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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大漠孤烟直(17)

大漠孤烟直(17)

昨日登至山腰间突然风雪大作,整座葱岭都开始晃动如同地动一般。隐约之间似乎真应了那守山人编织谎言中,说的葱岭女神喜欢悠然自在,却不喜外人来访打扰的葱岭山,动怒之状一般,幸亏守山之人经验丰富,安抚众人,道,

大家莫急莫慌,这是雪崩。众人听从守山人的指示分别朝两侧逃离,许凝之牵着湖荨的手从左侧逃离,而吉丽张骞刘栉城等人则朝着左边逃离。雪球滚动山体的剧烈响声盖过了众人的喊叫声,

几十个硕大无朋的雪球,越滚越大不断得增大它的规格。轰隆轰隆得径直往山底滚落,当中不免有腿脚不利,未能调整高原反应速度不快的拖油瓶,其中一个人便是枡达,枡达自进入葱岭周边区域之际,身体就开始出现各种不适反应。尤其是呼吸困难,总是觉着外部的空气,遏制住了枡达原先平衡的呼吸,让它变得急促不安。越往上走,枡达的呼吸就越来越困难,流动的空气开始凝固了一般,枡达一步三两喘息。本就拖着笨重的身躯,大口喘气。

现下忘命一跑更是消耗了不少体力,如纸片般白的脸色越加铁青了,但是她依旧坚毅,似南国冬日寒风不倒的毅力青松。然而无情的雪并未因此而绕过身心俱疲的枡达,硕大的雪球从陡峭的悬边垂直坠砸向枡达,但是她并没有受伤,

受砸伤的另有其人。那是枡达一辈子最希望能够替她遮风挡雨的男人,现在幻想成为了现实,她应当无比欣慰才对,因为她的梦想成真了。可是当那个男人奄奄一息,

真正得躺在简陋得连稻草都无存的盖卷上,气息奄奄的,她却比任何人都伤心,她恨不得她从未有过这种幻想。她已经顾不得感动,以及后来的事……。只剩余五脏六腑在哭泣,幸亏经验丰富的守山人带来了打火石,勉强为刘栉城燃起了一堆火苗。但是湿冷的干柴太过于倔强了,点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燃。着急上火枡达围在了火堆旁,来回踱步瞎折腾。湖荨扶着下巴嘀咕道,

要是能从她体内引出爱火与心火,必然能燃起火堆。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吓死人不偿命,听话总是一半漏一半的许凝之,骤然出现在湖荨的身后,空灵的声音搭腔道,为什么,被赫然吓了一跳的湖荨转身就拍了许凝之一掌,

让你吓人走路没声。许凝之捂着脸,可怜兮兮道,谁吓你了,分明是你自己太过于专注好吗?许凝之捧着半边的衰脸,委屈巴巴得,活像个被恶公婆训斥的小媳妇一般,

湖荨:那谁让你……倒霉活该今天就该被我打的呢?许凝之嘟了嘟嘴,你权且先受着吧!都什么时候了,没看到刘栉城吗?还有心思闹,湖荨噼里啪啦得胡乱说了许凝之一通,因为气氛过于凝重,不适于过分活跃。湖荨与许凝之不再闹了,

然而时间不等人刘栉城不等人,身体聚集的温度骤减下滑,四散于空气当中,刺骨的寒凉逐渐以逐步蔓延的趋势浸入肌肤骨肉。他的手掌开始结清了薄薄的一层霜,那是身体内的火抵御不住占主导的冰特征,就好似蔬菜冻透一般。紧随其后的是眉毛、睫毛、都刷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兴许是刘栉城命不该绝,

倔强到底的湿柴终于燃起了希望的火苗,火势急剧扩张。照亮了空旷乌漆的山洞,山洞充满了光明与洞外,伸手不见五指的暴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火势的强度更加大更加强烈,方才聚集于一处跺脚取暖的同僚四散开来,火比任何时候都珍贵,如同饥肠辘辘的人吃完食物会更加有满足及饱腹感,融化了所有人身上心里的冰碴。众人再一次聚集于火堆旁,

一方面为自己取暖,另一面为卧于陋板生死未卜的刘栉城增添一些人气,希望他能挺过来,见过太多同僚死于路途上的他们,在面对生死离别之际,尽管习以为常,但是他们依旧想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为刘栉城做一些什么。他们不善于言语却用最实在的行动来,展现团结的力量。跳动晃闪的火舌肆虐,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力量,噼里啪啦,柴火不间断的折断声,期间还伴随着柴火脱水快速蒸发的声音。

