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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许愿(14)

第十六章许愿(14)

倚衡回到了家准备泡一个澡,泡澡还是陈蕖带动起来的习惯呢!倚衡从前不喜欢泡澡的,但是跟陈蕖有了一段子时间,几乎天天在自家的独立温泉池里泡澡,习惯了,他身上的臭毛病她是一样不少的都学了过来。温暖的水最是舒缓情绪的,倚衡就像一条鱼儿一般,她喜欢把自己埋藏在水底,她能憋气而且一憋就憋很久,而且不会因为缺乏氧气而感到难受,那时想来是江南落水的后遗症吧!

下人说她那时候沉入湖底将近一个时辰,捞起来居然还有生还,说来也是个奇迹。嗯,连倚衡自己都觉得是一个奇迹。不过依然后来也说过了,怀揣牡蛎桑功的人就是能在水里来去自若,长安她待的有一些腻了,江南也游过了,下一个地点便是往西北走,听说那里有戈壁沙漠,倚衡喜欢这种独立苍劲的沧桑感,最是适合精进内功了。她就像一条鱼儿一般,在泉池翻滚,父母亲疼惜她特地为她造了一池温泉池,游啊游啊游,原来鱼儿是这般的自由。无拘无束的滋味真是好,

噗的一声,鱼儿冒出了脑袋。湿哒哒的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就像是一条鱼美人一般,脱俗流动,挂满晶莹剔透水珠的睫毛,一眨又一眨的,满面素朴倒是显得格外地可爱。泡了一个舒服的澡,再饮上一杯葡萄美酒简直就是世间一大享受,饮了些许酒的倚衡桃颊微红,昏昏沉沉地她的酒量其实是不错的,

只是她喜欢在这种懵懵昏昏的状态下,吟诗作对,迷迷糊糊的更能创作出好的作品。她有一间独立的暗室专门收纳她自己的作品,丹青、绘画、木雕、石雕。每一副作品右下角印有她的化名,杉璃,杉璃俩个鲜红的印记,那一副副都被父亲小心翼翼的,好好地收了起来。打了蜡喷了漆的,保证千年万年都不腐烂。父亲常常感叹倚衡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必然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她自小便是个才女,那些文绉绉的四书五经压根就难不倒她,一首诗信手拈来,一首词脱口便能出,她父亲虽然是个普通人家,但是在儿女教育方面上一直有自己独到的想法,他花重金请最优秀的私塾老师,教倚衡认字做文章。父亲向来秉持着,就算是女子也该获得平等的教育的思想,长到十八九岁出落亭亭若芙蓉的倚衡心气高,她想证明自己的才能究竟到了几分纯熟的地步境界。

多年前她化名去参加科举考试,结果出来了她一举夺魁,夺得了状元的头衔,至今她依旧为之沾沾之喜,与她同届应考的同行行列当中,便有陈蕖。他一身素装质朴无华,身子虽然不大健硕,但是骨子里却透露出一份傲气,犹如那高洁的竹子一般,坚毅不屈,在众学子当中脱颖而出的,那如琢颜般眉眼好似住了一轮明月,皎洁无比,她一眼便被他所吸引了,

喔,他的眼神那么温柔,他那么儒雅,一举一动都尽显大家风范,自身带有强大的气场,足以令在场所有的人,黯然失色。仿佛在告诉她:哥不是个执着名利的人,哥是有自己的底线的,她也是那时候起对他起“歹念”虎视眈眈的,也是铁了心的要嫁给他。

虽然这一段婚姻最后以失败收场,但是时空逆转,她依旧会做同一样的决定,依旧是选择嫁给他吧。望着这些作品,倚衡不知不觉当中又念起了陈蕖,该死,我怎么又想起他了,好没出息啊!倚衡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提醒道:他都与你和离了,他陈蕖不跟你过了,你还念着他做什么。

一副金覆印矿的牍覆丹青湖画,映入她的眼帘,那一层厚厚的粉尘覆盖在了丹青之上,是她前年生辰一个陌生人寄给她的,没有名字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画风也是她一贯喜爱的山水落婺图,颜色分明调色是她喜欢的妃色金扇贝色,她只是看了一眼便匆匆收了起来。现下总算腾出时间去赏阅一番了,

陈蕖的丹青绘画的水准都够不上这位高人呢!

