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洛阳,城东,柳府。
高墙环宇,朱门大开,四名侍卫分列两侧,手扶剑柄,劲装威严!
远远地三驾马车奔袭而来,为首的更显华贵大气!待到近前,车夫扬鞭急喝,马儿应声嘶鸣,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一位须髯斑白的管家疾步迎上,口中呼道:“哎哟!你可慢点!”
不待停稳,车帘自内掀起,人未见声先至:“阿全!”
阿全咧嘴一笑,伸头应道:“柳大人!”
循声望去,但见柳大人顶戴黑乌,衣着正红锦绣官服,并未答话,匆匆踏下了马车。这柳大人姓柳名知章,乃是正四品的司隶大夫,虽是四品,宇内大小官员却尽皆是避之不及!
后两驾马车上也下来两位大人,一位戎装甲胄,腰跨一柄虎头长刀,目光如炬,气势不凡!此人姓夏名侯忠,统领一千二百名卧虎军!另一位姓赵名羽,眉宇精练,手持白羽,着一身白袍!这二人都是柳知章的属官。
阿全拱手笑迎:“夏统领!赵大人!”,旋即快步上前,将三人迎向府内。
片刻后,一行人来到一处湖边,四面白玉楼台,碧水凉泉,锦鱼翻泳;湖心有一小亭,上书“静心亭”三个大字!倒是雅致得紧!
柳知章低眉紧蹙:“阿全,你留在这里!”,继而带着夏、赵二人到了亭中。
“对今日之事,你二人有何看法?”
夏侯忠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连呼大气,愤愤不语。
微摇白羽,沉吟片刻,赵羽道:“如今国泰民安,宇内安定,怕是陛下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
夏侯忠一拍大腿:“都是钱德那厮,一定是他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
柳知章缓步走到亭边,看向水中的鱼儿,道:“我虽官列四品,却掌诸巡查,督三公九卿,谗言不在少数!”,微一停顿,又道:“可叹我尽忠尽责,体陛下疾苦,从未以职权之便谋私利,如今陛下竟废了司隶台!?”
“依我看,谗言倒是其次,只怕陛下是觉得这江山社稷无需大人分忧了!”,赵羽淡淡的道。
“怎么说?”
“司隶乃武帝初置,御查权贵,形同钦命节使。大人虽公德无私,但当世太平,都城内外一片祥和!在陛下眼中,大人的权利恐怕有些震主了!”
“震主?陛下?”,柳知章不禁疑惑,微叹道:“我自弘庆三年辅佐陛下,已有十五余载,如今看来陛下对我的信任恐怕大不如从前了!”
“不错,这便是陛下的权衡之术,借了刀杀了人,刀自然是要收起来的!”,赵羽以白羽作刀划了一下,走到柳知章身旁,又道:“御史台与我司隶台一向不对付!自去年中秋开始,大人所呈的折子越发了无声息,所议之事多半也不被采纳,大人可知为何?”
“你是说,孙一守?”
“不错,扬州监察御史孙一守,自他因大人下了狱,陛下便开始有意无意的削弱大人的权利!这孙一守不仅背靠钱德,听闻与南宫娘娘也有些关系!”
坐在一旁的夏侯忠听罢怒哼一声:“哼!御史台蛇鼠一窝,钱德更不是什么好鸟!”
“此事便是陛下权衡,也难说没有御史台的推手!”,柳知章叹道,继而转头看向赵羽:“不过他跟南宫娘娘有何关系?”
“属下曾听闻,这孙一守与不少江湖中人都有私交,更是与钟山派的南宫斗交往甚密!而南宫斗乃是南宫娘娘的亲哥哥!”
柳知章听罢露出一丝讶异之色,赵羽继续道:“不过听闻南宫娘娘与南宫斗似乎不大对付,不知其中是否有其缘由。”
柳知章暗忖片刻,道:“暂且不管他什么缘由,眼下司隶台被废,陛下命我以司隶从事之名出使巡察。虽剥了实权,却也未敢言陛下有淡漠之心,只要我柳知章还在为朝廷效命,我必身先士卒!”