烤鹌鹑的香味它们也同时也,牵动着所有人的心,那是张骞告诉湖荨的秘法,刘栉城此生最舍弃不了的长安味道,那是刘栉城舍命也不肯舍弃的美味,虽然这一招有些险,但是事实证明了,张骞的办法从来没有失灵过。身子渐渐暖和起来的刘栉城,指尖移动了“几步”嗅觉也解封了,

一个劲得在空气中搜寻气味,似蛇吐蛇信寻觅空气中猎物的气息般。

兴许是许久未食长安鹌鹑了,刘栉城对长安鹌鹑的味道生疏了不少。那肉味勾了许久,最终,本该远远飘去的一缕魂,终究被那一丝只属于长安的味道给勾了回来,

刘栉城醒来后便嚷嚷着,鹌鹑,鹌鹑。众人轰然一笑,连那守山人都不得不佩服,张骞的妙才。张骞望着大块朵颐的刘栉城魏然一笑,额角渗出的汗珠还未来得及擦干呢?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恰巧被湖荨瞧见了,她一直紧盯张骞额上的汗珠。她实在是手痒地很,她最是见不得别人大把大把的汗珠挂在脑门、脖颈上的人,

因为她会忍不住替他擦,但是她还是忍住了,遂甩出了一张丝帛,那是她平日里擦汗的。婉约地劝张骞把汗擦了,

许凝之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把拽住湖荨刚起暖的双手,关切地问候道,“你冷吗?”湖荨还未回答他,他下一刻已然褪下他周身唯一一件保暖的坎肩,披在了湖荨的身上。自己则是抖擞着身子寒颤不已,他的好意湖荨自然不能接受了,遂抖了抖肩,退回给了许凝之,

“你别老是想着我,你自己呢?”

湖荨果断地拒绝了许凝之,复又离开。许凝之似牛皮糖一般跟了上去,甩都甩不开,道。“你说你,要是跟刘栉城一般,冻坏了那我该怎么活呢?”湖荨转过身弓起的手肘撞上了许凝之的肚子,

倒霉的许凝之呃了一声,有些好笑。湖荨对着许凝之笑了笑,抱了抱臂,指着许凝之有些随便道,你这话问的,那当然是我死了你照样活,该怎么活怎么活呗。但是千算万算那许凝之的心思,湖荨终究没有算到,他居然在众人面前给我搭了个,比天还高的台。硬生生得让湖荨下不来台,湖荨恨不得在脑海中捶打了许凝之数以千次了,

好一句如雷贯耳的,“不,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湖荨的脸嗖的一热,可以相信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所有人同一时刻齐刷刷得将注意力,迅速从刘栉城的身上转移,集中于湖荨的身上,湖荨真想觅一处能容下她的裂缝,又或者是有个好心的人替她解围。

算了,半天没有人帮她自己帮自己喽。

须臾,湖荨灵机一动选择装傻充愣,掂起了脚尖戳了戳许凝之的脑门,打趣道,我知道因为我们两是最要好的伙伴对吧?放心吧!在你娶亲之前我是不会死的,我可是要好好活着的呢!言毕,遂又客套得拍了拍许凝之的肩,小声威胁:你差不多就得了。

附加了一掌直碎心,她的那一掌力可是加重了不少,不敢说是八成的掌力,但是也将近七点九八成,许凝之:恶毒的女人。

湖荨不得不承认她对待许凝之,从来都是随便的甚至可以用粗鲁形容。许凝之紧皱的眉,将近迸裂的眼珠,以及鼓成生气河豚鱼般的脸。湖荨那一掌绝对不轻,要是他再削弱一些必然会被拍到地上。

湖荨怒蹙着眉,好似向许凝之的脑门上重重地投了一块石头,示意让许凝之以后在公众场合,注意点用词。许凝之懂不懂湖荨不晓得,但是湖荨就是这个意思。机智敏锐的湖荨亲自为自己解了围,眉头不免往上梢爬。

身后默语不谈,才舒展紧皱眉山的男人,默默向她投去了赞许的目光,柔光似水殇波不绝,尽显绵柔之意。的确问题出现的时候,就应当是自己来解决的,而不是一味地靠他人。能真正处理问题的人方是个让人省心的人,这也是他为何摒弃堂邑父而选中湖荨,作为自己贴身翻译的缘由之一,除此之外湖荨身上还有一个优点那便是无软肋,

