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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大漠孤烟直(22)

大漠孤烟直(22)

不知为何湖荨真得觉得很好笑,大热天穿个棉袄出来晃荡,而且还是成群结群的。湖荨实在是难以忍住。湖荨不得不承认这种本该严谨的场合,不应该笑。可是他们的衣着却实在不能不令人发笑,原以为是金戈铁马甲胄金缕,可是待他们逐渐逼近他们之际,湖荨是彻彻底底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们压根就不是军队,但是阵仗堪比军队的匪队,他们刮卷了一阵沙尘。气势恢宏如虹,各人手持刀枪剑戟训练规整有素,

实在比那些不堪入目的土匪好一千一万倍,湖荨不禁咽了咽口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所以说,话不能说的太早,笑不能太早。

无可厚非,他们再一次陷入了危机当中,见惯了无数大场面的湖荨也遏制住了咽喉,他们呼喊声中气十足。且对张骞毕恭毕敬,素质高于一切,可以说是湖荨见过最有素质的土匪了,那领头的土匪头子,跳下了马,快步走到了张骞跟前,湖荨也借着翻译的由头,趁机走到了张骞身边,

出乎意料的是那土匪的大汉礼仪十分周到,湖荨身为大汉的平民百姓,对大汉宫廷礼仪不大了解粗略闻过,然而张骞却是土生土长的大汉人,又置身于宫廷,礼仪礼制早都混熟于血骨,烂熟于心扉,土匪头子的相貌眉宇略带有汉人的韵味,气宇自是不凡。湖荨与张骞面面相觑,不免为之一振。

湖荨道,

大人,他怎么会如此通晓大汉的礼俗,比我做的都地道。张骞容后打量了眼前之人一番,那土匪头子诚心诚意道,我们家城主夫人邀请大人等人,往望姑苏城内一聚,

湖荨一闻那望姑苏城,

第一反应便是看向张骞,只见张骞面不改色,依旧淡定。姑苏乃大汉江南姑苏城,毋庸置疑城主要么是地道的中原人,要么就是热爱大汉文化的胡人。只有两种可能,

当下的形式严峻,土匪的盛情相邀,他们无法拒绝的,土匪人多势众,而张骞等人人数寡少得可怜。他们无法拒绝也说不了拒绝二字,而且这一位神秘的望姑苏城主着实引起了张骞,湖荨的好奇心。

“大人,你觉着那望姑苏城的城主,会不会是大人的故人,多年前他突然与你断绝了联系,逃到了西域也未尝可知。你不是说过嘛!你有三两好友阔别长安数十年了吗?没准就是他们,而且他们目的性极强,直奔我们来了说明他们对我们的到来掌握了一定的讯息,先不从是敌或是友考虑,细微思恐他们的侦察实力不容小觑。我们还是提防一些才好,况且咱们以现下的实力若是与他们开战,那是鸡蛋碰石头,必败无疑。

湖荨所说便是张骞心中所想,

张骞爽快的答应了,那土匪头子的邀约。

沿路上张骞都在回想自己阔别已久的一众好友,列出了几大人选,但是到了城内他原先列的人选却一一作废,因为他没有江南的友人,

望姑苏城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座真正的山城。匪夷所思沙漠中居然鼎力出了一座山城,这是他阔别长安十余第一次看到如此接近中原的建筑,有山有水有田有地,他对这位城主的兴趣更加浓厚了,湖荨更别提了见到了瀑布喷泉眼泪汪汪,像干涸的禾苗一般,脱了水的鱼儿,不顾任何人的阻拦先奔到池边,捧上了一鞠,喝了一口。

喔,真的是好清甜,作为北国人的众同僚自然是难以理解,湖荨与江河大海之间的故乡情结,在他们眼中水不过是用来解渴的,而对于湖荨来说遇水则遇故乡。湖荨遇水迷离兴奋。湖荨生长的锦官城依山傍水,大小江河纵横于锦官城。踏出门不过半步便是小溪,她是自小于水乡长大的,对江河的情感自然会比一众生活在北部的同僚深,湖荨小小戏闹了一会儿,便被吉丽无情地拖拽走了,

行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

他们来到了城中心的大楼,这座迷惘如江南烟雨般的望姑苏城,湖荨去过江南姑苏,这座望姑苏城绝对是仿姑苏城。因为它里面的建筑特色与真正驻足于烟雨中的姑苏如出一辙。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了。湖荨接着走近这座城的权利中心,慢慢走近聆听这里的声音,她有太多疑惑了,有关于这座望姑苏城,