半月后她带着那副丹青绘画匆匆离开了长安,赤马奔腾随着依然使向了孤寂的大漠,

已经是仲夏了,

陈蕖独坐于院落台阶上,台阶上安放了几块西瓜皮,他刚刚吃剩下的,还有一块是没吃的黄瓤西瓜,小气过来收拾西瓜皮,见到那块完好无缺的西瓜蹙了蹙眉:少爷,我记得你是不吃黄瓤西瓜的,只有少夫人才爱吃,小气一席话遭到了陈蕖的抵触:我只是拿错罢了,你要喜欢你拿去吃好了,小气嘀嘀咕咕:我只听过红绿不分的,却从未见过红黄不分的,分明是念着旧人,还死活不承认。想来陈蕖是脱口而出:我没有,那只母老虎,我怎么会惦记着她呢!小气不愿同他争执,收拾收拾西瓜皮就走了。

簌簌袅袅兮秋风,本公子来也。那簌簌从房顶琉璃瓦跳了下来,得意忘形,哎呦了一声,崴伤了脚,一瘸一拐的朝陈蕖走来:我听说你前妻去了大漠,你还在这里坐的住吗?陈蕖瞟了簌簌一眼:既然说了是前妻,她的来去自然与我没有干系了,你这问题问的好没意义。簌簌呵呵了一两声:

终究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喽,好,算我多管闲事了,师弟陪我喝一口好吗?陈蕖想接过酒袋又犹豫了,往昔饮酒酒未过瘾,就会被一双不知名的纤细宛若手,凭空夺取。现下却再也没有人会空手夺取了,没有人动用武力劝他适可而止了,所以他只能默默地合盖上酒壶。推拒道:

还是不要了,喝酒伤身,我本就是孤家寡人,上有老人需要赡养,只得靠我一人,我需得保重身体才行,若我有个意外,全家大人怎么过啊!簌簌喝了一口酒,有意无意:从前不也是你料理家事,你前妻只顾买东西,家里大小事也是揽于你一人身上,也没见你忌口啊!说到底,是心境变了,不过那母老虎休了也好,一说到倚衡,陈蕖立马活过来了,他郑重强调:那是和离,不是休,我没有休她,还有她不是母老虎。她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簌簌看着陈蕖有些生气,咽了咽口水,不是母老虎难道是公老虎吗?再则说了,既然是个好人干嘛要休了别人呢!爱就在一起,不爱便好好的说再见。就这么简单,

簌簌缴械投降:好好好,是和离,我说错了行吧!是和离,她也不是只母老虎,而是只不择不扣的小猫咪,不过你还是一个大男人两头挑总不是个事,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我保证一定给你介绍一个温柔体贴不忤逆你的女子,保证能替你料理好家里家外,无后顾之忧。怎么样?

陈蕖呵呵了一两声:这种女子脑袋必然迂腐不堪,女戒列女传读傻了吧!我不要,再说家里头有女使,洗衣做饭她们没有问题的,簌簌看出了陈蕖扭扭捏捏的心思:哦哦,那按照你的意思是,你要那泼辣性子的呗!陈蕖砸吧砸吧眼睛,又摇了摇脑袋:也不要,太凶了,像一头熊一般。我怕我的脾气不好,会跟她过不下去,反正不要不要我什么都不要,陈蕖显然有一些不耐烦了,

脾气不好呵呵,都说陈蕖性子温润似玉,假设玉不润,陈蕖是润的。再说了哪有脾气不好的人自爆短板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这分明就是推脱之词啊!

哦……簌簌伺机再接道:反正,你就是要萧倚衡对吗?

