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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镇魂铃(10)

世人都不曾想到,远离江湖纷争多年的沈舟,再次露面会是在武林盟主的婚礼上。

阿叔是老了。真是老了,我的心里剩了一句软软弱弱的叹息。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他今日,受了奸人的诓骗,杀来武林盟,只为了把我带回去。

沈舟,我的阿叔,带着近乎偏执的信念。

他要把我藏起来,永远藏起来,藏在他千挑万选的洛水镇里,那里远离世事,山清水秀,安然无几。

可是我,我还能瞒自己多少年呢?

我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我不短惦念的男人。他的一生却是为了我的母亲。

我沈照,承了他的姓,养在他的手里。前半生所知晓的,都是他教给我的东西。他娇纵我的天性。我喜欢的他尽力满足,我学不会的,他也从未勉强。他陪着我,对我好,却将我养成了另一个沈洛。

这是他想要的吗?我至今也无法明白。

沈洛是沈洛,沈照是沈照。他懂得,亦强迫自己懂得。

他陪着沈洛长大。那时他是整个武林最看好的青年才俊,武功高强,为人仗义。沈洛是他深深喜欢的小师妹,是他的太阳。

他真是太喜欢她了,喜欢到随意听她呼来喝去,喜欢到从小揽下她闯的祸的所有罪责,喜欢到,他最喜欢的女人怀了孩子要和别的男人跑了,他还是替她善后,送她远远的离开了。

可她不该动镇魂铃的。

被娇惯坏的大小姐,灭了门的白马山庄……

往事随尘湮灭。

时移世易,斗转星移。

沈洛的女儿却回到了他手上。

往日的时光好像又活了回来。

可逝去的,终究逝去。

我是喜欢他的。打我八岁第一眼见他起。他尚且是富贵公子的打扮,面目清冷,背一把长剑,潇洒的紧。

他说他不是我的亲人,却要照顾我一生一世。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呀。他时常用深情的目光看着我,可是空洞又压抑。那时我便明白他爱的不是我。

我还曾体贴地想,像他那样的英雄,必然要娶的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美人。那个美人必要心思灵巧举世无双才好。

如今想来处处讽刺。

他逃避着我,他怕喜欢错了人。

他得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小师妹死了,面前的不是她。

我果然是沈洛的女儿,舍弃了安慰的命运,非要一头扎进汹涌不见底的江湖中去。

却不想,兜兜转转,镇魂铃又回到我的手上。

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人人都道镇魂铃是武林无上的杀器。

却无人知道,它也反噬其主。

在镇魂铃的作用下,我天天做着我娘的噩梦,她死了,镇魂铃却回馈给我她的记忆。

以先代主人为武器,吞食着它现在的主人。

可恨可怜!她的记忆里,阿叔如褪了色的星星,暗淡的,几乎找不出踪迹。

于是在一个春日里,桃花树下,我陷入深深的沉睡。梦里也有如此灼灼桃花,我坐在阿叔膝上,和他一起玩翻花绳的游戏。

他还是最春风得意的模样,眉宇间都是轩昂的少年气。

我在他怀里,一遍又一遍唱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落花如雨,点点滴滴尽是春情。

只可惜,这是镇魂铃为我创造的梦境。它想杀了我。

可怜风光如许,好梦如昨。

我漂泊半生,已经什么都不求了。

我倒是想溺死在一场好梦里,只是,我这个动了情的人,却始终处在局外。这个局,看不破的,只有沈舟,我的阿叔。

如今,他杀了上来。

他不愿意看见自己呵护半生的阿照再死一次罢了。

花满市,月侵衣,少年情事老来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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