城内传出了动人的美妙歌声,是古琴声停欲语迟,弹奏古琴之人愁怀满腔。

听着听着一个感人肺腑故事仿佛勾勒在湖荨的脑海之中,悲犹的旋律仿佛在告诉湖荨有关这一座城的记忆,那是一段一直流传着一个故事无人不晓无人不知,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他们相遇于楼台亭阁,小桥流水人家,她是纺线织纱的纺纱女,坐在河水略微打湿的石板上,浣洗着衣物,流条的垂丝散落于星落般的溪水,溪水拍打着垂丝。而他是放浪形骸的浪子,手持一把骨桑扇着着一件拂青长衫外出踏青。偶遇滂沱大雨倾盆而至,急促地撮合二人,二人躲在了一处庭阁楼台。

如期而遇一见倾心。浪子朗姿风流,纺纱女似水豆蔻年华,情丝入扣顿生红豆,只是红豆生于南国,北国是带不去的。浪子与纺纱女许下山盟海誓,但是浪子外出西域征战,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孤独痛苦的纺纱女,为了让浪子有家可归,在沟壑沙漠筑起了一座江南烟雨城。让浪子知道回家的路。

古琴顿了一顿,湖荨能闻见远远的一声叹息,远方的郎君,你在哪里呢!你说过江南蒙蒙烟雨细如绸,我替你般来了这江南烟雨只是你为何爽约,迟迟不肯来呢?那红豆相思泪滴入了蹦直的琴弦,嗒的一声,心都碎了。湖荨想得太过入迷险些崴了脚,幸亏张骞在身旁侧侧抚着,

张骞等人由着土匪头子引入了这座小“国度”的内廷,迎面扑来的是姑苏菡子叶萏香,是极具特色的江南香,孤生竹冉冉香碎玉陨之声在香炉内燃得火热,香而不俗不腻此乃天地间最纯粹的味道,

那位列两旁的女侍从皆是一副胡人面孔,桃眸皓齿明月弯勾的峨眉。谦让地低笑,中规中矩湖荨再一抬头,

俩颗明璀的夜明珠忽闪忽闪厥视着自己,她好美丽美丽甚至能撼动明月星辰,但是她不快乐很不快乐,仿佛外人眼中所有的美好,与她毫无关系就像是一座独孤的冰雕一般。

在荧光闪烁的宝座上,端坐了一位秀容清淡如兰的冠玉女子,双手交叠于膝端庄贤淑似水一般宁静,骨节玉手似水种昆仑玉般,晶莹剔透光滑无比。令湖荨黯然生出欲触摸的感受,冰凉凉的凝滑滑的,就是那冰雕美人。那壁人样貌下浅隐了一丝哀伤,就像那路过的乌云遮住了明月一般,

湖荨实在是难以将她与那土匪头子口中的大王联系在一起,更难以给她冠上土匪王的称号,明明是娇弱如流潺水般的纤弱美人,偏偏要冠宇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大王之名,只能说那接应的土匪头子脑袋笨,嘴也笨,人也蠢。

而高座上美人背后的传奇就如同她眉宇间,隐匿一丝忧伤一般,看的见却摸不着,那土匪头子拱手道,夫人贵客已经请来了,那美人微微拂袖屏退了一众人,

退下吧!

那接应的土匪头子,缓慢往后退直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内,她的气息不大匀称总是奄奄一息的感觉,猛然起身相迎都是左摇右晃的,需要人掺抚,

是身旁的俩位粉琰女侍从掺抚她下了台阶,轻悠慢慢似缬娇轻风般,不动声色。轻启明齿,大人可认识陈宥,她的眼神一直布满期盼似乎还有些激动呢!湖荨看到她的右手紧攥,双唇紧抿。她提起了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一提及,张骞的心一下掀起了巨涛骸浪,张骞:你……

是的,陈宥他怎么会记不住呢?他就算是死了化成灰,张骞也能找出他,并且认出他来。他俩个人可是结拜过的好兄弟,穿一条裤子都不嫌肥的。张骞开始打量起美人来了,向眼前的略微生疏的美人探问道,

你怎么知道陈宥,你与他有何干系。他的声音异常柔和恐吓到美人似的。美人眼睑一下亮堂了起来,好似将熄灭的烛芯重新燃起了火苗一般,少了几分病弱与冷酷。

她勉强举起右手贴在自己的胸口,贴着胸口道,我在此已经等候他多年了。现下算了已然有了十余年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他只留下一句话,便去了西域,我在长安等了他一年就等不住了,自己费劲千辛万苦万里迢迢来到西域。我听别人说他来到了这里,于是我便落脚于此,给这座城取起了这个名字,只为他有朝一日能看见,想起我来此寻觅我。没想到他没有等到,倒是等来了大人,唉,真是世事难料,美人不禁遗憾地感叹起来。时光荏苒犹如白驹过隙,十余匆匆而过,

