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6)
“许久不见,在凡间种树过的挺滋润的吗?看你这小脸红的。”云城顺手一摸湖荨能掐出水的脸蛋,调戏了一番。“不过这西子畔待久了也闷,而且到处湿哒哒的,就像常年泡在水里一般,这不,我才刚到西子畔一会儿,我的衣服都湿了,同时我的皮肤也湿润了不少。只是我在塞外生活许久吃惯了黄沙灭土,”云城摸了摸自己吸饱水分的脸,滑滑的润润的,就像一颗弹弹润润的小水珠一般,很是满意,外头滴滴答答的又下起了雨,现下正值梅雨天气,
云城又是驻扎在西北漠地的仙,习惯了风沙暴呤天气的她,一时来到了水润润的江南,一时不习惯也是有的。她坐了一会儿捻起来了一块裹挟不少沙糖的花生块,吃了一口,便嫌弃地丢在了一旁,“怎么水滋滋的,吃着好怪啊!”湖荨觉得奇怪了,她刚刚采购回来的,怎么会走水呢?湖荨捻起其中一块沙糖花生块湖荨的大拇指立刻像陷入沼泽一般陷下去。软绵绵的。湖荨恍若大悟地哎呦了一声,莫不是方才趟过水房……哎呦,她想起来了,她刚才不小心摔倒就倒在了水房,那时候她的手里还提溜着东西呢?东西必然是过了水的,她是够谨慎的了,要怪也只是怪,老天爷不愿让云城吃一顿舒心的茶点了。
湖荨怂了怂肩,略表可惜。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谨慎谨慎再谨慎依旧走了水。也罢,你就喝一喝西子畔有名的茶水。西茶不比你们大漠的蚕纱茶来的粗犷,略微内敛温和一些,就好比西子畔的湖水柔和,绝对不会上火的。你大可放心饮用。”云城有个习惯,她一喝茶就看容易亢奋,睡不着觉的。所以她格外排斥未发酵的茶类,她一般只喝半发酵的茶,又或则是全发酵的茶。今天湖荨备的是半发酵的西柳茶,茶汤色红通,清香扑鼻。
云城与湖荨便喝茶边聊天,一时间也是不亦乐乎。湖荨在西子畔多年,难得能见到几个唠话的老友,因而格外珍惜,总是相谈甚欢。但是说着说着,云城突兀静默起来了,就像吃了一口死苍蝇一般,其实湖荨见到云城那一刹那,便从她眉宇一丝间发现了端倪,她应该是有话要对湖荨说的,而且带来的消息应该是不大好的,
云城弱弱道,就像是剥茧抽丝一般,一字一句往外蹦。“你还记得,莛芜吗?”莛芜这俩个字,湖荨是记得的,天界的女仙统共没有几位,所以莛芜她是认识的,因为她也是天界的女仙,而且还算是比较出色的女仙呢!以谨慎严苛出名的女仙,是最具天界严谨冷漠代表的女仙,湖荨不喜欢云城为什么会突兀提起她,
“哦,我记得啊!她长得就像你一般,萌萌的。但是为人比较严肃拘谨,所以呢?”湖荨抛出了话,由云城接。
云城四顾周围,确保无外人,才神神秘秘像个小偷一般,鬼鬼祟祟地凑到湖荨的耳畔,咬耳朵。她越是神秘倒是引起了湖荨越大的兴趣,
“她因为私配凡人,遭堕仙轮回,削去了仙籍贬为了凡人。”湖荨听到了这个本不应该令她心悸紧张的消息,却莫名的心悸紧张甚至有些害怕。她也不知道,兴许是同情吧!兴许又是怜惜,兴许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兴许是听不得因情堕仙吧!她害怕她会成为她们其中一员的原因吧!不过说来也奇怪了,显池的映像一直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连她自己也寻觅不出的原因,她下意识得紧握住自己紧张地沾满汗水的双手,想借此获得一些心灵上的慰藉。她起码觉得不那么紧张了。
“不会吧!那么位铁石心肠的女仙。”湖荨终于反应过来了,湖荨的脑子嗡了一下。就像一颗记忆锤子狠狠地敲在头上。
“等一下,你说的可是天界冰雪女仙莛芜”
云城点了点头,又朝湖荨翻了一个鄙视白眼。“要不然是谁,若是其他女仙,还能成为惊天地具有标杆性意义的案例吗?”湖荨难以置信地呃了一声,瞪大了双眼。连西子畔当地的方言都忍不住蹦出来了。“我的天哪,她不可能吧!谁私动凡心,也轮不到她啊!我不由得好奇那凡人究竟是一把如何激烈的烈火,能够将那么一块万年玄冰给融化。”湖荨感慨的语气,表情甚至说出的话,与所有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的仙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云城无奈地笑了笑,“你不会现在才反应过来吧!”湖荨呢!也实诚。果断地嗯了一声,