张骞也不是没有观察过湖荨,过人的语言天赋,是的,无可否认成为了她能与堂邑父站在同一位置上的硬性条件,但是她最难能可贵的是她几乎没有什么软肋,对蛇虫毒蚁无惧之外,更是无情感牵绊,也是难得看破生死之人,并不是堂邑父能力不如湖荨,也不是他对生死恐惧,

只是因为他有情感牵绊,他是有软肋那便是女人。跨不过的女人关,女人是他的天敌,除非有一日一个女人能走进他的心房,那么他依旧是有软肋的,

反正为人必然会有私心。张骞也是人,湖荨已然走进了他紧闭的心房,赶出去的堂邑父再想走进去,一个字难,再三个字,难上加难。一山不得容二虎的道理,张骞是知道的,张骞习惯了湖荨的翻译方式活泼生动,既未偏离主题又不会刻板乏味,

就昨天一整天,先是刘栉城被砸伤紧接着,就是好几个同僚起了高原反应一个个喘得,跟哮喘实在是没有两样,葱岭的雪下起来是没玩没了的,一整日的暴雪整整下了一天。有些人怨艾,有些人选择听天命正所谓,功成一半在于人为,一半在于天命。而湖荨却兴奋得拿出所有人的储水罐到外头接雪,至少在雪山比在沙漠要强,雪山有水有火堆还有,几只冰冻的新鲜鹌鹑,简直是不愁吃穿。

而沙漠热、渴、穿得再少到了沙漠不算是薄,就算你褪尽身上最后一绺丝履也算不了什么,因为你还有一层皮,渴到嗓子冒烟就算掘地三尺,也断然凿不出一眼甘泉,就算运气绝佳打到了几只野物,你捂个十天大半月早就给你烂得连渣都不剩,只余下几只蛆虫与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与之前相比现在已经是十分幸福了。

晚间曢耀的火舌是葱岭唯一的光明,所有人都围在火堆旁边,外头的雪依旧络绎不绝,丝毫没有要减缓的意思。但是山洞内却是一片欢声笑语,但是说笑话终归是无趣,而那守山人不懂中原笑话的梗,如此一来倒是冷落了他,终究是不好的。湖荨昨日还见到许凝之站在软绵绵的雪堆上,练舞的情形呢?

他的骨头要是再不彻底舒展活动开,就该“生锈老化”了。场子愈渐冷了下来,湖荨挺身而出,自高奋勇,道,

我觉着吧!说笑话无趣,况且咱们的守山大叔他呢?不懂汉话不大懂我们的笑点,咱们换一个节目,艺术音乐是无国界的,反正我们这里有善舞的许凝之,吉丽他们,一闻有展现自己的机会,

与人说话的许凝之立刻坐正,那腰板挺得比士兵还要直。更绝的是他的表情与乖巧听话的孩子一般,蹙着眉、裹着嘴、抱膝盖抱歉她也不想的,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那双爪安静地按住不安分的膝盖,因为他激动紧张膝盖老抖,湖荨笑了笑,亦道,方才我也问了问大叔,他说他也会一些舞蹈。咱们倒不如来场民调旋舞饕餮大餐,

不知道众位意下如何呢?言方落。湖荨耳根子就被许凝之震耳的鼓掌声,所占据了。他倒是十分的捧场。因为接下来的舞台便是他的了,就许凝之领导的是极具中原特色的汉舞,之前许凝之像瘟鸡般耷拉了许久,可是一沾舞蹈便精神抖擞。他从他那隐秘的袋里小心翼翼,神神秘秘地捧出了经过冷热交替过后的香粉胭脂,还有舞服。

湖荨本来以为他会捧出,那干裂的胭脂及几乎散去香气的香粉,还有那皱巴巴的舞服,因为按照自然的情况下,它就应该是这样的,当时当他将那些东西请出来的时候,湖荨的下巴都要翻掉了。全部都是原模原样的,没有干涸掉粉的胭脂,也没有香味无存的香粉,也无皱巴的舞服。他说既然跳舞就要有个正儿八经跳舞的模样,不能辜负观众,自己收拾地漂漂亮亮的观众看着心里也高兴。