她的语言平和不少,但是这依旧掩盖不住心中炽热的爱意,说话间她止不住的咳嗽,

吉丽不禁揣测,

天哪,这说的未免太过于神奇了吧!匈奴与大汉正在打仗呢?她是怎么越过层层阻碍,来到沙漠要塞并且建起了自己的军队及姑苏城的呢?吉丽不得不怀疑美人的身份,不会又是个陷阱吧!要么是她在撒谎,要么她就不是凡人是仙人能撒豆成兵。湖荨倒是不足为奇,世界之大无奇不用,总是有几个胆子大的人,运气好的人。说不准打仗的士兵打了一个盹美人就趁此机会,从匈奴大汉边界越过,许多胆识女子过大的女子,穿着男人的服装蒙混过关的出府门的,换装这一招一点儿也不新鲜。古代的孟姜女千里追夫,都能从家乡追到长城边,哭倒长城呢?自古以来就有巾帼英雄,这一点不足为奇,但是这城池与军队……算了不管她是何目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看那美人也是命不久矣了,病歪歪的就像只病猫。说一句话都费劲,

张骞也不能只听她一面之词,况且一个女人拔山渉水地来到人生地不熟的西域,成了城中权利最大的女人,令胡人对她扶手称城,桩桩件件匪夷所思,张骞不得不添一些心眼。他继续发问,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我无法证明,况且陈宥从未向我提起过你。我且问你陈宥是哪年生人、父母几口、喜好厌恶之物为何、那美人菡萏一笑,居然一一答上一字不差。张骞心中显然有了些底,继而再次发问道,

他向来是以左手持笔写的一手好丹青。话落未落,美人便反驳张骞所言,陈宥向来持笔画山水图以右手,他向来不用左手更不会描丹青。张骞认可地点了点头。

美人:大人果然心思缜密,只是我对陈宥已然了确执掌,他的一举一动我都耳熟能详了。

如此斗智斗勇下来,张骞才确定女子的身份了,湖荨听着就像猜哑谜一般,能听得懂所有番外语的湖荨,却在全程都是母语的对话中,像鸭子听雷公插不上一句话的。

“大人可是要到大月氏国吗?”那美人发问道,张骞回道,自然是的,若非你让人把我们请到此处,恐怕我们已经到了下一个国度了。美人犹豫了一会儿,卷卷拧拧地好似有什么话,要与张骞说,而湖荨也看出那不太自然的神色,便知其中必有隐情,因而问道,

夫人可是有话要说吗?既然有话不妨直说,在湖荨的催促下美人吐露出了真相,实不相瞒我中途劫下各位,也是有缘由的,

西区疏勒闹着灾祸是瘟疫,听说是从危须国带来的,现在举国上下遍野一片哀鸿,大人此番前去必然会惹上瘟疫的,所以听我一句劝莫要着急上路,暂缓暂缓也不迟。一提及瘟疫湖荨心有余悸,张骞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更何况许延对治疗疫症有经验,所以张骞有侍无恐,因而多谢了美人的美意,多谢夫人只是我也是刚从危须国出来,也染上过瘟疫不过这多亏了,我们队的许长医妙手回春,将我们逐个驱了身上的疫症。

陈宥不在此,行程又紧,望姑苏已经没有久留的意义了,

张骞欲请辞告退

多谢夫人的忠告,只是我们身负重任,纵使前路艰险,我们也没有退却的道理,如果夫人没有什么事,那我们就离开了。

话毕遂转身离开,暗暗站在张骞身后的许延,一针封喉。张骞顷刻之间如一座耸立的山倒了下来,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湖荨赶忙:大人大人。许延:放心吧!大人没事。

许延遂拱手道,多亏夫人及时搭救,要不然我们所有的人都得做疏勒的鬼。

美人缜了一缜道,可是你家大人方才不是说,你有解瘟疫之妙方吗?既然有方子为何不拿出来,解救受苦受累的人呢!美人还以为许延自私,因而语气不大随和,甚至有指责的意思。许延辩解道,不错,我是有方子可是方子有又如何,药没有了。药方也不过是一张废纸,美人轻吐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药我这儿多的是,姑墨国年年送我不少的金珠珍宝,奇药珍仙石。要是没有我可差人去寻。

