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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大漠孤烟直(11)

大漠孤烟直(11)

气韵缥缈若浮丝,然则底气却十足宛若胜券在握。湖荨来之前早已向士兵打听过现任国王的事迹了,危须国上下的评价就是不知。没有任何人可以客观评价国王,只能向打听国王的人,给予二字不知。湖荨抬头仰视着这位神秘兮兮的危须国王,若有所思。古人常说帝王之才,时常不露声色外部不言语,实则心里打算是肚里做事。精明能干非常人所能及,湖荨再仔细一瞧,看出了一些眉头于是眉头一蹙,

他不起眼羸弱的眉头隐藏了一丝暗笑,自己果然猜的不错,遂移步于张骞身旁借由翻译之名义,侧耳旁敲提醒张骞道,大人,小心应对。张骞微微笑,言诺王子与危须国王面觑一番,当着张骞与湖荨的面将那些扣押张骞等人的士兵,提了上来。士兵悉数登上了王庭,言诺王子指着那些士兵道,张大人,你瞧我已经表达了我的诚意了。湖荨转身赫然一扫。脸狠狠地抽了一抽此景一度引起了胃肠极度不适,浓重腐臭的血腥味,血与伤口的脓混于空气中,遂惶恐地望向张骞,张骞彼时也变了脸色,但是依旧保持平静如面。

眼前那些和蔼可亲的士兵被被鞭子鞭挞得皮开肉绽,抽的体无完肤鲜血淋漓。白骨微显抖起了湖荨一身鸡皮疙瘩。湖荨愧疚无比选择回避直视他们,张骞见势移步,拂袖挡于湖荨面前,是他们连累了这一群善良阳光的士兵。清澈见底的眸添充着苦楚,伤口结痂发臭引得无数嗜血蝇蚊围绕,密密麻麻的腐肉蛆横竖于伤口间撕咬着士兵的伤口。人群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与湖荨张骞谈笑风生善良的高大士兵,

此时她却不敢认他。他们随即移步于阆中,一名穿戴崭新与他们孑然不同的士兵,举着一把粗壮的沾满盐水的荆棘鞭条,步入了阆中。那士兵向危须国王言诺王子行礼,危须国王随即一挥手,士兵也随之退于一旁,听候危须国王的命令。士兵眼中无神冷酷无情,湖荨看一眼心便凉了一大半。他的眼色是天生的寒凉,幸亏湖荨一路见识了不少,大小匪兵也是见怪不怪了。湖荨直视着士兵一会儿,士兵宛觉自己受到了挑衅,眼神更加犀利如尖刀。俩人暗暗较量,一个比一个瞪得深,谁让他抽打湖荨的高个子士兵的。湖荨气不过瞪回士兵一眼,替高个子士兵及其他的士兵出气。

“张大人可还满意,我现在替你出气了,软禁大人的事我们全然不知,都是这一群奴才惹得祸自作主张。”说话间言诺王子接过一旁待命士兵的鞭子,走到张骞的面前,双手递上软鞭子。张骞撇了言诺王子一眼,道,“不知王子何意思呢?”言诺王子冽笑,抻了抻鞭子。遂道,如果大人不解气,大可接过鞭子狠狠地鞭挞他们就算将他们抽死了。我保证我们王室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言诺王子语气过分加重,且余光有意扫过张骞,试图试探张骞的反应。张骞的余光扫向湖荨,湖荨凝视着受伤的士兵眼里充满了愧疚。张骞隐有不忍,为解士兵于危难,张骞不得不视这场有机会的预谋若无睹。张骞遂言,正所谓无知者无罪,既然是无心之过,我们也就不追究了。

湖荨侧目向张骞投去了崇拜的眼光,言诺王子手笔一挥,那群伤痕累累的士兵,被那持鞭子的士兵拖了下去,那高个子的士兵勉强转过血淋漓的脸,对湖荨张骞使了一个眼色,充满感激的眼色。湖荨强制微笑,回顾冷血的言诺王子及位上的危须国王,他们眉宇竟然无一丝动容,全程冷漠相待。尤其是危须国王一直侧目故意回避,这座王庭异常的寒冷,包裹着浓重的血腥与冷淡的漠视。金樽玉杯富丽堂皇的王庭,是危须国民幸福的源头,意志信仰的中心。是所有哭乐的港湾,

