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天界西林湖严正肃穆,沙树宁和繁密的竹叶泛浸荧光,刚刚下来了一阵润叶细雨,细雨聚凝于脉络清晰的竹叶上,凝结成了一粒一粒透明的珍珠一般,摇摇欲坠却又迟迟不肯下坠,日头正是好,斜对着西林湖,整座西林湖上的各色花朵原本争奇斗艳,因为一群不速之客的到来,收敛了不少,唬得连平日里活泼的雀仙都不敢出声,她们身披轻霞薄杉从云头依次跳下,领头的耳坠月铛,摇曳柳苏簪于鬓隙,梅花印额心,如抖擞清风一般飘来,却有带有一股十分干练的气息,所经之处皆存犹一股久居不散的霸气。
一静谧的女子战战兢兢的微微垂目她青薄脂粉修饰,眉头紧锁不敢存有一丝懈怠与不敬,低着脑袋盯住长满青苔的地板,竖起了兔子耳朵,唯恐漏掉一字一句,跪在了一着淡紫微花瓣色意炔的女仙使跟前,仔细聆听教诲,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那静谧似猫的女仙心里头就跟装了一块明镜一般清楚,她很清楚,清楚自己犯的错本是应该除去仙籍贬下凡间,受三道轮回之苦的。谁让她打碎了上古神器琉璃沁呢?谁让她手欠呢!若不是自己是无心之失,
自己哪里有站在这里的份早就被打发了,贬下界去了。所以她不敢懈怠,
那宣令女仙使蔑了蔑跪如钟的湖荨仙子一眼,满目鄙夷。似乎是在讽刺微太使元的眼光,随后又将眼光聚焦在微太使元的身上,希望能从微太使元眼神里头找到一丝失望与追悔。她凝视着白发鬓鬓的微太使元,心里头暗暗忖度,
岂料那微太使元压根就没有回应她,全神贯注一心只是扑在了卑若湖荨仙子身上,表情上的一丝微弱都是由湖荨仙子牵动起来的,楞是不回头看斐然仙使,斐然仙使又气又恼,一腔怒火中烧攻心,咬着牙切着齿。
斐然仙使她是个有心思肠子的仙使,她曾经恳求过微太使元能够点化她,但是微太使元却迟迟不表态,最后居然点化了资历比她浅薄的湖荨仙子,湖荨仙子先斐然仙使一步成仙。那斐然一熬就熬了八十年,头发鬓白之际才被其他仙元无意中发掘,那斐然仙使是个心气高的,不愿委屈于现状小仙阶,想出去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遂一升仙,便挤破脑袋另觅有助于她升仙阶的路子去了。因为精于修行勤奋好学,修行刻苦加之机缘机遇不错,现下仙途之路,也是行步得格外顺畅,说来也是几百年前的陈年旧事了,现下斐然仙使仙阶远远凌驾于湖荨仙子之上。修行远在于湖荨之上,但是品德却是有待商榷的。
天元有令从即日起,犯事之仙湖荨因为打碎了琉璃沁,暂时流放于下界西子畔,听到了西子畔三字,站立一侧的微太使元眉头骤然褶皱了一番,又望向身后的小仙使,面面相觑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九九三十一年,未得特别赦免,不得擅自离开西子畔。宣完天令的斐然仙使挥袖一收,那天令瞬间化成一道金光瞬间湮灭了,那宣天令的斐然仙使端正板直,不苟言笑。
周围一并听宣的人,也都是屏息凝滞。无人敢懈怠半分。众所周知见天令如同面见帝长,众仙子都不大敢多说一句话,跪在地上的湖荨心甘情愿得接受了天令处罚:小仙湖荨,谨尊天元令的惩罚,即日便起身,前往凡界西子畔,闭门思过。
那湖荨仙子跪在冷似玄铁的地面上,跪的腿都麻了一片,只得倚靠几位小仙子搀扶着,勉强能走几步,
天元令毕,微太使元一边走,一边替湖荨未雨绸缪着,使元,请留步。话都没有说上两三句,斐然仙使怎能轻易放师父离开呢!斐然仙使大声一喊,微太使元怔了一会儿,停留在原地,四处寻找那声音的来源。斐然仙使趁此机会,遂大步流星八步作蝉,迅速赶到微太使元面前,身后尾随两个小仙子的斐然仙使,谨小慎微得也一并走向了微太使元。
摇曳翠环叮铃荡然得随步,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脆响。那春风得意都写在那发光锃亮的脑门上,走到那慈爱温和的微太使元跟前,弯下了柳腰拱手作揖:微太使元,许久不见,诸事安好。微太使元凝瞩了斐然仙使一小会儿,右眼翻上,拼命地回想,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的年纪大了有很多事很多人,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所以当斐然仙使行步至她的跟前之际,她也要疑惑一小会儿。
想了一会儿,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你……,你是?这让得意洋洋的斐然仙使狠狠地吃了一回瘪,霎时间哑口无语,合着连记都不记得了,她还得意个什么劲啊!斐然仙使面上瞬间挂不住,难免流露出尴尬与恨意,完了,身后的两个小仙子,心里头还不定怎么笑话我斐然呢!如此一想又急又气。一世的英明。