葱岭雪莲可有吗?许延发问也只问了这一句,美人向来不懂药理之事,因而传唤药使。询问药库的情况,那药使很快就来了,胡子拉碴一大把,应当也是儿孙满堂之人了,听完了前因后果的药使,是一问三摇头,他绺了绺那下颌的须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美人急躁了催促道,

药使有话快说,要不然一家子都喝西北风去吧!那药使一闻喝西北风也不拖拉了,直接了当道,

葱岭雪莲是圣品,要有运气的人方能采集到。小药使我长得这么老,也没有福气见过葱岭雪莲一面。湖荨剜了站得笔挺的许延一眼,不解:

明明霓莲果就能治愈,为什么要说雪莲呢?许延为什么不肯将真相告之美人呢?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

美人叹息了一声,唉,真的是不愿意看到那么多的生灵死于非命。

作为仁心的衣者许延冷哼了一声,眼里全然没有慈爱与仁心。反而说了一句风凉话,

夫人不必悲伤,只能说是这个国度气数已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为人那是强求不得的。湖荨侧目而视从温婉善良的许延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魔性与狠辣,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仇恨,令湖荨有些发颤。

晚间,因为被许延施了一针的张骞动弹不得躺在床上,抱怨连天,一口一个许延混小子的,许延那一针下去够狠直接锁住了,他的半身肌肉。就像会武功点穴一般神奇,许延说过至少可以让张骞暂时瘫痪几日,

门枝哑一声

是湖荨,她来送药了。

张骞堵着气不肯喝,鼓着腮帮子像松鼠。湖荨舀了一勺汤药,喂到了张骞的嘴边,耐心劝说道,

小松鼠快张嘴吧!再不张嘴我就走了,让吉丽或者是许长医来喂你。二选一还有你没有第三选的余地。快点张嘴,

张骞在湖荨的“威逼利诱”之下乖乖地喝了一口药,余下的便再也不喝了,湖荨无奈只得放下手中的药。叹了一口气,

很多事情不是你一人能够办到的,你也不要太过于勉强自己好吗?毕竟你我都只是凡人,又没有还魂丹,也没有妙手金丹。面对死亡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啊!其实湖荨也是心系天下的,她也只是想让张骞好受一些,

他的眼神流露出了失落无能无力的失落,

是的,面对死亡没有任何人有办法,因为它是所向披靡的。他突然间想起了自己匈奴的妻子,当她决意自尽之际,他也是一样得无可奈何。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酸溜溜的,总是觉得遗憾。

兴许是他不愿意让别人再重蹈他的覆辙了吧!湖荨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但是她并不生气也不吃醋。她蹲下身子仰视着他,双手交叠于他的手背,

“你是想起了姐姐和孩子吗?”她的语气很温和安抚着张骞,

安抚着他此刻略微脆弱,甚至随时会崩塌大哭一场的心,张骞越发攥紧湖荨的双手,他想与她说一声对不起,踟蹰不决。

“我难过是因为……无辜的生灵得不到幸福,所以才伤心难过的。我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可是我总觉着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所以才没有办法救他们。从前我一个人的时候即使难过,也会把难过埋藏于心底。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坚强地走下去,可是现在有了你不一样了,我那收纳情绪的柜子都卸了。

之前挤压的情绪开始蔓延开来,像洪水猛兽一般。坚强甚至有些固执的我开始土崩瓦解,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令你失望了呢!”

他是无比骄傲的人,他不希望湖荨看到他的一丝弱点,哪怕是之前的妻子他也从不示弱,总是一副刀枪剑戟不入的模样,惊人的毅力支撑着躯壳。从头到尾看到他弱点的人,只有湖荨一人,除她以外再无她人。

湖荨握紧张骞略冷的手,道,

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无论在任何时候你都是人群当中最闪耀的。别人我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他们的想法是什么我也不在乎,因为我会永远以你为荣为豪。你别想太多了,省得想了脑瓜子疼,湖荨再一次端起药,喂到张骞嘴沿。命令的语气道,

我以你妻子的名义,命令你三秒中给我喝完它,不然我就退回发结。这门亲事我不承认了。

张骞:夫人的话,我不敢不从。

说话间,咕嘟咕嘟的声音流窜于张骞的食肠,他特意捧过碗底给湖荨瞧,以此证明他的衷心。两人难得相处的时光尽花在了他人身上,连些悄悄话都说不了了。湖荨搜罗出了几个冷冷的笑话,张骞也只是敷衍笑了一笑皮笑肉不笑。

心事重重怎么能够吃得好,笑的出来呢!