陈蕖哑口无言,我……,一个我字,我了好久。心想着,这小子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没着落,居然忧虑起我的事,真是瞎子替瞎子找门,咸吃萝卜淡操心。

怎么了,说不出话来了吧!心虚了吧!不用解释不用辩解,你现在就像一团乱麻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陈蕖:师兄等你成了家,再来操心我的终身大事,我一个人挺好的,难得享受一个人的生活,也好重新找一找生活的新目标。可是……,陈蕖的声音忽然间低迷下来了

簌簌呵呵:自己做的决定,便是后悔也无意义了。既然决定放弃那不要回头,勇敢地向前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陈蕖扶了扶额头苦恼不已。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觉得脑袋湖成了浆糊一般,总是稀里糊涂的。他慌摇晃摇了脑袋,希望自己能清醒一些。簌簌喝了一口酒:我现在是越来越不认识你了,你瞧瞧你自己从前是多么潇洒的人,做事果断那叫一个决绝。但是自从你成了亲就开始婆婆妈妈起来了,陈蕖八加十等于多少,

陈蕖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而是先犹豫了一会儿:应该是十八吧!

簌簌愕然:不是吧!那么简单的问题,你都要想,是不是成亲会削弱智商。人说那妇人一孕能够傻上三年,我看男子成亲也能傻上个好几年,陈蕖连着半年没有睡个整觉了,那簌簌的声音有点像催眠曲,恍恍惚惚的陈蕖居然在簌簌的“催眠”下睡着了,他横摊在冰凉透顶的石阶上,呼呼大睡起来,期间还喊了倚衡的名字,不下九次。簌簌将陈蕖抬回房间,陈蕖瘦了许多跟秸秆一般,所以抬起来很是轻松。

安顿好陈蕖,簌簌便窜出了院子。他还是觉得自由更适合他,慢条漫步于黑漆漆的大街上,和风吹拂,左右两旁的沙疏树飕飕作响,有点子吓人啊!

此时已经是子时了,除了打更的人,一声又一声断断续续的,听的让人发渗。街上再无旁人了,安静的发凉那种凉是透到骨子里的寒凉。他是不喜欢走夜路的,兴许是夜路走多的缘故。他相信夜路走多了总是会见鬼的。但是若有美人相伴情况就不同了,他一定十分乐意的,也不会害怕的,一步一步,嗯,地上好像有一个影子,簌簌暗度:不会想什么来什么吧!我今天出门可是看了黄历的,今天适宜出门、嫁娶、婚丧、沐浴。簌簌长的人高马大的,但是他唯独害怕没影的东西,一见到影子模模糊糊的就会害怕,胡思乱想。他的腿有点发软了不自觉地发软,哎呦我勒个天哪,我今天不会要栽在这儿了吧!忽院的张娘子还等着我呢!簌簌的唇齿嘎吱嘎吱地响,

退还是进,他想退的可是脚步还没有移动,他的耳畔便想起了母亲的嘱托,若是见了没影的东西,一定要上前去瞧一瞧,抓个正着,是鹿是麋一清二楚了,回避是懦弱要勇往直前。簌簌心一狠,牙一咬,豁出去了,哥拿命换真相,管你是什么,今天我就要看清你的真面目,簌簌屏息着气,一步一步小猫的脚印。月光刚巧从叠层的云跳了出来,月光撒在那颗树下,有影子、喘气的、一经分析,再提步走近些瞧,瞬间真相大白,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簌簌倒吸了一口气,连带挂在后背溢出的冷汗瞬间无影了。

树影婆娑的。摇曳的流苏垂在了香肩之上,她的肩膀很是窄,是美人肩无疑了。只是深更半夜不待在家里,跑到外头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不打灯,又站在树下的,有些吓人啊!

簌簌想着还是劝美人早些回家,一来为自己安全着想,二来避免吓到夜半回家的路人,簌簌悄悄地扒到树后,如风一般在那姑娘身后唤了一声,他擒着笑,有些贱贱的:嗨,姑娘。诡异如清风一般浮虚的声音,吓了那姑娘一大跳,姑娘闭眼反手心想除了流氓,还能有谁半夜不睡觉瞎晃悠,并且发出如此诡异的声音,什么都不想了,先打一拳头再说,簌簌迎上头便是一拳,脑袋发蒙好像被砸了脑袋的鱼一般,嗡嗡嗡,还未待反应过来,无数个拳头接踵而至,就像有千万的锤子一般捶打在簌簌光滑的脸上。