现今看来这真是讽刺,百姓的性命不过是草芥一般低微,无论言诺王子危须国王此举,出于何种目的,他们都不能踩在他们子民的头目上,以此达到不为人知的目的。帝王凉薄果然不仅此于华夏民族,自古以来古今中外都是如此,政变、谋反、起义,一定是建立于白骨、流血之上。若非张骞慷慨相救,恐怕那几十个士兵早已横尸街头。危须国王残暴不仁,街头腐臭尸体想必离不开他的暴政。再看那言诺王子贼猫般的眼睛,湖荨是越看他越不顺眼了,咬牙切齿起来,拳拳紧握闭上眼睛,真想揍他个鼻青脸肿,打歪他的嘴再打折他的腿,让他爬回去。但是想象终归是想象,再恨也不能动手。张骞言归正传,毕恭毕敬十分谦卑,道,既然是场误会也就罢了,误会解除了如果无其他的事,还请国王允我们出危须,往西行才好。届时,我必然向我大汉天子如实禀明。张骞有意无意抬头观察危须国王,危须国王似有忌惮之色,反观言诺王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趾高气昂丝毫不拿张骞汉使身份当做一回事。方才毕恭毕敬不过是客套做一做样子,

湖荨突然站了出来,欲助张骞一臂之力。“我们的行踪轨迹,大汉的陛下是时时刻刻掌握着,虽然我们远离长安。你们危须汗血马脚力甚佳,但是我们大汉的千里马不是吃素的,”危须国王虽然未涉足中原大汉,但是大汉人杰地灵,奇物盛出。张骞此次出行必然是有备而来,虽然之前受制于匈奴,但是也从匈奴人的手中逃了出来。西域路上匪徒众多,如果说逃过匈奴人的恶爪是运气,那么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强盗呢?

还是光凭运气吗?运气才不会如此泛滥留恋于一人。更多靠得是智慧,由此可看来,足以见得张骞必有过人之处,才智谋略高于常人,要不然大汉泱泱大国为何选张骞出使西域呢?汉武帝威名远扬,一双慧眼识英雄。西域途中凶险困难重重,这凭这一点他一定具备过人的胆识毅力,两者缺一不可,如此一来危须国王更加坚定自己最初的想法了,

若是能将张骞留下来,为自己所用。他定然能够为自己扭转现今胶着的局面,霎时间看向张骞的眼光及语气祥和了不少。危须国王亲自向张骞赔罪,“是我有眼无珠,望请张特使见谅。”危须国王突然间的示好,变化莫测的危须国王,令张骞又多留了一个心眼。细思方才湖荨耳畔所言,再回头看眼前的国王态度脸色转变之差,比邻大漠里的昼夜气温相差悬殊。但是问题又来了,如何设计将张骞留于危须国呢?学匈奴人的手段放张骞于,大漠至寒至苦之地。还是故伎重施替张骞在危须国安家立业,危须国王虽然心胸狭隘,但却是惜才的。这种手段不仁义,他要收复的是张骞的一颗心,要他心甘情愿为危须王室所用。

夜里,危须国王设立了赔罪宴向张骞赔罪,胡璇莺歌燕舞香烟袅袅,一群西域舞女玲玲浪浪地围在了张骞身边,就像蝴蝶绕着花飞舞,许凝之,刘栉城等人在吃着肉,在一旁看热闹。吉丽欲赶走围绕在张骞身边的胡璇舞女,却遭刘栉城阻止被他们揽了下来。道,你着急什么,咱们的张大人自然有办法,且看一看。许凝之抓了一把葡萄干摊在吉丽手心,磕着瓜子附和道,对啊!着什么急,这些女人哪能迷惑大人的心智。