湖荨明白了自己应当做什么,

“你是不是想要救他们呢!”张骞点头道,那自然是的,只是疏勒国如此之大,又怎么能够一一救下来呢?

张骞既然肯定下来了,那么湖荨自然是要尽力达成他的心愿,她自己也不敢保证,但是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替张骞排忧解难,药内掺和了些许安眠的成分,他太累了所以喝了药不久,连笑话都没听几个便睡下了,湖荨替他掖好了被子,坐在床沿许久。

咔吱,门被人推了开来,生怕吵醒刚睡下的张骞,

湖荨的脾气一下上来了火冒了出来,扭过了身子,就想小声斥骂一声。大手一挥,但是见到来访者,她的手却静止在了空气中,

“是你,夫人。”是那冰焰美人浇灭了湖荨的怒火,湖荨立刻拖出了一张椅子给美人坐。

夫人请坐。

湖荨暗暗发了一阵汗,庆幸自己没有过分冲动,出口成脏,否则多尴尬啊!多丢脸,美人向湖荨简单地问了一下张骞的情况,湖荨对达如流。

美人眼见湖荨说起张骞闪烁繁星,因而也猜出了半分。姑娘与张骞……

湖荨的冷汗又蹿了起来,一口否认到底,抱着打死也不承认的态度道,不,您别想歪了,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上下司关系,没有其他的仅此而已。湖荨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更是令美人笃定自己的猜疑,

上下司日月相对的最容易生出情愫的,尤其是在那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人挑灯写字,一人研墨递送纸笔。眼色来回交汇火花迸裂,一来二去假的也容易成真。

但是美人并未戳破只是当自己是不知情的局外人罢了。有些事别人不想让你知道,知道了也没有半分意思的,

其实打从湖荨一入大厅美人便知道,她是能替她解去忧愁之人。湖荨就像一束如火明媚的阳光闯入她那阴郁密布的心扉,美人对着湖荨笑了一笑,遂拉着湖荨异常活泼道,这里不大适合说话,不如到我的房间里聊一聊,我一见到你就感到了异常的亲切。我已经在大漠数十余载了。南来北往的商旅大多是胡人,中原面孔我已经忘却了许多了,无人与我说话闷死了。

说到此处她又不免哽咽,欲潸然泪下,湖荨心肠向来软见不得美人落泪涕零,因而答允。她的眼泪来得快去的也快,就像是变戏法似的。

说话间拉着湖荨已然出了房间走走聊聊,这游廊满腹诗书气自华,游廊围墙都金贴满了镂刻江南风景画,江南仿佛显现于你的眼前,几乎可以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了。处处充满玄机,处处充满好奇,游廊虽不长可是沿途百花竟相开放,色彩斑斓丝毫不像城外一片黯淡沙醴无光。湖荨对身旁的美人背后的传奇越来越好奇了,

后院太大了足以媲美皇宫的御花园,二人走了良久腿都走酸了,便寻了个石凳坐了下来,美人歇坐下来捶了捶腿,湖荨闲谈夸赞道,

你真是能干一人独自到西域,还能造下一座江南烟雨城,你真是个不平凡的女子啊!美人也听出了试探反讽的味道,因而笑了笑,还是半死不活的气韵。

“你真的以为这一座城是我做的吗?不错我的运气是不错,能活着来到了姑墨,但是我只是一个外来人而已,又怎么能凭空造下一座城呢!”

重点来了,湖荨顺着她给的话题聊下:

那你的意思是……。那美人又道,原是那姑墨公主的封地,好比我们大汉公主一般有封地有田地。说来也是巧了我与那公主缘分颇深,与她有几分相似。她与我一见如故,便久而久之便成了好友,她是姑墨长公主,食邑万户因而慷慨送予了我这封地,所以我也就顺其自然的得了这一片风水宝地。

唉,这人的命运也像孤舟一般摇摆不定的,真是福祸相依,那美人占了大便宜,还是一脸茫然忧愁,真是不知足。

湖荨真是羡慕要是她能结识那位,如此慷慨送封地跟送米送粮一般的公主,说不定她也能获得一块封地呢!