他卓敏的目光一霎那闪过,湖荨觉着他瞬间高大了不少,

嗯,是个负责任的舞者。之前湖荨还嫌弃许凝之婆婆妈妈多事,现下细细揣摩他的话也不错,可是他究竟是如何做到不辜负观众的呢?如何克服地理环境气候的呢?他却闭口不谈说这是秘密,还说只有等哪天湖荨愿意做他媳妇的时候,才肯公布。

湖荨知道他又皮紧欠打了,你是不是皮紧欠打了,

许凝之说过,有些是可以敷衍的例如衣、食、住,但是有些事绝对不能敷衍的,就好像许凝之热衷的舞蹈,那比生命还可贵,宁可不娶妻不吃饭,也不能丢掉的东西,那是一种富裕精神层面上的富裕。

小小的山洞几乎以人满为患来形容,却却硬生生地劈开了一亩三舞台给这些舞者。许凝之换上舞服犹如变了个人似的,他的眼神不再是漂浮不定,游离的状态。而是异常得定,平日里习惯与许凝之打闹的她,一睹他的眼神他平日滑稽一面会迅速抽离她的脑海,她会有一种他不是许凝之打错觉感,他身上的架势全然与幽默风趣无任何干系。有一瞬间的湖荨也会被这种认真严谨的气质所迷。

这就是所谓的职业气质吗?张骞穿便服的时候湖荨觉得普普通通的,但是他只要穿上大汉使节服,再手持符节,那大汉威仪的架势便出来了。所以说人靠衣装这句话是没有问题的

许凝之掂足蝉步,湖荨的眼立马亮了起来,本以为他会跳传统的丝舞,却不想他居然跳起了动物舞。这蝉舞灵感原本是前几日湖荨无意间提起的,因为湖荨与许凝之打赌,谁输了就说匪夷所思的故事,

结果猜也不必猜自然是湖荨输了,她说的便是古代君王殡天下葬的陪葬品关乎玉婵的故事,不过湖荨平日并不是个达利知书之人,书看得少肚子里的故事也不多,绞尽脑汁编出了有关玉婵的故事,也是神乎其神。许凝之也是半信半疑,故事内容大致说的是薄情君王与那痴心女子之间曲折婉转的爱情故事,

以玉婵作信物的故事,以死后同穴为结局的情爱故事,故事算不上匪夷所思,但是湖荨情动声色自己感同身受,身陷其中倒是令许凝之匪夷所思。故事从头到尾自己都未生半分感绪,她倒是一发不可收拾了,湖荨叙述得如痴如醉,先是粉面桃花羞两颊的,似乎将自己比拟作那故事当中的女子,许凝之真怀疑湖荨,之前是不是说书的,口若悬河口才如此之好,怪不得自己常常说不过她呢?

说到婉转感人之际,也会嘤嘤哭泣暗自拭泪,故事会中断片刻。阴雨过后一会儿又见一片晴天,一会儿喜一会儿哭,也是喜怒无常。完全沉浸于其中无法自拔,泪倒是流了一大捧,她还斥责许凝之是冷血动物呢?许凝之无言以对,听之任之。不过那故事也不完全如同废稿般,最起码他得到了蝉这个灵感,既然是玉婵的故事那么便借此故事编出一段舞,舞语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寓意高贵而神圣的感情,

今日他便要作一只蝉。上下举振的丝绸便作为振动的双翅,浮动坦荡,悱恻缠绵。他模仿的蝉栩栩如生,给予人蝉合一的即视感。许凝之又是一等一的高手,游走神色似向四散游离,实则在隐晦的眼睑斜下的余光,无不关注着湖荨投去,水般见底清澈的秋眸,蕴含了不解的情愁,

舞蹈内的情愫似乎多盖了些愤怒。许凝之的甩袖的力度开始加重,溢香的水漾栅袖宛如藏骨,张驰有度。以袖为游毫,腾然甩水袖于洞外,宛如甩了一注泉,瞬时收回差盐花衣袖生,前后只在于眸一眨一睁瞬息。届时,秀逸往上弹,飘飘雪絮复散于上方,似播撒的星辰复又坠坠陨落众人的肩头、鬓发、眉睫闪闪发光。