见斐然仙使颇为尴尬,微太使元灵机一动解释: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有些人有些事,我也已经记不得了。如果认不出仙使,还请仙使多多海涵,斐然仙使尴尬一笑:不敢不敢,微太使元面前,小仙是万万不敢造次的,
微太使元简单得说了几句客套话,而且那几句客套话是越聊越尬,完全就和一滩死水一般,活水进不了,死水出不去,臭气熏天无比难受。微太使元不愿与斐然仙使继续聊下去了,找了一个理由推脱了,侧身一转化成一道紫光便离开了,偌大的石林只余下了斐然仙使及二位小仙子。
茛灼衣黛的小仙子不安分了起来,嘀嘀咕咕的打趣斐然仙使,真是尊卑不分,你没瞧见咱们的斐然仙使都下不来台了吗?另着一蝴红桃妃仙子色,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
明摆着微太使元不愿意搭理她,那微太使元是天界的德高望重的仙元,咱们天界多少仙君仙使,有哪一个口气像咱们斐然仙使一般嚣张跋扈的,一个过于得意忘形的小小仙使牛起来,竟然连仙元都不尊重了,也未免太嚣张了吧!遍布天界,就连咱们的上元仙阶众仙都得给她面子呢!她是咱们天界德高望重的老人,而那斐然仙使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丫头而已,德高望重的微太使元凭什么一定要记得她,那斐然仙使怒目相揭,想以此恐吓她们二人适可而止,要知道她可是天界的仙使,
却不想那蝴红桃妃女仙根本不买她那一招,叉腰往前进了一步,气势勃勃驳道:你凶什么,我们说的是实在话,你别以为你可以要挟我们,咱们天界可不比人间,不是能够倚靠权势压人的地方,是以德行服人的地方,大多数神仙都是看淡浮云,修炼而来的善心人,别觉得你在天界比我们的位子高就能够为所欲为,
我们也是正儿八经的仙子,你比我们不过是高一级,纵观天界有哪一位仙使,如你一般张狂的,众人都是各司其职,与众仙相处融洽的,都是相互尊重的,哪里来那么浓重的戾气一心一意为三界谋福旨,只有你一个劲得摆威风,真是妄为你位列仙班,实在是白占了仙班的位置,碍了那些真正配列仙班,德行上佳端正修行凡人路,占了他们的资源。修仙不易我再劝你若是敢以权势压人,到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引火自焚烧,遭贬辍堕仙。那蝴红桃妃色女仙句句如刀子一般戳入斐然仙使的胸口,再顺便抖撒了一些盐,言毕就拽着同伴女仙,转瞬化作一道粉光离去。斐然仙使觉得自己在身后两名仙子面前失了面子,脸骤然羞恼得红似玛瑙一般,半天都说不出话。咬得嘴唇都发紫了,
天令三月,
西子畔蒙蒙下起了棉柔细雨,那振天如薄纱般轻微的雨雾,将整个西子畔团团围住了,薄纱般的雨雾泛滥成灾,能见度是极其低下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雨滴沥沥,湖畔的桃花各色的花朵开得异常好,一朵接着一朵像是天界斐彩霞一般,沿着西子畔一簇一簇传下去,都烁裹成粉透透的,如同娇羞的女子一般,春天意味着万物复苏,也意味着希望,也意味着新的开始。
一抹妃色红霞落在西子畔,湖荨化身为凡女,着着一身素衣,持着萝络蒲苇扇,轻便舒服,漫步于烟雨蒙蒙的西子畔沿,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隔岸亭宇丝竹管弦之乐,袅袅兮秋风如烟如雨,映衬着滴滴答答的雨点,嘈嘈切切错杂弹。走了一会儿,湖荨又停顿下来,落在一只花开并蒂蝶恋花的两只蝴蝶引起了湖荨的注意,两只扑腾扑腾彩翼的蝴蝶潺潺绕绕,停靠在一株蝶恋花的身侧,缠缠绵绵的,梁祝的故事,她多少听了些,纤弱般骨的玉指轻轻抬起蝶恋花,湖荨俯身凑近一朵蝶恋轻轻嗅了一嗅,默默得闭上了双眸,嗯,先是淡如兰,仔细体会不是一下给予香氛,而是慢入鼻腔骤减弥散开来,是需要慢慢体会的,回味无穷的,原来凡界的花真得,比天界的花还要香,还要美,
要说天界也是有花的,而且比人界的花样更多,毕竟掌有花神于天界坐镇,但是湖荨从来不觉得天界的花比人界的好,虽然天界的花生生世世永生不灭,却也是十分拘束的,天界的花香没有温度,冷得就像是冰一般,没有人情味,只是冷冰冰开在哪儿,而人界的花虽然寿命不过百日,开出的花却香甜温暖,有限的生长开放周期,却绽放得越出彩,无限的生命周期,每一天自然是一成不变的,就像是水一样不可能永生永世地沸腾下去的,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就像仙一般只有无情无欲,才不觉得长生不老是件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