但是吉丽依旧不放心,眼神时刻不离,目不转睛监视着张骞一举一动,张骞身边稍微有风吹草动,吉丽手中攥的那把葡萄干就能攥出水来,攥碎的葡萄从指缝间压出来。“呀,吉丽你怎么浪费食物,你瞧你一手的葡萄干渣。”因为一路上缺衣少粮,湖荨对待食物会更加珍惜,所以葡萄干被吉丽攥成渣,湖荨很是心疼自然要埋怨几句。湖荨替吉丽收拾着葡萄碎,许凝之拽了拽湖荨的衣裳,湖荨转身,“做什么,”朝许凝之吼了过去,刘栉城的余力即刻锁在二人身上,一边浅酌慢饮一边虎视眈眈。许凝之摊开了双手展于湖荨面前,

“把你手上的葡萄碎赏一些给我呗,”许凝之笑腆着脸,湖荨蹙眉回看手心凌乱的葡萄碎,“你要这些葡萄碎做什么呢?”说话间悉数匀给了许凝之,许凝之接过葡萄碎自食起来。湖荨阻止道,不能吃,很脏的。脏?许凝之反笑道,湖荨你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人,我们一路上吃的脏东西还少吗?茹毛饮血这点葡萄碎算是干净的了。许凝之的一番话说的倒也不错,湖荨向许凝之投去了赞许的目光,“没想到你还挺勤俭的,不错。”

一旁的刘栉城坐立不安,停杯投箸不能食。见他不食,为刘栉城斟酒的枡达疑惑道,您这是怎么了。刘栉城朝坤达含睇微笑,无妨只是有几只虫子子流窜于衣物之间,略微觉着痒罢了。说话间刘栉城又余光打量着领座“打情骂俏”的俩人,因为刘栉城展现出了似星般的柔和,坤达有些焕然,居然站出来狠狠骂起了虫子,道,这些虫子看我不把他们一锅给端了,刘栉城礼貌地拒绝了枡达的好意,道,一些小虫子而已。刘栉城轻抬颌首唇印触杯,饮酒自醉连饮了好几杯。这危须奶酒劲起初不大,但是后劲十足,昏昏厥厥的刘栉城,对着坤达凝笑了许久。坤达羞涩地转过了身,刘栉城撇了撇嘴遂转向于湖荨,湖荨与许凝之比邻而坐十分亲昵。刘栉城醋意大振反手攥住枡达布菜的手,遏住她的手腕。

如此温柔的双手却攥得坤达的手腕生疼,坤达先是赫然一惊,随后见是刘栉城的骨节立显娇羞,手腕疼痛化作了甜蜜。遂抬眸道,您是怎么了……枡达宛笑似饮桃蜜一般甜,话语尽显妩媚。俩窝红璇点缀于脸颊两侧,她不时抬头低眸,一群胡璇舞女摇曳生姿,裙蘼芜璇而过,一阵温柔风刮过,刘栉城毅然清醒遂松开了紧攥坤达的手,觉着很是抱歉,连连对枡达致歉,“对不起,我方才饮了些酒,你的手腕没事吧?给我看一看。”枡达哪知道刘栉城是一时间醋意大发所致的,还呆然得以为自己感动了刘栉城,隐约燃起了自己的希望之火。枡达娇嗔回道,不碍事的。四字虽然简约但是情深似海意义满满,枡达既然无事刘栉城也不再多问,与枡达换了座位,撇过身子自己饮酒吃菜闷闷不乐。枡达沉浸于自己天真美好的想象中岂会观察到这些细微入扣的细节呢?

而全场瞩目被莺歌燕舞萦绕香瘴的张骞,自是目空一切心无旁骛。偶尔出一会神还是最终依旧会陨落于谈笑风生的湖荨身上,撇一撇嘴翻一翻白眼,继续转回注意力。盛大的王庭宴会除了大臣武将自然少不了王室贵族的身影了。各色花枝争相入席,与姑师国王室的张扬开放的王室风气迥然不同,他们更多的是沉静内敛,举止端正,倒是与张扬奢华的王庭孑然不同。沉稳的王庭,出了言诺王子这般跋扈之人也是奇怪。