人与人的差距如此之大,在寸土寸金的长安,有些人连自己的巢都买不起。而美人却凭空获得了一座城,湖荨感叹之余感叹之余,

邡廊拐角,传了阵阵动人翊心的古乐,湖荨特意顿滞下了脚步,侧身抚着栏杆,侧耳倾听。

这一幕仿佛重现昨日入城听到的古乐,也是在一个游廊拐角处。鎏金漆木栏杆,她几乎探出了半个身子去捕捉,甚至想要去寻觅这一曲的出处,眼光撒满了望姑苏城,撒向了所有人却唯独撒不进她的心弦,

她是个怎样悲伤的人,居然能弹出伤痛人心的哀伤,古乐起伏不定湖荨的心也是揪成了一团,“呀”湖荨迅速收回曼列于栏杆的手,

“怎么了”美人惊慌失措得关切问候,湖荨摇了摇头,道,无碍的,只是手指让铆钉划伤了,是我自己不小心,铆钉?美人二话不说拉着湖荨手翻看一两三遍,反复道,不行的,这铆钉生了锈扎入手指,会生病的前几日我就是因为扎了铆钉,没有及时处理才落得一副病殃殃的将要气绝而亡的模样,之前我的气色也是十分好的,走吧我带你到最近的医馆,湖荨狐疑,

真的有那么严重吗?湖荨被铆钉划伤的次数数不胜数,也没病成病秧啊,果然像我们粗皮粗肉的人比不得细皮嫩肉的人来的娇惯,

美人忿忿:你不相信我,那我就证明给你看。湖荨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美人拖走了,那手劲大的呀!

她说的一点也不错,她真得只是让铆钉扎了手而已,脸色差而已,除此以外,她的手劲脚力都不错,被她揪过的手就像是揪熟的白菜一般,

“夫人,我相信你了真的信了。”湖荨求饶道,湖荨绝对不会任由美人再拉扯下去,再拉扯下去她的手会脱臼的。

美人也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了,放开了湖荨的手臂。

湖荨揉了揉手,其实她真的不是娇惯,只是那美人的手劲太大了,她的皮都搓烂了,

“夫人”门口一声夫人喊得是奶声奶气的,就像刚出生未开眼的小绵羊似的。咩咩咩得叫,湖荨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到了身后,望却了疼痛。那女子粉粉嫩嫩的,浑然天成的娇俏,像刚绽开花苞的花朵,是那种点缀几粒亮闪闪露珠的那种花,看上去很想亲上一口,嗯,脆脆的甜甜的。

她那一对古灵精怪的双眼像极了灵动的松鼠眼咕噜咕噜地转,不能一直盯着她的眼珠子看太久,因为会有些头晕,一笑微寒令湖荨有些寒颤,随后湖荨就被迎入医馆,那姑娘拌了些药沫涂抹于湖荨的伤口,清清爽爽的就像薄荷脑一般,令湖荨爽到了心扉,掩盖了痛楚。她的手力很轻很轻的,一片片晕滑开来。

放松之余,湖荨的注意力逐渐被书槽一框框医药书所吸引,因而问那女子道,那些书我能否翻一翻呢!

张骞给湖荨灌输的思想就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读一些书,以后别人问你,你也能勉强挤出一些墨水,让他人令眼相待对吧!

不等湖荨亲自去寻觅,那美人已然掂着绫濑细碎的步伐,快步走向书槽,替湖荨拿了一本,书皮崭新无比还蒙了几层灰的书。

“我随意拿的书,你随便看一看也好打发打发时间,”湖荨一时也是感激涕零,省了不少的力呢!

“夫人真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知道我的手不大方便,多谢了。”湖荨轻轻抚尽书皮沾的蒙尘,那书皮封面令她脑门一震,

天助我也,上古卷轴之百科医书,湖荨大声得念了出来,向来信奉命理玄学的湖荨暗暗忖度,想来是上天的安排,命中注定我会受伤,然后与这本书邂逅的。它一定是有意义的,或者是上天想暗示我些什么。

如此一想湖荨便更为笃定了,小心翼翼地翻看每一页,一字不漏的翻看,生怕漏掉重大发现。见湖荨低头数蚂蚁一般认真,美人则在一旁评论道,

有些人阅书第一遍是是大意浏览,第二遍是粗略读一下,待到第三遍便是细读慢嚼了咀嚼其中滋味了,像我便是如此的,所以说我读书是最费劲的,但是有些人就好比姑娘一般,从头到尾细致入微,只需读一遍即可。那本书湖荨已然翻了一遍,

依旧没有什么重大发现。湖荨有些垂头丧气了,美人让人烧来了一壶茶,说是为了暖一暖身子,大冬天的挺冷。但是那毛手毛脚下人冻僵了手,手中的一壶茶又不听话,滚烫的茶水泼到了页面上,险些烫伤湖荨。