众人纷纷惊叹面面相觑,顾盼便升华了。一颗雪絮偏巧落在了湖荨时常簪花的鬓头,光闪夺目似亮水晶,几乎照亮了所有人的眼。吉丽惊愕道,湖荨你鬓发的雪絮……说话间湖荨伸出手欲触,未果即化,许凝之随即接连打转了四五个水璇步,究竟是人又或是蝉,无人能分得清,许凝之已然将自己的魂注入于舞蹈之中。瞠目结舌的吉丽抚了抚僵硬的下巴,蹭了蹭欲滴的垂涎,不仅感慨赞誉道,

这许凝之究竟是人还是蝉,我居然分不出了,我自诩自小生于能歌善舞的家族当中,我们的血液中天生就流淌了舞蹈音乐,就连我们那儿刚满月学走的小孩,闻起胡琴都能扭上好几段,就好比血悍的匈奴人天生善骑马一般,许凝之的舞技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这哪里是人分明是天人啊。守山人不识东蝉,而误以为是展翅傲天的雄鹰,以自己独有目光欣赏着,也是不亦乐乎。与之相比实在是差一大截呢?众人眼中的蝉,守山人眼中的鹰,是蝉是鹰各有说法。秀逸往上,致向许凝之投去了赞誉,收获了掌声,这才是最重要的。

待那风雪消停了一会儿,那守山人便领着张骞等人越下了山。山另一头的山底是另外一番洞天福地,那儿没有交加的雨雪,也没有过多的积雪也不用担心雪崩。自然的灾害算是避过了。那一侧四季如春,一切都是无比的光明,但是众人的警惕心不仅未松懈,反而紧绷了不少。枝繁叶茂,茂密的灌木丛林四周也埋伏了不少危机,自然灾害是没有了,可是葱岭有雪豹、雪鹿、雪虎,在这个缺粮少食冰天雪地的冬,小型的动物早早就过冬了,

松鼠、地鼠储蓄了一秋天的粮食终于派上了用场,早就躺在软和的被窝抱头过冬了,但是这些大型的食肉动物既不像松鼠、地鼠一般勤奋未雨绸缪,与冷血的早早吃得肠肥脖满的蛇、蛙、也是不一样的,它们既不储食也不冬眠的。

那就意味着张骞等人已然步入一群猛兽的地盘,随时随地会面临他们的围剿,然后成为他们的盘中餐。普天光照下突兀得刮来了一阵冷叟刺骨的寒风,凛冽地刮起了鸡皮疙瘩。

许凝之捏着耳朵凑到了湖荨身旁,缩着瑟瑟发抖的身子,眼珠子不断扫向四周,警惕道,

湖荨,你不觉得有一种阴凉的感觉吗?那种阴凉能刮起鸡皮疙瘩的那一种,湖荨特意撸起衣袖,向湖荨展示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大把大把往下掉的鸡皮疙瘩,看得湖荨自己都头皮发麻,略是嫌弃瞥了一会儿自己的手臂,别把疙瘩给我看。因为湖荨自己也讨厌鸡皮疙瘩。

话说那阵飕飕凉风过后,密树丛的不少树枝树叶开始摇晃,大片的叶子不断地往下掉,瞬间倒伏了大片树。豁出了一个大口黑糊糊乌漆墨黑的,洞口吹出了一阵寒凉,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嗯,吉丽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察到来意不善的气息。她让湖荨等人退后,自己与堂邑父分列于洞外。各执一柄刀,堂邑父在捕猎走兽飞禽方面是行家,经验更加丰富,一刀常常能结果猎物,特点是快准狠。湖荨盯着洞穴只看到了俩颗移动的夜明珠,很亮很亮。后来,那两颗夜明珠却变得越来越暗,

直到它真正露出庐山真面目的那一刻,许凝之啊了一声跳了起来,洞里面冲出来了一只冷面獠牙棕色茶花雪鹿,它一点都不可爱,鼻孔朝天喷着粗气,扫开了脚下的沙砾。趴着粗糙的蹄子,向湖荨等人示威。因为湖荨等人闯进了它的地盘,它的蹄子与长相都十分丑陋且都比圈养的鹿凶悍渗人。尤其是那对宛拱似俩分叉树枝形状的鹿角,

哇哦绝对杀伤的武器,谁要是倒霉撞上那尖锐的鹿角,必然是回天无转,就算是不死也得残。张骞很自然地,挡在了淡定无比的湖荨面前,那种保护很自然一点都不刻意,几乎没有人觉察到不妥,

