的时候才没有带纸钱,但是现在既然认出了,多半也是想怀恋一下某人吧?
是那座……
洛沐白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淡哔哩身后远处的荒坟,只看了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坟年份不新,保不准是十几年前的。
“站在这等着!”洛沐白眼睛一眯,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淡哔哩百无聊奈的望天,纸伞斜撑在头顶,没过一会,寂静的山顶,突然爆发出王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洛沐白我艹你大爷!”
没一会,洛沐白脸不红气不喘的攥着一把黄纸钱走过来,尽管努力的保持着淡定,但是任然无不透露着一股“快夸我”的气场。
淡哔哩看得目瞪口呆,这孩子……妙哇~
洛沐白这辈子干过很多事,人……他毁过,物他也毁过,但是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干过最缺德的事了。
首先,用严肃的状态接近王海,装作毫不在意的拿了一把纸钱一起烧,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跑了……
淡哔哩接过纸钱,眉间突然多了一丝笑意,她没有道谢,只是撑着纸伞重新回到了残破墓碑边。
并没有如同平常那样把纸钱堆成一堆点燃,而是拿在手里,另一只手点燃所有纸钱的一角,等到完全燃烧起来的时候,淡哔哩却突然将纸钱往天上一抛!
叠在一起的纸钱仿佛化成一只只黄色的燃烧的蝴蝶,在天空飘扬!燃烧!只有淡哔哩,穿着雪白的裙子,撑着一支纸伞,站在中间,安静的看着残破的墓碑。
风助火势,火助风势,淡哔哩的长发被吹开,露出惨白的皮肤,让她在火焰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却又那么合适。
洛沐白看呆了,他又一次出现了那种错觉,却又与之前不一样。淡哔哩,第一次从那个他不知道的世界走出来了!
纸钱烧尽,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一切又仿佛回到了现实。
“回去吧!”淡哔哩回头,笑眯眯的跑过来。
洛沐白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没有问那个墓碑的主人是谁,正如同淡哔哩从来不会问他的来历一样。
只是……
两人渐行渐远,洛沐白遥遥一回头。
是他的错觉吗?在之前,淡哔哩敲击墓碑之后,他似乎看到在阳光的照耀下,淡哔哩脸颊上,有什么东西折射了一点点闪光……
摇了摇头,打死洛沐白他都都不相信这狗逼玩意儿会哭,应该是他不小心看错了,毕竟隔的那么远。
“洛沐白!你他妈脑子抽风了!有病你就直接说!”这个时候王海才气冲冲的从山上下来,怒目而视。
倒不是说他小气计较那点儿纸钱,也不是说他很看重清明扫墓,觉得洛沐白这么做是对他的侮辱,纯粹就是在心情沉重的烧纸的时候被突然来了这么一手被恶心的。
洛沐白不以为意,看都没有去看王海一眼,这纯粹就是一个色厉内茬的主,更何况这件事情之后他感觉更了解淡哔哩了,而且两个人也开始乘上了友谊的小船,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干的!他说早上被你看到了他的爱好,所以看你不顺眼!跟我没关系!”淡哔哩脱口而出,完全没有任何犹豫。
洛沐白喉咙一哽,不敢相信的看着一脸“我是清白的”淡哔哩。
洛沐白:沃……日……
三个人各怀心事坐着同一两车离开了,无论是洛沐白还是淡哔哩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走的时候,走两个人一直在山顶注视着他们。
那是一个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管家打扮的男人。
女子非常漂亮,全身上下没一样便宜的,妆容冷冽中透露着诱惑,让人看一眼就把持不住,她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裙,一只银色的怀表吊在胸口,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烁银辉,她平静的注视着三个人上车,离开,直到车子离开她的视线范围才回过头,看着那座孤坟。
她来的很早,也不引人注意,淡哔哩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洛沐白,洛沐白也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女子。
“推了……”女子平静的看了一眼那座孤坟,拢了拢长发,头也不回的走了。
管家身体一僵,不明白这位发什么疯,但是既然这位发话了,那他只需要照做就好了。
“好的,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