那外表如水的美人大声呵斥,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指着那小丫头不依不饶道,毛手毛脚能做一些什么好呢!要是伤到客人了,唯你是问。你便是倾尽家产也是赔不起的,那毛手毛脚的姑娘哭哭啼啼的,兴许是吓得连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一个劲得揉眼睛,就像下雨天躲在破烂不堪岌岌可危,残垣一角的流浪狗一般,湖荨不忍心生气反劝美人,道,

夫人,谁还没有一个不小心呢!我也没有伤到哪里,就算了吧!小姑娘不大容易,就别难为她了吧!美人看在湖荨的面子上暂且饶过了那小姑娘,

那姑娘弄巧成拙反倒助了湖荨一臂之力,那打湿的页面忽隐忽现,出现了一行字。雪忙竭混浴凛然正气,天下瘟疫扫尽全效。什么意思呢!湖荨不通药理,因而有些一头雾水。这一行字是什么意思呢!

那替湖荨抹药的女子倒是认识雪忙竭,雪忙竭是生于疏勒的草药,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因为雪忙竭分布于疏勒大片区域。疏勒百姓几乎都认识它,因为它有吉祥的寓意,疏勒人的习俗新生儿一旦降生便要以雪忙竭洗澡,湖荨发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是不是真的啊!湖荨抱有怀疑的态度,

然而那女子一句,我就是姑苏籍贯的疏勒人,我的父母亲是疏勒人,但是我是在姑墨出生的。活活塞住了湖荨的嘴,

她无话可说并且完全相信了,继续剥析余下几个字,混浴凛然正字,它的意思会不会是把雪忙竭与一身正气混在一起洗澡呢!洗澡可以治的好瘟疫呢!这一番解读未免过于牵强,连湖荨自己都不大相信,字面游戏湖荨向来不大拿手,以前猜谜语打哑谜,她的获胜记录一直都是零零零还是零,她就没有猜对过。最会玩猜字游戏的是岩岩,只可惜她不在自己的身边,

要是有她在什么密都会不攻自破的。湖荨拖着一张苦瓜脸,一参谋就是一盏茶又一盏茶的功夫,

“姑娘,还需要续杯吗?”其实那下人已经不想给湖荨续杯了,因为再喝下去的话,湖荨这一周都会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难以入眠的。

湖荨喝了好几壶也不想续杯了,

美人让下人退下了,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给湖荨,

“我想现在最好的方法还是……以身试险,”湖荨也不过是随口一说,那美人居然当真了,一个劲得劝住湖荨,“你可别犯傻,你去了不过是送死罢了,你是救不了他们的,

”说了一大堆,其实她也不过随口一说而已,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她才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呢!湖荨告别了美人,游回到游廊拐角处,

那阵歌声又传来了,湖荨怪自己没有问一下美人乐声的来处,现在折返回去,想必她也已经离开了。

大人说过别人的地盘还是莫要东窜西窜,免得被人说没有教养丢大汉的脸,因而决定打道回房间。而正在这时湖荨听到了两个女人在吵嘴,反正吵的挺凶的,连些家乡的小杂话地方俚语都搬上了,现今的小姑娘吵嘴都不粗俗不堪了,粗俗字眼湖荨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湖荨屑地听墙角,预备赶脚离开,

“你以为你与姑墨城内凛然正气的宥成王一般吗?入赘于王室,我告诉你你是没有这个福气的。”湖荨听到了正气凛然便顿下脚步

听墙角虽然不好但是偶尔听一听,也是无妨的吧!只听一次下一回就不听了,嗯,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湖荨自言自语,于是扒在墙头鸟悄悄地听。

湖荨提着一颗心听起了墙角,

泥钻厚墙内的争吵声愈演愈烈,女人争吵的声音真是够大,能够震碎耳朵,甚至听到了互相扇巴掌的声音,一掌比一掌狠,湖荨摸了摸自己的脸,都替她们脸疼。

“我告诉你,你别拿宥王说事,宥王是吃软饭的家伙。我也是有自己的底线的才不会为了金钱与权利进入王室,嫁给自己不爱的人。”

其实湖荨觉得这都是各人的选择没有好坏之分吧!女人都能接着嫁高门提升自己的地位,那男人为什么攀高门就会被人说吃软饭呢!如果能借用岳父岳母的资源,令自己平步青云,其实没有过错吧!都是各人的选择。谁说嫁高门攀高枝就单单建立于金钱地位之上,有些也是建立于感情的基础上,只是碰巧对方有权势罢了,

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湖荨贴着墙壁听了半天,她们依旧纠结于宥王吃软饭、入赘的话题上,再也没有听到正气凛然四个字了,