与湖荨对面席地而坐的是言诺王子一奶同胞的胞姐系都斛暮王后所出,也是危须王国身份仅此于,生母都斛暮王后尊贵女人。一身骓宝加身叶宝坠鬓越发显出危须王室沉稳不俗,所有的人对不语专注于投箸。这真是个奇怪的王国,外边张扬实则谦逊,国王成了一个迷,明明国力强盛却是上下恐战,谈战色变。胡舞胡琴依旧,湖荨吃饱喝足无意驻留于此,宴席上的宝石华服太闪,闪得湖荨睁不开双眼。浓烈似瘴气的香靡熏得湖荨透不过气。湖荨借由世间通俗身体不适的借口请退,这一招历来屡试不爽。

危须国王答允,湖荨获允先行离开了,许凝之也随后跟上。追着湖荨跑迭道,你要是离开了,大人如何与危须国王交流呢?许凝之这个人向来马虎记忆力不佳,自从湖荨取代了堂邑父成为张骞的贴身翻译,堂邑父在整只西域团队的地位也越来越不低了。大伙逐渐淡忘了堂邑父,忘记了他会说番语。有一段时间堂邑父一度低迷对湖荨的敌意更甚,虽然面上相安无事实则暗地怀恨冷言讽刺也不是一日俩日了,若不是上一次湖荨公开与堂邑父叫板。他更加肆无忌惮,

“是啊!我出来了大人怎么办呢?”湖荨故意提高嗓音,突然顿下前进的步伐欲返回王庭,许凝之伸手揽住了湖荨,道,“你可别耍我了,我方才才想到堂邑父也在席间。有他在席间大人与国王沟通就不存在问题,你心思缜密如针又怎么会想不到这层呢?早就安排好了。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湖荨转了转垂肩的一绺乌丝,做出认真想问题的表情。峨眉下俩颗葡萄眼珠提溜地旋转,最后道,知道还问我,明知故问。我就是故意耍你的,湖荨无端的戏弄令许凝之生恼,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掐着湖荨的面颊,鹅蛋脸硬生生掐出了二两肉。湖荨整张脸的轮廓变形了,脸也被许凝之提了起来,

“你耍我,我就让你变丑。”许凝之戏谑道,眼神中爱意泛滥成灾。湖荨嘟着嘴推开了许凝之的手,搓了搓脸。随后“仇视”着许凝之,双手齐上捏着许凝之的左右脸颊,往左右延伸开来。一张完美的轮廓霎时间就变形了,鼻翼、嘴角无限延伸。原本娟秀的五官居然放大了无数倍,破坏了协调一时间整张脸也是放大了无数倍。虽然不如先前一般俊美,但是依旧是俊俏的。由此看来许凝之的容貌是经受的住考验的。湖荨不觉解气故意做出了跼蹐不安,栗栗危惧。的表情,想让许凝之误以为他丑态毕露。湖荨摇了摇头,道,我实在是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现在的你,只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了。

许凝之向来悉心呵护自己的容颜,哪怕是在大漠众人灰头土脸的环境下,也不能改变他的习惯。更不能影响阻止他悉心呵护皮肤的信念。孜孜不疲保护着皮肤,皮肤吹弹可破不敢说。但是皮肤状态绝对是所有人当中最好的,要不然上回女匪也不可能立刻认出他,方块贴身铜镜随身携带的,兄长许延有一次为了救人狠心捡走了许凝之采来护肤的积雪草,他爬烂了俩根手指以作代价采来的,许凝之气绝跟他闹了一月未说话。

湖荨把弄了半天,许凝之未做反应。一张变形的脸是暄挂着笑颜的,湖荨觉着无趣索性罢手,弯腰负着手,凑近许凝之的脸往上仰视,迥异道,你怎么不生气啊!一双凝愁秋水似的双眸凝视着许凝之,他双瞳剪水回望她。湖荨知道他爱美惜颜如命,命可以绝颜不能凋零这才弄他的脸。

