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威行率部回京七八日，迟迟未得到召见。
以往每次从战场回来，身负军功的赵威行都会第一时间得到召见，从未像现在这样空守府邸，备受冷落。
汴京城经过短暂的战败之伤后，很快又重新投入到过年的喜气中，所有人仿佛都忘了国殇——
尽管城外的难民还在哀嚎，还在一日日地死去。
赵威行更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
他的部将担心这位少年成名的将军忍受不了这种忽视，巴巴地上门劝说，“将军别介意，许是因为年下宫里也忙，所以皇上和太后都忘了这回事。等过了这个年关再进宫请见吧，眼下府里也该操办起来才是。”
郭云飞是父辈留下的老参将了，一张脸被风刀雪剑刮得处处皲裂，要不是一身铁血气质，乍一看脸倒像难民。
见着赵威行府中寂静萧条，没有半点过年的气氛，他心中有些酸涩。
赵威行没有他想得那么脆弱，“郭叔，你不必劝我了。此战若是因我赵威行统军无方而败，我受何等羞辱都无妨。若是因旁的……该羞愧的是宫里那二位才是。”
“将军，这话可万万说不得！”
郭云飞下意识要捂他的嘴，四下一望，好在赵威行领兵在外很少在家，家中下人并不多，个个都是忠心之辈。
赵威行无声地笑了笑，一双眼睛亮得清澈。
他若是那等因为不受圣恩就自怨自艾的性子，只怕在河东战场上就已经捐躯了。
“圣旨到——”
院外忽然进来一队身着朱红的内监，为首的朝里头扫了一眼，倨傲地抬起下巴，“宣大将军赵威行入宫觐见，钦此。”
……
“原本朕是懒得见你的。”
福宁宫的东暖阁，赵承宗穿着一袭明黄薄衫，坐在上首高高的御案后头，手里捏着一根草茎不停往笼子里戳。
紫檀木雕的蝈蝈笼子里十分小巧，底座上趴着一只乌黑油亮的“大将军”，无论赵承宗怎么用草茎戳它，它都懒得动一下。
“难道这殿中炭火烧得还不够旺么。”
赵承宗自言自语，热得把衣袖挽了起来，瞟了一眼下头站着的赵威行，“念在你好歹被先帝赐了国姓的份上，又将要过年了，就给你这个脸面。”
赵承宗是如此说的，也是如此做的，他今日叫赵威行进宫不过是在外人面前给赵威行一个脸面，实际上并不打算对赵威行说什么。
比起说战场上那些他不懂的话，他对笼子里的蝈蝈更感兴趣些。
赵威行抱拳一礼，“臣，多谢陛下。可这脸面，臣宁愿不要。”
他几乎一字一顿，赵承宗感觉到了冒犯，终于抬起头正眼看了赵威行。
赵威行少年成名，容貌俊朗，加上一身不凡的气度，汴京仕宦大家人人称道，不知多少人想生一个像他这样的儿子，顶门立户光宗耀祖。
这样一个素来被捧到云巅的人，难免有些傲气。
赵承宗冷哼一声，“赵威行，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朕看在先帝的份上才让你进福宁宫，你倒给脸不要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