夏侯忠听罢暗自点头,赵羽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是未再开口。
“太公!”忽然一声稚嫩的童音传来,但见一个约莫五岁的孩童,手拿一柄木剑,蹦蹦跳跳的朝湖边跑来!后面跟着一位孕妇,孕妇一手抚着肚子,一手叉腰,看这身形,似是已经有了四五个月了!
柳知章闻声望去:“哈哈!是千星呐!”,转头跟夏、赵二人吩咐了几句,笑着迎上了孩童,一把抱了起来:“千星今日可又练剑啦?”
“星儿今日练的可好了,等星儿长大了!星儿要做大侠!保护爹娘!还有太公!”
“哈哈哈!好!千星长大了一定有出息!”柳知章伸手轻抚了一下孩童的头。
“夏叔叔好!赵叔叔好!”孩童抱着柳知章的脖子,朝二人吐了吐舌头。
“星儿!快下来!不得无礼!”跟在孩童后面的那孕妇此刻也到了近前,微微施礼:“太公!”,又转向夏、赵二人:“如双见过两位大人!”
夏侯忠大手一挥,爽朗道:“哈哈!弟妹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赵羽则颔首微笑:“辛夫人客气了!我二人还有些琐碎之事,便不打扰了!先行告辞!”说罢,当先便领着夏侯忠离开了。
送别了夏、赵二人,柳知章问道:“坤儿可在府内?”
“回太公,夫君今日去了北市,说是过些时日钟山派副掌门大选,要去观礼,需备些礼物!”
“哦?钟山派?”柳知章不禁讶异,又微微摇头道:“他倒是自在得很!双儿你可要多多担待啊!”
“太公可莫怪夫君,双儿既是跟了夫君,自然是鸿案相庄,理当做个好妻子!”
“你倒是善解人意,就不知坤儿何时能够踏实下来!还是先回房吧!天气晚凉,可不要染了风寒,膳食好了,再差人唤你!”,说罢又逗起怀中的孩童来…
柳知章膝下二子,大公子柳乾,二公子柳坤,二人都是不喜官场权谋,不愿随父入仕。
柳乾借着父亲的权势,在洛阳最大的镖局任了个总旗,就好平日里押镖走镖,但凡官府面上的事,都能说得上话,倒也是混的风生水起!
柳坤喜好混迹江湖,结交了不少英雄好汉。这怀孕的如双姑娘便是柳坤的夫人,早几年入府没多久便生了一个儿子,当夜星芒闪耀,尺幅千里!便以此取名柳千星。如今这又怀了孕,虽然还没有生下来,但名字却是早早的想好了,取星芒之意,姓柳名千芒!
蟋声渐鸣,萤火生辉。晚膳过后,柳知章把柳坤叫到了书房中。
“坤儿,听双儿说过些时日,你要去钟山派?”,柳知章落座于书桌后,拿起了一支毛笔。
“不错,下月十八,钟山派副掌门大选,凑凑热闹!”,柳坤笑着说道:“父亲可是又有案子牵扯到江湖中人啦?”
不待柳知章答话,柳坤又道:“还总说我游手好闲,嘿嘿!这不又有求于我啦?”
“休要贫嘴!千星还小,双儿又在怀孕,该收收心了!”
“知道啦,我的亲爹哎!那父亲今日叫孩儿来,所谓何事?”,柳坤斜眼坏笑着说道。
“哼!”,柳知章提起毛笔蘸了蘸着墨,道:“今日确有一事,你可知南宫斗此人?”
“南宫斗?可是钟山派的?”
“不错,此人如何?”
“未曾谋面,不过,听闻此人心狠手辣,在江湖上也是个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柳知章抽了一张素纸,快速的写下一行小字,递给了柳坤,正声道:“此次不似以往,行事一切小心为上!不得鲁莽!”