云城瞬间晕……
原来湖荨之前脑子里想的女仙,跟云城说的那位女仙完全不一样,一惊一乍半天,才发现没有弄清楚真相的主人公,两个人压根没在一个频道上。简直就是驴唇不对马嘴,
因为有一段时间,天界女仙动心案例如同割韭菜一般,一茬一茬地割,又一茬一茬地生。她们如同飞蛾一般扑向了明知能焚身的火苗上,一时间竟然成了一种风气,接二连三的女仙被贬,所以天界女仙占的比例人数也就急剧下滑了。导致很长的一段时间男仙女仙比例处于一种极度不平衡的状态。
余下的女仙无聊便做过一个调查排名,罗列出天界其余女仙,然后依照各自的性格,排了一个天界女仙最不易动心排名表,那莛芜女仙是榜上万年第一名啊!简而言之,就算天界所有女仙都私自恋上凡人,都不会轮到她的。
所以说云城今日带的消息是重磅极的,那是一点儿也没有错误。
在凡间住了许久的湖荨,真的是一心只知道种树,老老实实地当一位园丁,都变地孤陋寡闻了,天界发生这么劲爆的消息,她居然不知道。如果没有云城相告,恐怕还得压到她回天界才有可能知道。
紧接着云城爆出了令人神共愤的后续。就像戏本里说的那般,跌宕起伏,曲折迷离。比那蜿蜒山路还要绵延曲折呢!
云城鼓着腮帮子,气势汹汹替莛芜不值。“更可气的事,那凡人竟然是个负心汉,见莛芜仙子脱离了仙籍,颜色也日渐衰弱,日渐心生厌恶之情,居然不顾及往昔的情谊,一纸将莛芜仙子给休了。莛芜仙子被削了仙籍,仙级是再也登不上去了。莛芜仙子追悔莫及,却也无奈世间本就没有后悔之药可以喝。只是可惜莛芜仙子了,生生世世都要为自己所犯的小过错,付出代价了。”云城最后一句感叹,有点像说书人,说完了故事,就得出了总结。
听完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的湖荨不免叹息,毕竟之前是同事关系。而云城却是全程将注意力,聚焦在湖荨的身上,对着湖荨的面说完整个故事的,湖荨就知道她的用意没有那么简单的,
云城若问若答。“听闻你,前段时间受了一些皮肉之伤,而且成功得救了一个凡人。”
“是啊!”湖荨还为自己的善行沾沾自喜呢?“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我见那凡人身世可怜,”湖荨喵了云城严肃的神色,气息突然孱弱了。
“所以……”她的所以拉的跟拉面一般长。故弄玄虚,弄得湖荨心肝只慌。
“所以,你就剥血肉,逆抗天命吗?那是要死的,”湖荨的心猛然震了一下,具有山崩地裂之势,她不知道云城的耳朵,什么时候长的那么长了,江南塞北可是隔着千山万水,千蕖万壑的距离。湖荨明明记得此事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鱼元知,绝对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啊!湖荨突兀间想起来了,往昔云城要来江南必然是冬日前往,一则是因为她的本体是不能接触太多水雾的,二则冬日比较清闲,
塞北又寒冷南渡顺便过一个温暖的冬天,但是她这次居然挑在了梅雨季节最多水雾的时候,来江南做客。这个季节她可是大忙人,荒漠塞外多的事缠身需要她来处理呢?不用猜了,其中必然有猫腻,必然是有人给她报信。湖荨排除了所有人,将报信的人锁定在鱼元身上,除了她以外她湖荨还能想到谁呢?湖荨有些生气,当初她与鱼元明明是约定好的,谁人都不能告诉的,现下鱼元居然“叛变”了,湖荨最不喜欢别人欺骗她的,哪怕是善意的也好,她对欺骗是零容忍的。
湖荨恨恨道,“是保木鱼精告诉你的吗?”湖荨直接点名道姓,看来她是真的发怒了。云城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你管我是从哪里听见的,反正我就知道了,你是让那个凡人栓住了魂是吗?那么多前车之鉴血淋淋的案例,你们倒好不但不畏惧,反而还一个个往火坑里跳,哪里有那么傻的,尤其是你还剥血肉救他,世间自有定数,他是生是死,与你究竟有何关系。你可知剥血肉是要遭反噬的,”
湖荨不以为然,还以为云城故意吓她的,才说出如此骇人的言语。
懒懒道,“我的血肉我自己愿剥就愿剥,我愿意救谁就救谁,怎么可能会遭到反噬呢!开什么玩笑呢!”湖荨仙历浅,她哪里知道剥取已受护气庇护的血肉,是有一个死咒的,但凡是私自剥下血肉救人、仙、妖、精、怪都会遭到反噬,有的是死,有的是敛回修行,死咒产生的反噬因人而异。