“我问你呢?你怎么不生气呢?”湖荨复问道,许凝之对着湖荨笑了笑,转身并不作答。湖荨跟上去刨根问底,许凝之依旧含笑。又顿下脚步望眼窈窕,叹息道,如此美的景要是父母能看一看就好了,落雁与孤烟齐天,斜阳泫荒漠一色。游子然欲凉泣,只叹翁叟独将领。湖荨放眼望去,接天的霞梧染红了天际,袅袅炊烟直升云霄,牛马合磬烟寥寥,纵使人家归家去。湖荨静谧下来,王庭内是鼎铛玉石,王庭外却是一片云淡风轻。正值日夜交接的黄昏,夕阳无限好,许凝之人随在王庭内心却飞到了王庭外,

他眼中的渴望似久禁的飞鸟那般渴望自由,他们被束缚在这个王庭将近十余天了,闪烁光华的王庭刚开始带给了他们震撼,可是久而久之,这种震撼骤减消靡回归本真,王庭外的累累尸骨依旧牵动着许凝之。无论王庭华实拟九重天宫,也掩盖不住光华下那隐约的戾刚与冷酷。许凝之凝神回眸之下,

突然发问同一时刻凝视庭外似胭脂浸染的夕阳的湖荨,那个时刻夕阳的胭脂色深色已然渐渐褪去,由鹅黄取代。渲染了整片天空,昏、昏,这才是真正的黄昏。湖荨全然不知许凝之的缜密的心思,与那掩盖于自若神色下如丝般的忧伤,她愉快尽情地享受着天赐的美景,大自然鬼斧神工下的佳作。雀跃欢腾似鸟儿,他真是不忍心打扰她,话到嘴边,又被她肆无忌惮的笑,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他心底里的那一句,

“湖荨你说危须王宫可怕,还是路上的匪盗来的可怕。”他终将没有说出来,倒是倒换成了,“湖荨你是喜欢天上缥缈行踪不定的流云,还是天上自由飞翔的雄鹰呢?”湖荨忖度了一会儿,回道,我喜欢天上的……,许凝之屏住呼吸满怀期待,湖荨噗嗤一笑遂道,为什么,你看我老是是一脸紧张的模样,你知道吗?你紧张的模样太像我今天……,忽然间湖荨又笑了一笑。许凝之知道必然是将他的脸,与今天所见的某一只动物的脸拼接在了一起,要么是危须大黑犬,要么是危须白犬。反正在湖荨的印象中,他的脸算是这辈子都得与狗挂钩了,因为湖荨曾经说过许凝之某一瞬间,总是像她见过的某一只犬,她总是能从记忆库中搜寻到与之相匹配的狗。

许凝之抱臂以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仰视着比他矮俩个头的湖荨,“说吧!我又像你印象中的那一条狗,是姑师牧羊犬还是危须犬,是新朋友还是老朋友。”湖荨一愕然,不由心生感动,他是唯一一个能够清晰记得自己所说之话的人,湖荨敛收住了笑,审视着许凝之,本来还想说他像只大漠蜥蜴的,现下也放弃了。嗯了半天,说道,其实我是想起昨天的事才笑的,并不是笑你,所以你千万不要误会哦!见她神色不自然,眉头蹙成了一条许凝之就知道她是撒谎的,继而也使了一点坏,打破砂锅问到底,当众拆湖荨的台,也顺便考一考湖荨的应变能力。遂道,那么好笑正好我这几日闷闷不乐的,说一下你遇见的开心事也顺便让我笑一笑呗,湖荨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会被许凝之反将了一军,许凝之静候湖荨的反应。

然而许凝之并没有得偿所愿,湖荨急转直下岔开话题,与许凝之翻起了前几天的糗事旧账,许凝之骤然颜色发青,原来是之前逗留姑师国内发生的趣事,当时许凝之联合几个同僚,计划捉弄刘栉城,并且下赌注,许凝之下的赌注最大他几乎是,将自己的所有身家都倒腾出来,摸索到了刘栉城的住所,刚要捉弄就被刘栉城一盆新鲜的洗脚水,醍醐灌顶浇了下去。满盘皆输捉弄不成,身家全然拱手让人,

