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楚樾与云汐面面相觑。
胡长老细细的摸了摸阿离的脉象，这才平静下来。他用衣袖擦了擦面颊上的泪痕，有些尴尬道：“让姑娘见笑了！只是，请问阿离这孩子怎么会和姑娘在一起？”
云汐瞧出胡长老与阿离的关系不一般，便将这几年的经历细细说来，从卧龙山脉中阿离闯入山洞，到二人一明一暗进入了云中山。从阿离引来了金色的劫雷，到它决定认主，一直讲到幻姬治好了阿离的伤，但他仍需要修养便一直在茉莉空间中休息。其中的很多细节，即便是楚樾也知道的不是那么清楚。听到云汐曾经吃过的苦，他忍不住紧紧的搂了搂怀里的小丫头。
胡长老的表情就更是复杂，他竖起了耳朵，仿佛不想错过一丝一毫跟阿离有关的事情。随着云汐的讲述，他眼中的泪水又抑制不住的淌了下来。“玉娘啊！我对不住你啊……，都是我害了你啊！”云汐说完，他终于再也忍不住的哭倒在地。
胡长老这一哭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以他的沉稳和干练，这样的失态真是生平仅见。可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他再次擦了擦泪水，脸上的表情终于恢复了平静。胡长老忽然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冲着云汐行了一个大礼，道：“姑娘于阿离有救命之恩，再生之德，庇护之情。还请受老胡一拜！”
云汐哪敢受这老妖的大礼，忙侧身避过，道：“胡长老，你这可是把我给弄糊涂了。”
胡长老瞥了一眼楚樾，见他并不反对，整理了一下心情，说起了几千年前的旧事。
原来，仙妖大战爆发之初，胡长老与玉娘正是新婚不久。直到战争的尾声，他们的宝贝出世了。孩子出生不久便要与父亲分离，胡长老于是给他取名阿离。胡长老预见到战争的惨烈，也算出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神州大陆将会乱套。可玉娘刚生下阿离不久，功力几乎全失，根本没有保全自己的力量，更何况保护孩子。
为了保护玉娘母子，他思来想去，于是在最终大战的前夕耗费了半生功力将她们封印在卧龙山脉的深山之中，并设下了重重结界以防他们被人发现。他本想战争结束后，去卧龙山脉解开封印，一家人暂时隐居度日。可谁料这一分隔竟是千年。当年在生死存亡之间，他被王上救出，却又阴差阳错的被吸入这个莫名其妙的空间，从此被困无法出去。得知妙云界对神兽的种种庇护和限制之后，胡长老知道，若是没有那个所谓的“天人”出现，自己此生出去无望了。
妖族受了大创，有家又回不得，胡长老在很长一段时间万念俱灰，便自己跑到鬼涧愁隐居等死。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发现，当年王上为了救出他，在他身上所附着的那一缕神识竟然还在。王上有可能还活着！这个念头犹如黑夜中的一道霹雳，照亮了整个夜空，也让胡长老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是的。王上一定会回来重振妖族，我一定有重新回到神州大陆的一天。他自信那个封印十分的牢固，除非是渡劫的天雷，否则决不会被击破。或许，我还能再见到妻儿！
这些渺茫的希望，支持着胡长老一天天振作起来。他花了几百年的时间终于养好了伤，也找到了应对罡风的办法。以天狐之姿，这世上能难倒他的事情并不多。后来，他又用了千年的时光，找齐了当年传送之时他随手搭救的兄弟们。大家都是同时被吸入这个世界的，再次相聚恍如隔世。再后来，他们不甘等待，开始自救。便于暗中掌握了鬼涧愁的势力，等待时机。
胡长老陷入了沉默。众人听得他的离奇经历，无不唏嘘。
“定然是卧龙山脉中那个元气宝贝出世引发的巨大动荡冲破了封印。才使得阿离母子不得已卷入了兽潮之中。”想起当年为救阿离而自愿坠入兽潮之中的大白狐，云汐忍不住红了眼睛。
“好了，这一切都过去了！”察觉到她的伤感，楚樾在她的额头上印下轻轻的一吻，为她拭去眼角的晶莹，将她搂在怀里。
“是的。”胡长老终于从回忆中清醒，在他抬头的瞬间，悲伤的神色已经尽数收敛。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逝者已矣。他能在妖族倾覆之难中留得性命，如今老天又将阿离送回了他身边。天狐一族一向繁衍困难，血脉稀少。这已经是对他的厚待了。更何况，他已经重新找回了王上。妖族复兴指日可待。