我去,哥还要靠颜值吃饭呢!你个女人,怎么上来就打人啊!我可是个好人啊!簌簌躲都来不及躲,躲过了一拳,另外一拳又呼上来了,那女子一边打一边骂:呸,好人会把好人挂在嘴上吗?明明是流氓,姐姐我打的就是你这个臭流氓。本姑娘好好看着月亮,你敢骚扰本姑娘,打扰本姑娘,臭流氓臭流氓。我打死你打死你,

簌簌原是好心提醒却未想到遭到血光之灾,挨了好几个拳头。弄得是鼻血四溅,眼水四溢极其狼狈啊!关键是那女人打了簌簌就脚底抹油滑走了。再也不见踪影了。现下的女人都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蛮,一个比一个悍。簌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压根就不能动,一碰就山崩地裂的疼啊!他最得意高挺如柏松般的鼻子,还有迷死人千里的眼睛啊!

他发誓下次再也不夜半出门了,再也不多管闲事,再也不……,啊……。一颗断芷的枝桠果子树砸了下来,可巧不巧刚好砸到簌簌的脑袋。真是祸不单行,先是莫名其妙地挨了一个女人的打啥话不说一顿胖揍,后又砸。气得簌簌直跺脚丫子,一脚踢向树根,那树根是百年老树,盘根错节的,簌簌简直就是以卵击石。白嫩嫩的脚丫子瞬间肿成猪蹄,哎呦哎呦,我的天啊!簌簌扶着枯槁树皮,倚靠在树下。气喘吁吁的疼的他连话都说不出,跟猪一般嗷嗷直叫。他一字一顿:那姑娘必然是我的克星,我的好运气一遇她就打折扣了。他说一句话便嘶了一声,就像蛇一般吐信,

簌簌想站起来,可惜使用不上劲。盛夏严严,因而实在是太热了,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簌簌居然呼呼的睡着了。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也消了肿能走能跑能跳了,一夜之间,仅仅一夜他就恢复了说起来,连他自己都觉着玄,他记得他昨天伤的很重的,跟猪蹄一般的。簌簌掀起了裤脚,脚背沿还残留着一些药知渍,脚腕一圈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如兰花一斑斑的味道,

他敢保证这绝对不是他自身的香味。因为他不用兰花香,他最是嫌弃花香的,他只用动物体脂染制调和的动物香脂,是绝对不会用植物香脂的,不过植物香脂抹在身上倒也挺香的,一阵一阵的,转动转动脚踝,幸亏没踢断脚骨。簌簌背靠树影下,来往买早点的路人,看他的眼神都带有几分诡异,

但是到最后都会捂住口鼻一笑而过,簌簌仿佛就是一个笑柄。不过簌簌的心里那是再清楚不过了,昨天那女的下手重,他的脸肯定肿成了猪头的模样了,肥头大耳的。那些过往的路人怎么能不笑呢!真的是太尴尬了,簌簌狠不得钻到地缝里头去,簌簌想象自己是透明人,他们看不到我,他们看不到我。拂袖掩盖猪头嘴脸迅速溜回家了。羞得簌簌好几天都不敢见人,陈蕖出以礼貌,特地抽空探望他一番。

那簌簌房内是哀嚎一片,那簌簌半倚靠在床榻,大着舌头,口齿不清控诉:我告诉你,真的是最毒妇人心啊!你看她给我打的,你看她给我挠的。我没招惹她,她居然问都不问一句,上手就挠我,打就打了吧!你打哪里不好偏生要打我得意的鼻子、眼睛,鼻子眼睛我平时都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的,她就那一拳,咔咔的,完了前功尽弃了。他双手一摊,风流倜傥绝代双华的簌簌平日里哪有如此狼狈过,若是他这副模样猪头狗脸耷拉脑袋地走在街上,陈蕖保证便是打死了都不敢认他的,