柳坤接过纸条,疑惑道:“父亲,这南宫斗牵扯到什么案子了吗?”
“据我所知,这南宫斗极有可能是南宫娘娘的亲哥哥!如若果真如此,此人就会牵扯到一宗关乎朝廷和江湖的大案!”
柳坤听罢微惊,柳知章继续道:“此番你去钟山派,切记只需调查南宫斗的身份关系,切勿深究!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有这么吓人吗?”,柳坤心下不免生疑,不过既然父亲如此交代了,也只好应了下来。
柳知章又向柳坤交代了一些琐事,此刻夜已渐深,柳府内仅有一些侍卫还在四下巡逻。忽的,柳府东花园处,一道黑影自东墙掠过,隐于花草之间。
紧邻柳府东花园的是柳坤夫妇的院落,此刻辛如双刚刚安顿柳千星睡下,不知何故,心中一直有些不安,便坐在桌边倚烛读书等着柳坤回来。
攸的,窗户呀的一声开了,辛如双循声望去空无一物,当作是风吹来了,便要起身去关。忽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双妹妹当真好兴致啊!”
辛如双一惊,忽的起身,心中浮现起一个熟悉的人影:“白姐姐?”
伴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个衣着红莲锦袍的妖媚女子出现在了屋内:“呵呵呵呵…还以为这些年双妹妹把我这个做姐姐的忘了呢!”
辛如双盯着眼前的人,有些难以置信,忽而有些欣喜,道:“果真是你!白姐姐?”,借着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又道:“就你一人来了?”
这白姓女子此刻也露出了一丝欣喜:“怎么?不欢迎我啊?”,仿佛知道辛如双在担心什么,又安慰道:“放心吧,就我一个人!”
辛如双紧起的眉头松了下来:“姐姐多虑了,只是…?”,似是想起过往,微顿又道:“姐姐怎的来洛阳了?”,说着拎起左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温水。
“自然是有事要办,此事说来话长”,白姓女子略显担忧,继而又道:“你我姐妹好不容易相见,不说这些…妹妹这是又怀上啦?”
辛如双面色微红,不过屋内只映着烛光,倒是不大看得出来:“算日子,到今日恰好是五个月。”
“妹妹真是好福气!今天看见你这么开心,也算是不枉当日那么决绝了!”,这白姓女子扭着婀娜腰肢,来到床榻边,看着酣睡的柳千星,打趣道:“看这小子长的甚是可爱,真是羡煞姐姐了!”,说罢还忍不住俯身亲了以下柳千星的脸!柳千星嘴唇一咧,俨然正做什么美梦呢!引得白姓女子又是一阵花枝乱颤!
“还要多谢姐姐关照,若不是你说情,恐怕师父没那么容易放过我…”,辛如双想起往事,心下有些复杂:“哦,对了!你说有要事要办,是何事?如若妹妹能帮上忙,定当在所不辞!”
“简单来说就是找一个叛徒,她做了何事,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妹妹如今的状况恐怕也帮不了姐姐什么了,多年不见,今日顺道来看看妹妹过的如何。师父嘴上不说,心底却还是念着你的!”
“多谢姐姐,这些年妹妹心中也很愧疚,只是无颜再见师父了…”,说到此处,辛如双眼眶微红,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又道:“姐姐寻的那人叫什么名字,可有去处?”
“萧玉,我只知她来了中原,尚不清楚究竟藏身何处。说起来她叛逃已经有一年多了,当初只是以为她失踪了;直到师父几个月前出关,才发现了她犯下了大罪!几番追踪,师父发现她已潜入中原,这才命我前来追查!”
“原来如此!”,辛如双听罢若有所思。
姐妹二人继而又拉了些家常,互诉了近况,不多时,柳坤便自柳知章的书房回来。白姓女子瞧着动静后,向辛如双告辞起身飘然离去,如鬼魅一般,未曾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