因为湖荨是女子的缘由。众人并未多想,张骞不挡住湖荨面前才会被人诟病呢?所以湖荨也认为是理所应当的,躲闪一旁的许凝之也凑了热闹,穿插到俩人的间隙,挽着湖荨的手臂,拍了拍胸脯道,

湖荨你大可放心,我也是学过武功的。它要是过来,我就……,许凝之比试了一大把花拳招式,嘿哈呼哈。湖荨只觉着耳畔有只蜜蜂吵死人了,

许凝之亦道,它要是敢伤你我就杀了它,然后把它晒成肉干给你吃。虽然知道他的身板根本斗不过比他壮实的角鹿,但是他的心意湖荨也是领了,勉强挤出一丝笑,

嗯,那我先谢谢你啊!他居然还回了一声不客气,洞外埋伏的堂邑父与吉丽对视了一下,吉丽蹙了蹙眉,

成败在此一举,若得了便可温饱众人,若败那就败了吧!

堂邑父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的话,但是风刮得太狠了,耳朵都冻熟了。不懂就装懂呗,反正点头就没错,

那只鹿,湖荨深度怀疑他们是搅了那鹿的美梦,鹿才发的脾气。因为它老是嗷嗷嗷,以前父亲被人吵醒脾气会异常得暴躁,这叫做起床气。

暴跳如雷的野鹿极其容易失去理智,最后它居然径直冲向湖荨,那守山人似乎看透了什么,迎着风口朝湖荨喊道,

姑娘,姑娘,这葱岭山的野鹿见不得红,快把身上那一件红袍褪去,天啊,只听过牛见红会发怒,却从未听过葱岭的山鹿生来与红色有仇的,

湖荨的脑子一片混乱,刚逃过一劫的湖荨,没来得及喘一口气,那只狂妄的野鹿又朝着自己奔来了,好像势在必得的样子,湖荨的身子忽然定住了,脑子里能想出一飞冲天的画面了,

嗯,我的身子居然动不了了,湖荨你也未免太没出息了吧!居然腿软,手也感觉不是自己的,吓麻了。这时已然有人替湖荨迅速解开披风了,披上另一件。他灵活的手指流转于丝带上。有一霎可怕的想法,从湖荨脑袋里钻了出来,她的心居然莫名地跳动了起来,连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看着他纤滑分明的骨节,略为熟练地系自己的衣结,低眉认真的模样着实增快了湖荨的扑通心跳,她的脸霎红,急促的气息扑向他的脸,他猛然抬头见湖荨铺红的脸,还以为湖荨是过于紧张,还不紧不慢道,没事很快那头野鹿就会为它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湖荨心里暗想,汗颜,

大人你快些系蝴蝶结,我的脸色保证回转。但是同时她又是矛盾的,矛盾的是她真希望这一刻能停留,

嗯,她承认她开始胡思乱想了,甚至于想入非非了,

最终理智告示她,若她念着的这一刻成了真,下一秒她就得进棺材。他快速得系好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居然是一个蝴蝶结,像蝴蝶兰一般的蝴蝶结。一个大男人名不见经传居然替我系了个蝴蝶结,比女人系地还好,而湖荨的那件在空中飞转如旋风般,的红袍则落户于野鹿的鹿巢,张骞挽着湖荨肩膀略微往身后一闪,手往湖荨肩膀上一盖,原本只是想接住她的,却不经意间居然揽到了湖荨纤细的腰,知礼的张骞迅速缩回手,结果……结果就糗大了,简直可以说笑料百出来形容,

湖荨像盆一样“咣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那个声音叫一个响亮,四面朝天,湖荨躺在了地上静止不动,想象着如果自己是葱岭女神,首先要做的一件事便是消除这段尴尬的记忆,湖荨紧蹙眉。最后还是始作俑者把她拉了起来,慌乱地与湖荨说了一声抱歉,一声抱歉险些擦耳而过,不过只有湖荨能听到,其他人都听不到。

这种时刻自然少不了许凝之的身影,

湖……荨……

不过英雄救美太过于迟钝了,湖荨抡起拳头狠狠砸向许凝之,兴师问罪道,方才你怎么不拉我一把呢?害我在地上躺了许久,

那鹿的速度过于快了,刹不住脚,径直撞到了树枝丫的卡缝中,结果头被卡住了,引起了众人好一阵笑,这倒是与那守株待兔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得换个名字。应当是受株待鹿方好,想来它此刻也是郁闷的很吧!想我威风小野鹿一世英名,居然在老巢门口的枝桠数翻了船,无言再见家中妻小了。拼命挣扎也于是无补,堂邑父二话不说一刀结果了野鹿,堂邑父一人不行的啊!遂向吉丽求助,