陈蕖忍不住发笑,因为他会忍不住想象到那一副景象。一脸青紫,哈哈哈,陈蕖那点小心思簌簌早就看透了,还特地剜了陈蕖一眼,砸巴砸巴嘴:我狼狈,你就开心到飞,你也是个没良心的玩意。陈蕖连忙捂住了笑咧成石榴般的嘴:嗯,实在是抱歉,难得看到高昂的天鹅低下脑袋,所以着实稀奇地很,就让我再笑两分钟。笑了一会儿,忽然毫无预兆地停顿下来,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原本笑成星星的眼睛浸透了黑夜,心事重重的。他不禁摸了摸脸,就像抚摸丝绸一般慢慢慢慢的:曾几何时,我也挨过一个不讲道理的女人的打,也是那个影影绰绰的树下,她偷看月亮,我被她吓了一跳,嗷的一声,簌簌见他不说话,嘟嘟囔囔的,一脸故事,遂打了一个响指。陈蕖回过了神,回怔了一会儿。那簌簌搭上一句:想什么呢!连笑都不认真笑。笑都没有个笑相。陈蕖定了一会儿神:没有什么,你没有事,就回去吧!

啊……,簌簌的下巴快接地了,这是我的家啊!一经簌簌提醒,昏头昏脑的陈蕖立马反应,哦了一声,是吗?这是你的家,好,那我就回去了。他好像是在敷衍,陈蕖踉踉跄跄得扶着墙沿,走的每一步好像都能听到一阵响,簌簌以为他生气了,跟在他后边喊:我没有那么小气,你要笑就尽管笑吧!我不生气。声音越来越小,

他根本就听不到,穿过声色鼎沸的街巷,豆腐脑豆腐脑,好吃的香豆腐,酱鸭子又脆又香,脆脆骨。一遍又一遍的吆喝声,回旋在陈蕖的耳畔过了一遍又一遍。听的耳朵起茧子了。勾人的香味飘扬,好香好香,连那地沟里头藏食吃饱了撑着的过街老鼠,都忍不住弹出脑袋,贪婪得吸食空气中的香味,可惜陈蕖的食欲并没有被勾起,目空一切,目视着如空洞一般的漫漫前路。

一对夫妇挡住了陈蕖前进的脚步,

我就是去逛一下翠脂坊而已,啊!让你看一会孩子,一怀有身孕的大肚昳丽美妇人,左手扶着腰,右手拿着鸡毛掸子,她虽然怀了孕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身形样貌,左右俩个膝盖高的孩子,脏兮兮的腻手拖着那大肚妇人的衣物,哭哭啼啼的。那大肚妇人指着一面型俊郎的郎君骂骂咧咧的,声音拉地能唱高音了,那恭敬站在夫人面前的俊秀郎君,对妇人的训斥是唯首视瞻,点头哈腰。

你呢!那妇人大喘了一口气,好像是有点缺氧,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大口吸气。那规规矩矩的俊秀郎君,见妻子体力不支,嘴唇发紫脸色骤然急变,原先还嘻嘻哈哈的,现在紧张起来了,即刻扶上,抚摸孕吐娘子:莫气莫气,是我不好,别吓着里头的姑娘。谁知道那大肚妇人,

趁机会一把拧住郎君的耳朵,拧一拧然后提了起来:姑娘姑娘,你现在知道惦记姑娘了,心疼姑娘了,那之前溜弯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呢!你倒好还去看斗蛐蛐儿,撇下那俩个小子。他两遛弯遛弯都溜到了河岸了,再进一步我都不敢想了,你说说你自己,你配当个父亲吗?能不能走点心啊!你说孩子要有个好歹,你还要不要我们娘几个了,那妇人气急跺脚直抹眼泪,

那郎君也不反驳,只是低头认错乖乖顺从:是是是,娘子说的是的,是我不好娘子莫气,好吧。那郎君言语轻和,很有耐心地安抚自己的妻子,他是知道孕中的妻子情绪不大好,为表决心,他毅然将买的几只青柳色的蛐蛐,扔掉了,还踩死了。那妇人再经安抚,瞬间从暴躁的母老虎变成了温顺的小绵羊。也不哭不闹了,两个熊孩子俊郎郎君左右手各自牵一个,那妇人买的东西挂在手臂、脖颈跟许愿树一般密密麻麻的,