不仅如此还在在大众出了糗,在黄沙遍布的沙漠中行步的人,洗脚水内蕴藏的不仅仅是脚气、脚汗,那么简单。里面的内容物质丰富多样,日积月累的黄沙垢、汗垢、泥垢经过长年不透气的鞋、大汗淋漓下的脚、内里的污垢层层叠叠新旧交替,久而久之酝酿出了似酒醅一般的衍生物,浓缩了所有泥污垢的精华俗称垢醅。只需一小块溶解于水就能染黑一盆干净清冽的水。他们是香丸最大的天敌,刘栉城就着许凝之的面就泼了一盆颜色鲜深沉诙谐,且带有浓重忧郁色彩的洗脚水,似泼油面上的热油泼到了许凝之似面的头发上,从头发丝臭到了脚指头。同僚对他退避三舍。许凝之身上撒的香都掩盖不住一身臭,

这一幕恰好让路过庭院急着寻遗落石屏的湖荨瞧见了,她掂起了脚尖,像一只猫一样猫在墙壁沿,抑气顿声扶着栏杆,刘栉城不知所措的表情以及,同僚捂着鼻子一脸嫌弃与讽笑的眼神,骤然呆滞的许凝之尽收眼底,兴许是突然其来的意外,令许凝之凝住了,来不及做出相对的反应譬如说逃走、撸袖斥骂。滞顿了有半晌的时间,

许凝之终于清醒反应过来了,但是他却选择灰溜溜地逃走了。糗事暴露无遗,许凝之的脸色,由铁青转成了土色,换做是他人也就罢了,偏巧是心上之人,转进缝里也于事无补。许凝之紧抿双唇,许久方开口,“你是不是觉的那时候的我很糗呢?”湖荨捕捉到了许凝之眉宇间细微的变化,见他如此重视自己的看法,何不顺手推舟改掉他的吹毛求疵的坏习惯,遂临时改变了之前以牙还牙的主意,认真起来也不与许凝之打岔,

她背靠着墙壁,侧目与许凝之对视。道,“出一次糗又如何,谁人没有出过糗呢?你又何必在意呢?”许凝之的回答也,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的回答毫无犹豫,他全程瞩目着湖荨一本正经道,我就是在乎你的看法,那是因为爱。爱脱口俩个人都奇妙地僵视着对方,湖荨眼帘中闪过了一丝排斥及惊悚,他感受到了心底难免有些意料之中的失望。看来是自己太过急躁了,不过很快他意识到了另一个棘手的问题,自己突兀的回答不仅得不到美人心,兴许还会让自己失去一个知心的好友。

为了拯救这场“事故”他又停顿了几秒,转瞬即逝眨眼皮的功夫,顾盼,在僵持不下的氛围当中,还是许凝之打破了僵局。他大笑随即戳了戳湖荨的脑门,语气轻松回转道,你的思想未免太狭隘了吧?爱有很多种,友谊之爱、男女之爱、父子之爱、母女之爱。你所理解的爱与我所说的爱是不同的,咱们是可以生死与共的患难自交对吗?我还欠你一条命呢?之前神色躲避的湖荨也放声大笑,以兄弟的语气与许凝之,道,

是啊,你还欠我一条命呢?咱们是一辈子的生死之交,我以后还要替你找媳妇呢!。许凝之迅速打岔,推搡着湖荨道,你不是身体不适吗?快回房间休息吧?快快快,湖荨在许凝之的催促之下,不小心崴了脚骨节咯吱了一声。“”哎呦”,许凝之紧张问道,怎么了。湖荨转动了右脚踝发现全然不能动弹,紧接着受伤的脚踝肿大了起来。湖荨与许延讨教过一两招,知道自己伤得不轻。

湖荨撑着许凝之的探视过来的臂弯,一跳又一跳地狼狈跳到了一处,坐了下来简单处理。湖荨用指尖去触摸臃肿的脚踝,额沿汗如雨下,滴到了许凝之的手背。她那一张铁青倔强,腮帮鼓起的脸,钻骨的噬痛从骨节慢慢延伸至肌理、筋脉,此起彼伏层次的痛楚。湖荨紧咬内壁嘴唇,许凝之的眼神充满了关切,道,痛吗?痛的确很痛,但是湖荨不能掉眼泪,这样只会显示出她的无能,她努力睁大红肿的眼圈,故作镇定道,不疼。许凝之斜凝着湖荨心都碎了,忍受不了她过分的苛刻,俯下腰伤未愈合的身子,背对着崴伤的湖荨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以命令的口吻,道,你要是还认我是患难之交,你觉让我背你回去别硬撑着。上来,上来二字坚定不移,不容反驳。