湖荨觉得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欲将离开,此时一双潜伏已久的手搭在了湖荨的肩膀上,增重了湖荨的肩膀,湖荨惯性一撂像撂挑子一般,撩开了那双手。迅速背过了身,身后的许凝之笑了笑,

怎么了才几日的功夫,你就不认识我了吗?怎么什么关系啊!许凝之又想往湖荨肩上靠,湖荨当然不能再像从前一般与他打闹了,她已然名花有主了。遂闪开了

许凝之可想而知,扑的得有多惨啊!呜呼哀哉啊呜呼哀哉,额头撞到了南墙,

立刻肿起了一个大包,迅速占领了额鬓五分之一的面积。然而他并没有立刻起身的打算,而是侧身伸出了波澜般不惊的手如微波一般,他颤抖着音,

他等着湖荨抚呢!

我都伤成了这副模样,快些抚我起来啊!又是一脸耍赖皮,湖荨真是拿他没有半分主意。粗暴地将他牵了起来就像牵马一般,紧握僵绳然后一扯,

咔嚓又咔嚓。他说他的骨头断了,然而他好像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觉得手不能动了而已,像提线木偶一般,除此之外许凝之其他的没有什么问题,眼不花,脑袋不晕的。能走能跑的,

他还跑给湖荨看,

这哪里行啊!他说他不看医者,他没事。他自己能接骨头,

其实他是怕湖荨看到他疼的死去活来的模样,

湖荨可不管,拽住把他的衣襟一路拖到了医馆,就像拖麻袋一样轻松,

过路的下人个个都定在了原地,目送她直至湖荨淡出他们的视野。

那医馆的女医包扎的手法极具有男子气概,撸起了双蝴蝶袖,湖荨见她咬着牙,挺狠的,三下两下就帮许凝之接好了骨头。

许凝之从头到尾一阵哎呦、哎呦。那看似温婉如兔的女子嫌他吵闹,

在包扎伤口的同时,抓起一块布顺便塞了一块棉布堵住他的嘴。

后来她桌上的壶漏了滴出了不少的水,湖荨想要帮忙擦一擦,于是就问那女子抹布在哪里。那女子专注于包扎伤口腾不出手,随口说了一句反正在桌子上的,你找一找吧!湖荨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抹布的身影,最后是在许凝之嘴里找到的抹布,

许凝之慷慨得把抹布递给了湖荨,湖荨抬起了头,他嘴里的棉布不见了。

眼角坠着星点十分委屈的泪,湖荨当即……。

许凝之欲哭无泪,想要说话,那温婉女子在桌子上摸索许久都没有抹布,但是许凝之的个性又是不依不饶喋喋不休的,吃了抹布的他自然是要抱怨一通的,那女医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湖荨给许凝之使眼色,让他闭嘴,但是许凝之没有丝毫想停的意思。那女医停下了包扎的手,弯下腰在桌下搜罗来搜罗去,也不知道她再找什么,

湖荨寻思着她会找一些打人的类似于棍棒榔头之类的,没想到她从桌下徒手抓出了一只黑寡妇,

哎呦,吓了许凝之一大跳。

许凝之差一点就要与黑寡妇接吻了。张牙握爪的黑寡妇,肆虐在他的眼前,不过一指的距离,他吓得当场昏倒,

那女医收回了黑蜘蛛黑寡妇随手扔回箱子。嘟囔道,吵死了,一个男人跟一只叽叽喳喳的鸟一样,早知道我就早拿出蜘蛛的。湖荨望着躺在地上的许凝之,

“你怎么不怕啊!”女医朝湖荨竖起了大拇指,那女医继而若无其事地说,你们中原的男人是不是都挺吵人的,从他还没有包扎开始就一直说话,我一直忍着,我真想把他的嘴缝上。我最讨厌这样的男人了,还是宥王那样内敛温柔的好,向来不动声色。从来以实际行动说话的,宥城王,宥城王很有魅力吗?你见过宥城王吗?那女医腼腆一笑,我怎么有机会见到宥王呢!他可是姑墨的上门女婿啊!是长居次的男人。我等是平民百姓,无人敢想。这女人与女人之间果然不同,湖荨又接道,

可是我听她们说宥王是吃软饭入赘的,湖荨话还没说完,

那女医就一手拍在了桌子上,

那是她们不解宥王的温柔,谁说男人入赘丢人了,明显的歧视。能拥有宥王这样的男人,我就是倒贴无名分也心甘情愿。

果然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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