他的妻子抚着的肚子就在前头走着,大摇大摆的。他跟在后头俩个熊孩子一边用力,那许愿树左晃一下,右晃一下,俩个熊孩子爹爹长爹爹短的,俊郎郎君答应都来不及,应了那个,另一个又喊爹喊了起来。但是他的眉角却洋溢出来满满一池子的幸福,比那玄空倒挂的玉婵还要满还要多。

那一丝温柔似乎触动到了陈蕖那颗脆弱无比的心,心瞬间碎成了渣。他甚至想逃离,逃离一切。他是一路冲回家的,这一露他不知道掀翻了多少的摊子,天还下着雨呢!一丝丝的像是毛毛雨一般,但是打在他脸上的感觉如同一个重磅的铁锤,他也是睁不开眼睛的,也不知道滑到了多少泥坑,滚了多少污垢泥水。他就像一只喝醉酒的泥拧小猪一般,摇摇晃晃的,几乎是滚滑到家的,一身湿漉漉脏兮兮的,口鼻都沾满了泥水。

他狠狠地摔在了墙角,还是小气出门准备替小曲买胭脂水粉,偶然间发现的,此时的陈蕖摔的那是一身的青,夜里,小气替那浑身是伤的哼唧不停的陈蕖,擦抹红花油之际,那一连片的青啊!真是吓坏了小气,这哪里是掉泥潭里,分明是掉到了悬崖磕碰致的伤,小气轻轻一触,那陈蕖便紧蹙眉头,那后背是一抽一抽撕拉撕拉撕拉地疼,昏昏沉沉的陈蕖还唤着猫咪猫咪的名字,甚至将枕头当成猫咪。死死抱在怀里,

不得了啊!小气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去通禀陈夫人,那陈夫人一听,是左一句心肝肉,右一句我的宝贝,哭哭啼啼的一路从房间嚎到陈蕖耳根子旁,那暂时覆盖在陈蕖后背的责蚕丝被一掀,哎呦喂,陈夫人的心啊!那叫做碎啊!碎成个稀巴烂。当娘的心能不痛吗?那眼泪哗啦哗啦就滴滴答答个没完:哎呦,我的儿啊!你是在剜娘的心肝啊!陈夫人连触摸都不敢触摸,生怕雪上加霜,只能躲在陈老爷怀里偷偷啜泣。

她也顺便将气全都撒在陈老爷不大壮实,一锤就断碎的胸口,那陈老爷崩崩崩的,连崩出来了好几声咳嗽:夫人啊!别再碎了,再碎我怕是不中用了,陈老爷原患有久嗽之症,前年好容易得了一灵药,终究是压下去了,时光荏苒转瞬间已过了两年了,春夏秋冬再无复发之迹象了,现今陈夫人一抡拳,倒是抡醒了旧疾,那陈老爷的脸呛的绯红,青筋凸起,一声一声撕肺的咳。真是吓坏了陈夫人,那陈夫人追悔莫及,一声一声老爷,儿子丈夫倒霉搭在了一块了,真是件闹心的事,幸而那陈老爷喝了些枇杷露,暂时压下些咳嗽。要不然陈夫人脑袋都要炸,

那陈蕖经过推拿那淤青也消下去了,夜里头,半梦半醒的陈蕖嚷嚷着要吃西米露,可是陈夫人哪里知道什么是西米露啊!陈夫人疑惑道:什么什么,西米露啊!幸而小气尝过,便亲自出厨房做了一碗,热腾腾的西米露上桌了,但是陈蕖只是简单地抿了一口,嗯嗯,不是这个味道啊!便果断地推开了:这不是我喜欢的西米露,快拿走,小气舀了舀西米露嘀嘀咕咕,嘟囔个不停:西米、牛乳……,小气已经核对了好几遍,西米、牛乳……,配料明明是没有错的,

最后还是小曲点破其中奥秘的:我想,应该少爷想喝的应该是少夫人做的那碗,沾了她手心温度的西米露吧!小曲言毕一片沉寂,陈老爷哼了一声,吧嗒一下坐到椅凳上,椅凳嘎吱嘎吱地响:当初,怎么绝情与倚衡和离的,男人啊!就是贱。不懂得珍惜,那倚衡脾气不大好,但是是一个好姑娘啊!陈夫人转头,瞪了陈老爷一眼,搭话道:你也贱,