湖荨依旧犹豫不决,毕竟男女有别又是在危须国王庭内,若是让路过的王室成员,及扫地的下人瞧见了,有损大汉体统,况且许凝之的腰伤未痊愈。湖荨婉约地拒绝了许凝之:还是免了吧!人太多要是被看见了,有损大汉体统。一拒绝许凝之就猛然起身,似点燃火星的炮仗浑身上下充满了火药味,随时随地都能炸开。他怒斥道,体统体统,我瞧着你每日待在大人身边,都快失去本色了,都快被大人洗脑了。他一个粗狂的汉子知道什么,整日体统体统,体统是男人的事,与女人有何关系,湖荨你从来都是不拘小节的,且活泼开朗。但是现在的你三句话有两句话不离体统。许凝之的震怒令湖荨猝不及防,余下分秒她迅速回忆起了自己曾几何时,在深夜辗转难眠之际捂着自己的胸口,扪心自问自答的一段话。

我告诉你体统不需要女人来撑,这是男人的责任。你只是一个女人女人而已,为什么要故作坚强,为什么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展现你的脆弱,这是你天生的权利,为什么你自己要被眶条眶住了呢?我原本以为你不这样,这不是你不是真正的你。他说的话你也能信,匈奴北漠十余载的披荆斩棘已然将他的心性磨练成钢铁一般硬,他可以为大汉流血但是,绝对不会为任何一个人流泪,湖荨你能懂我的意思吗?许凝之注视着他,他眼里溢出快捏碎的心疼。

他是亘古不变的,他的思维逻辑是不存在懦弱的,他是受尽这世间所有苦楚的人,他是不会理解眼泪的意义,因为在他的世界观中眼泪只会是,向敌人臣服的证明,是懦弱的表现,他讨厌懦弱所以他也仇恨眼泪。他言语中所诉说的体统、软弱,只是因为他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强大到心如坚石,铜头铁额。可是……这并不能道德绑架,湖荨思旋痛骂着自己,眼神都出窍了。许凝之瞬间哽咽了,刚毅的语气随后柔和了下来,续道,你不会是让我吓着了吧!我不是有意的,

湖荨摇了摇头回过了神,我没有被你吓着,我只是再想中午吃些什么好,因为我方才嗅到了饭菜的香味,我有一些饿了。许凝之噗嗤一笑,笑骂着,现下还惦记着吃,你的心可真的大。我竟然无言以对,聊着聊着话题会跑偏的。俩人相视一笑,湖荨的笑由疼痛牵制住了,一点儿也不自然,皮笑肉不笑。许凝之的心侧裂出了隐隐的疼痛,他蹲下身子以崇高的敬意仰视着湖荨,在他的眼里,心里,她是他除了母亲以为最尊敬的女性。

他郑重道,如果我们是……许凝之顿了一会儿,改口: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就别老藏着掖着兄弟是有福一起享受,有难一起当的。我哭鼻子的时候都找你哭,礼尚往来,你哭的时候我是不是也该在你身边让我借你一个肩膀呢?湖荨凝视着咬了咬唇,脚踝的疼痛瞬间放大了无数倍,眼眶内闪闪的泪花唰得落了下来积攒的泪河刹那间决堤,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大喊道,痛,我的脚踝好像断了走不了了,锥心刺骨的痛。许凝之挺出肩膀,借给湖荨替她接眼泪。湖荨一扑上许凝之坚实强壮的肩膀顿时有了心安的感觉,辛酸隐忍泪染湿了许凝之的肩膀上,双肩颤动的频率也抽搐的频率是一致的,暖烘烘的肩膀湿透了一大片。路过的风一吹许凝之冷得打颤,