不斯不斯

而吉丽却呆呆凝瞥着湖荨,对堂邑父的支援请求无动于衷,

方才的一切吉丽尽收于眼底,妒忌的火苗冉上吉丽的心头,她第一次将矛头对准湖荨,怒傑地望着差点亲密无间的二人,然而眼睑随后又流露出了悲幽与愤怒。跺旁的齿据草被吉丽捏了又扯,扯了又捏直到个碎,愤怒的滚烫热血混着叶汁滑落到,她垂直于地的指尖,一滴一滴滴答答滴滴流了下来。

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反而轻松了不少,因为鲜血能暂时压下她的怒火,

大人我记得你说过,这辈子只爱自己的发妻除了发妻以外再无他人吗?大人原来你也是会哄骗我们的,吉丽忽然心疼起那从未谋面的张夫人。可怜她粉身碎骨牺牲一己换得夫婿安,若她所见今日之情景,她又该作何感想呢?是后悔……还是无怨无悔,要吉丽来揣测她必然会后悔的,有哪个女人会愿意做那前树为她人乘凉呢?

吉丽相信没有任何人愿意,除非她是个肚量胸怀旷野之人……,她匍匐在一颗树枝桠上,在一处静静地看堂邑父娴熟地处理那头硕大的野鹿,生着闷气一言不发。时而投向湖荨,

她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解释的吗?与大人的事居然瞒了我许久,一声都不坑还算得上我姐妹吗?吉丽越想越烦,注意力都放在了湖荨的身上,一会儿抓耳挠腮的,一会儿玩树叶子。一入冬北部的树叶就全部掉光了,一颗颗树像秃子一般着实难看。吉丽长这么大头一次在冬天看到树叶,而且这葱岭的树,格外高大茂密与稀疏的针叶林全然不一样,

平淡宁静的密林忽然飞出来一横黑影,唰唰的俩声,张着血盆大口欲捕食吉丽,然而那张着血盆大口的没逮到吉丽,四周突然震动了起来,心情本就烦躁的吉丽一声吼了出来,

“你们能不能不要在地面上跳,地面都震动了我的五脏六腑都震动了。我知道有肉吃你们……高兴”

……

吉丽的声音忽然降了下来,她逐渐意识到四周的不对劲了,所有人都在晃动。是地动是葱岭山地动。她第一个反应便是找湖荨可是四周并无她的身影,脑袋先是一嗡,

她的血液瞬间凝固了,随后开始狮虎般吼呼唤,湖……湖荨,你在哪里,湖荨,因为空气的波动,湖荨并不能听到来自吉丽迫切的呼喊,她此刻也正在寻觅吉丽,对于地动湖荨与算是会友见怪不怪了,锦官城偶有小地动是常见之事。她十分淡定自若,但是地动震得所有事物是摇晃的,晃得湖荨有些眼睛疼,

寻起人来有些困难。皇天不负有心人,湖荨还是找到了吉丽。吉丽见到了湖荨的第一面就将怒气抛开,湖荨犹如黑暗中的一颗星辰一般,给予吉丽方向。吉丽毅然伸出双臂,一把抱住了涌入怀中的湖荨,居然像个孩子一般,殷殷地哭闹了起来,湖荨,湖荨,你去哪里了呢?湖荨来不及安抚吉丽,只是让其学她抱头鼠窜的动作,

大地的晃动越来越厉害了,倒下了大片的树林,守山人也是头一会遇见地动,他有些怀疑是否是葱岭女神降罪,惩罚他们。他将毫无犹豫地顾虑告示了张骞,

“大人,您说是不是因为我们的来临,打扰到了女神,所以女神愤怒了呢?”张骞自是不会相信鬼神一说的,张骞向来信奉自然科学,地动他早在匈奴北部就见过,此乃自然现象,与沙尘暴、暴雪是一样的,张骞一一向守山人解释其中原理,守山人一想也对,便不再害怕了。短暂的地动过后一片废墟,山石尽碎,林木尽毁。地动果然不负毁天灭地之人堪称是自然界,最具摧毁力的自然灾难之一。幸亏自己一行人运气好,早早来到这里了,要不然恐怕早作了雪下孤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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