陈老爷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贱就我贱,我怕什么。陈夫人攥了攥衣角,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大不了豁出去了,就算是让亲家数落,我也为儿子走一遭,为了儿子的陈夫人,不得不拉下脸,去萧府找倚衡,没出房门,就让陈老爷堵在门栏,堵下来了:你真打算豁出脸来吗?陈夫人心意已决,哪怕被亲家赶出来,她也要去的: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吗?我没有心思与你瞎扯,快闪开。

不行,我不能让你豁出脸来,陈老爷挺身而出,要豁出脸也得我这个老城墙去豁出去,我的脸比较厚。你的脸皮比较薄,丢脸的事我去做,反正我绝不能让你在亲家面前失了面子的,陈夫人的心挠了一下痒痒的,肉肉的,麻麻的,多少年了,这都多少年了,就年轻那会儿有过这种痒痒的感觉,

陈夫人的鼻子酸溜溜了,跟注了一瓶陈醋一般。这些年总算没白疼这老头,还挺懂的心疼人的,心下一股暖流植入心田,一颗参天大树迅速长了出来

一边待着去吧!你到亲家那儿,门都没进,茶都没喝,话都没说,就被人扫出来,那才是丢了我的脸呢!

你们谁也不要去,小气堵在了门框,占住了大半的位置,他低着头好像隐藏了足以改变局面的秘密似的,你们谁都不要出去,陈夫人陈老爷一齐伸出长颈鹿一般的脖子,像蛇一般绵长的疑惑盘踞在俩位老人的眼睑中,大大的问号嵌在锃亮的脑门上,异口同声:为什么?皮皮的小气甩了甩斜刘海:

因为前少夫人已经到外地旅行了,现今不在长安了,所以就算是刮下老爷比城墙还厚的脸,也是唤不回前少夫人,啊!那陈夫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弄脏了她最爱的林罗浮裙,一阵哭天喊地,哎呦,我的天啊!我的儿啊!你的运咋那么不济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那陈夫人一阵哭天喊地,竟将那摊趴在床榻上的陈蕖死气沉沉的陈蕖,给闹醒了。听到了母亲的呼唤,陈蕖不醒也得醒啊!因为母亲实在是太吵人了,

哦呀,阿娘,陈蕖的声音透出了些许虚弱,中气不足。陈夫人呼了上去,俯首听命,她喘气嘘嘘:儿子,阿娘在呢!你放心阿娘在呢!陈夫人赶忙用手窝住陈蕖的双手,温热的热流传递到了陈蕖的心门,陈蕖如琉璃一般冰脆的心门,温度渐渐回升了起来。陈蕖呼出的冷气渐渐变成了热气,儿子啊!陈夫人抚慰着陈蕖,似水般的温柔浸透了心痛,子女伤其身,实则是痛父母心,陈蕖自小就是个粉团,哪里受过这么重的伤啊!那个心疼,陈夫人狠不得替儿子受过,那一块块淤青比那翠玉还要翠生,陈夫人忍不住掩盖衣袖默默得啜泣,

陈蕖既然醒了,进行活血化瘀的推拿术就轻松多了,那医者往掌心倒了一指甲盖的红花油,搓得滚热,那红花油是刺辣刺辣的,有点像辣椒红花混合物,且味道难闻,不过效果也是很快的,

陈蕖的后背不过搓了几分,就灼热得像烤热的火香石一般,分分钟能够烤肉、烤素菜、烤果子而且还不用油。那郁结的一点一块的淤青,渐渐化开了。只是后背伤痛还是有的,断断续续的疼痛,陈蕖死死得咬住了手臂,好几个血印子,因为陈蕖伤得实在是太重了,红花油虽好一时半会儿也是难以止痛的,陈蕖后背一抽一抽的,缓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就睡着了。