这一点湖荨倒是没有听说过,她只知道剥血肉能令人起死回生。却不知还有反噬作用,但是她丝毫不畏惧,而且还带有些赌气的语气,恼云城管的太多,完全不顾及云城的面子,朝云城是一通发泄不满。
“既然会遭到反噬,那也是没有办法了,血肉已剥,人已然救了。木已成舟,又能如何呢!难不成剥下的血肉还能敛收回来吗?覆水难收了。”最后五个字,湖荨故意用拖拉的语气,以此表达她的不满,她修仙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人救人于水活,替人渡难的。若是空有一身修行法力,救人都得先将自己的利益放在前头,考虑自己,那她苦心修行又有何益处呢!倒还不如为妖来得逍遥自在呢!积压在湖荨心底的火苗腾的一下,蹿了出来,她已经忍了好久好久。实在是没法再忍下去了,
湖荨一掷茶盏,茶盏内的茶水连同茶叶都撒了一地,云城心里不由地咯噔了一下。她知道湖荨发火了,但是她不后悔,因为真正将一人视作挚友,不应该是盲目顺从,而应该及时纠正她的错误,以免她一错再错。湖荨肃正了语气,正兢危坐冒着二人几百年交情,一朝破裂的风险,依旧直言劝诫“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湖荨呵呵一笑,捕风捉影也是为了她好吗?湖荨不禁怀疑眼前的云城,到底是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真正云城,稀里糊涂地做了好几百年的好姐妹,还是因为距离时间的缘故,已然冲淡了不少友情。湖荨觉着眼前的云城有些陌生,她的眼眸莫非真的让塞外的沙尘蒙蔽了双眼吗?
湖荨有些失望,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失望的是她知道二人的感情已经到此为止了,再无继续维持的必要了,湖荨懒懒地道,“我不过是救了一个凡人,你们便胡乱猜测,随意揣摩,能编出一个画本子,你们真行啊。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荒谬之至,我湖荨修炼将近千百年了,当初飞登仙阶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的,早就将该历的磨难都历了,我是通过天界严苛的考验的,知道吗?”湖荨有意加重了语气,其中又夹杂着一种无奈的气息,
“你们整天正事不干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这个给我上思想课,那个给我旁敲侧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意图是什么,你们怀疑我,其实也是间接地在否定我的能力,不是吗?你我之间多久的交情了,怎么外人说一句,你听风就是雨呢!”湖荨甩给了云城一个巨大的锅,那只锅太重了,一下就压的云城哑口无言。战战兢兢,一时间也将云城陷入一种,走不是不走又不是的尴尬局面,湖荨脸上所呈现的愤怒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因为她从来不舍地对云城发脾气。
她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试图平静这个尴尬的局面,已及浮躁的内心。
“我湖荨心怀坦荡。压根不用你们操心,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彻底打住。云城自即日起,你我便恩断义绝了。”话说完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云城,便化作一团云雾,朝西方顾鸣山飞去了,湖荨割袍断义之迅速果断也是挺符合她的个性的,但是独留云城一人在那儿对着一堆走水的茶瓜点心,令云城很是尴尬。她早就悔断了肠子了,她想向湖荨解释解释,奈何湖荨早已不知去向了。
之后,湖荨一怒之下牵连鱼元,连带着鱼元也一刀两断,各自不相往来了。只与妃妃显池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