“你的脚踝受伤了”一声轻柔的余声凌空而落,湖荨慌忙拭去眼角的余泪,声音的主人是危须国王胞妹斯丽佳,湖荨方才在席间见过斯丽佳还替他与张骞做了翻译,斯丽佳方才在席间对湖荨就颇露赞许之色。因此对这位来自东方国度的才女印象十分,斯丽佳轻轻挽起湖荨的手,察看了湖荨的脚踝,蹙眉道,怎么被虫子伤成这样呢?虫子?湖荨疑惑反问道,可是我明明是自己不小心崴的脚,怎么会是虫子呢?斯丽佳面色凝固,道,

我们危须国有一种虫子,貌似石壳形状,脾性不大好若是伤了它,蛰你一口就如同崴脚般痛苦。你脚踝上烙了血印,不信你自己看。斯丽佳回手一指,的确是俩个醒目的血牙印。可是湖荨刚才明明就没有发现,斯丽佳解释道,这种虫子咬了人伤口不会立即浮现出来的,话毕斯丽佳便命人将湖荨扶回了房间,斯丽佳俨然一副主人的态势,尽心尽力为湖荨安排好一切。斯丽佳请来的医者为湖荨上好了药,

然而疼痛依旧不减缓。斯丽佳悉心劝服,“这世界上哪有能立即生效的药,必然要等待一段时间。”许凝之附和道,是的,你就暂且忍一忍吧!但是许凝之也不全无行动,遂向斯丽佳要了一些热水,亲自上手替湖荨受伤的脚踝镇痛。尽心尽力着实感触到了斯丽佳,经由这场景她隐约忆起了自己的豆蔻年岁,所有少女必然经历过的不羁情感。虽然年华已然离她远去,但是心中这份封存已久的恋,她依旧难以忘怀。回首如烟的往事,无怨无悔。她的嘴角泛醒了久拘泥的宛然一笑,春风如沐的青涩。

因为斯丽佳的来访,湖荨沾了些斯丽佳的光,那些伺候湖荨的势力女侍从,毅然敛收起了昔日的张狂乖狡。对湖荨的态度也是大变,耳畔的冷潮热讽被甜言蜜语所替代,还懂得摸索湖荨的喜好与脾性,时常准备一些小点心讨好湖荨,谦逊彬彬倒是令之前饱食她嘲讽的湖荨大为不适。然而她的变化缘由湖荨又岂会不知呢?

斯丽佳是危须国的长居次,也是神秘的危须国王唯一的胞妹,与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都斛暮王后是姑嫂关系。纵观危须有那个不知死活的敢与斯丽佳作对,都是争相胁肩谄笑,阿谀奉承。斯丽佳又鲜少与王室以外的人打交道,打交道的外族人又是屈指可数,而在为数不多的外族人当中,湖荨算得上是待遇最好的。

众所周知斯丽佳的性格向来不大随和,与她说话是最需要耗费脑力的,简直可以用斗智斗勇形容。众女侍依稀记得有一年斯丽佳办生辰宴会,一祝寿的宾客因为祝词不当,惹恼了斯丽佳。斯丽佳毫无给面当众掀翻了所有的桌子,地面上一片狼藉珍馐饕餮大餐,散落一地,无处安足,当众让那宾客下不了台。

那宾客一时羞愧不已,回去还被削了一半官。从此那宾客再也不敢赴王室的宴会。传闻那宾客本来赴完斯丽佳的生辰宴就要擢升官级的。一经生辰宴一闹,别说升官了,反而还连降了好几级。因此斯丽佳也成功获的了危须的黑面娃的称呼,所以能与斯丽佳心平气和说上一句话的人,所有人都会仰视她巴结她。那几个女侍一见来访者是斯丽佳肠子都悔青了,生怕湖荨给她们戴帽子,穿小鞋。

而湖荨也借此机会狐假虎威了一把,一时也在王庭混得是风声水起悠哉悠哉。有点乐不思蜀了,幸亏整支团队还没有沉沦颓废下去,还有几个明白事理的人,未被这迷离徜恍的衣香鬓影,钟鼓馔玉的环境所迷惑。而湖荨无意中通过一件事,幡然从这一场预先预计好的阴谋中,如梦般醒悟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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