陈夫人本来是想问他前因后果的,

奈何儿子睡着了,也就放弃了打算明天再问,儿伤母忧,陈夫人楞是做好一夜未合眼的准备,寸步不离得受在了陈蕖的床榻边,替他端茶递水,晚间他贸然起身,抽搐不止,察觉儿子不对劲的陈夫人,提灯往儿子脸上一照,啊了一声,儿子满脸都紫黑紫黑色的,就像东北的冻梨一般又黑又冷,陈夫人神色寂灭当机便晕死下去了,待到医者赶到的时候,陈蕖早就回天无转了,一具冰凉凉的尸体安详得卧躺在床榻,周身上下结起了厚厚重重的冰霜,睫毛、眉毛,陈夫人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冻伤。

陈蕖僵持了将近三个月,三个月以后,

身处于异国他乡的萧倚衡接到了陈蕖毒亡的消息,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听到先夫亡故的讯息,萧倚衡五雷轰顶如同失魂的一般,快马加鞭地赶回了长安,她本以为自己够潇洒,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过去种种,她甚至准备下迎接下一段情感了,但是当她深爱过的人噩耗传来的时候,她是找不找北的,她的脑子就像是一团浆糊一般,她知道自己终究是爱他的。

那个熟悉的院落,

阔别了将近一年了,她又再一次回来了,陈府门墙外传来的丧乐,醒目的白幡,门口的植物都枯死了,那些植物是陈蕖亲自栽下的,陈蕖说过这些植物是有灵性的,她瞬间瘫软在地上,人走茶凉了。成了一堆无人搭理的废弃干草,再往府内走去,她走得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步步动魄,一步又一步都能震碎心肺,灵堂设在了他们的大厅,那一副醒目的棺材正摆在大堂,棺材前摆了一个巨型的火塘,

陈夫人陈老爷佝偻着身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的声音是哑的,因为哭了许久哭到哭不出来,喊到嗓子都废了。身子也显得单薄,披着桑麻戴着孝。给火塘添草纸,恐惧、慌乱朝倚衡砸来,她踉踉跄跄地跌跌撞撞,声响巨大。但是陈夫人陈老爷俩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们还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披孝的小曲,见到了倚衡热泪盈眶,许久都喊不出话,陈府上下都失声了一般,冷寂的吓人,仿佛无意间走进一座千年玄冰建造的天然冰窟,它能消磨所有的声音,

倚衡的眼睑中,只能看得到他们的动作,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就像是在放皮影戏一般,时间在不断得前进,往事却是随风一般,浮现在倚衡的脑海中,那高起专属他们两个人的院落里,有太多小故事了,葡萄架下,伸手摘葡萄。陈蕖是万能的,除了厨艺不好,其他的都很好,

葡萄就是他种的呗,倚衡还与他打赌过呢!赌他养不活葡萄,结果她输了,她坐在秋千架上,他在后边推,推啊!推啊!推啊!她荡得很高很高很高,可以看到院落外头繁花似锦的空前景象,嶙峋的院落编织成千家万户。陈蕖也想荡一荡秋千,可是倚衡是秋千霸,陈蕖总是荡不了,然后她总是会哈哈大笑,溶解的冰柱化成了一滩水,夺眶而出。一滴两滴三滴四滴,她完全没有办法控制。

陈蕖啊!陈蕖,你我虽然和离,我虽然恨你,但是你死了让我更加得恨你,你欠我的都没有还呢?你与我和离,我还没有报复呢,你怎么死了,你凭什么啊!你凭什么。她强忍着伤痛:陈夫人,陈老爷。陈老爷一怔,见到了倚衡泪流不止,因为倚衡是除了他们老两口,唯一与儿子亲近的人了,他的心一酸就淌泪不止,他说不了话,脸色惨白的吓人,只能徒手比划来比划去,像个哑巴一般,嗷呜嗷呜嗷呜的,倚衡能听的出,他迫切的心情,在倚衡的印象中前公爹向来不善于言语表达的,他的话语权大都让婆婆夺了去,一个整日只知道清闲度日,喝茶斗鸟闲散道人一般面色红润饱满的公爹,却因为儿子苍老了一个年轮。要是陈蕖在世,他该有多伤心,

公爹是拿笔墨写字,与倚衡沟通的,写的字歪歪扭扭的,情绪占领了主导的作用,他想求倚衡做一碗西米露。醒目的西米露三个字一下从倚衡脑子里炸开,初次见面她误打他之后,赔罪的东西,也是她第一件黑暗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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