云汐不知道，胡长老在这大喜大悲的半日之中，经历了怎么样的心路历程。但是她能模糊的感觉到，胡长老整个人的气质都蜕变了。不过，云汐目光一转，看着身边的楚樾迟疑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胡长老就是当初被妖王所救的两员大将之一吧！可是他一直叫你王上……？”
楚樾面色一紧，这不是正说着胡长老的家务事么，怎么扯到我的头上来了？失笑的揉揉云汐的秀发道：“我家汐儿就是聪明，这都被你猜到了……”
云汐丝毫不为他的玩笑所动，固执的看着他，那眼神似乎能在他的身上穿出一个洞来。若他真是当年的妖王，为何会在卧龙山脉出现？为何会如此的弱小？云汐第一次觉得，或许自己一直都不了解他。今日所知种种实在是骇人听闻，或许她对这个世界都需要重新认识一下了。楚樾不得不在她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举手投降道：“汐儿，你别多想。我从来没有想瞒着你。只是此间种种我也是这几年才知道的。”
“铛……”
一阵悠长的钟声从远处传来，连绵不绝，直指人心，打断了楚樾的解释。
“这是……？”云汐被那钟声一激，顿时从方才各种复杂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回想起自己的各种怀疑和咄咄逼人，不禁有些恍惚。
“警钟长鸣。这是祭祖仪式要开始了。”胡长老解释道：“正事要紧，属下等人先行回避了。祝王上与姑娘，马到成功！”
楚樾点点头，妖族众人便飞驰而去，连同地上的阿离一起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樾……，唔！”云汐刚抬起头，却被他直接以唇封住。
几番辗转流连，楚樾终于抬起头，他将云汐搂入自己怀中道：“汐儿，是我不好，这些年你受苦了。那些前尘往事，我找机会再讲给你听吧！”
“可是我……”云汐刚要再说，却见楚樾作势再次要吻下来，羞的立刻闭嘴。还用手夸张的比划了一个“闭嘴”的动作，以示决心。楚樾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牵了她的手道：“快走吧，不要误了祭祖大会。”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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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神女殿。
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在正座上一下又一下的摇着茶盖，精致的妆容显示出她的保养甚是得体，只是眉眼间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还显露出她的真实年龄。
“霓裳这个小丫头，还是下去了？”中年美妇的语气中辨不出她的情绪。
莫姑姑有些懊恼的点点头道：“我该多留意一下她的。自从上次镇魔剑有了动静，她就嚷嚷着要下界去。神女放心，我这就下去找她，一定把她带回来……”
神女打断她道：“你以为上几次她悄悄的溜走，我不知道么？”
莫姑姑脸色一变，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老奴有罪！”
“罢了，”神女抬了抬手，“星儿是你看着长大的。霓裳从小也是陪着他的。她的那点心思难道我还不知道么？只是，星儿命途多舛却心志坚定。她去了也是白去！”
“难道，”莫姑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几千年来的疑问：“您就一点也不担心他么？他毕竟是你亲生的骨肉啊！”
神女的脸上泛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笑容，“大道无情。他有自己要走的路，既然当初他选择了从通天柱一跃而下，就应该明白会承受何样的痛苦。星儿，会回来的……”
莫姑姑还要再说，王座上的人影已经渐渐淡去。神女殿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不，确切的说，比往日还要冷清。今天是千年一次的瑶光盛会，四海八荒大大小小的仙们都聚集在这九重天上，本应该是仙界最热闹的日子。莫姑姑叹息着，可惜这份热闹始终冲不进神女殿。要是少主还在多好啊！
莫姑姑起身来到一张画像前。那是一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剑眉星目，唇角含笑，手持一柄长剑，风云为之变色。在画像的面前是一盏魂灯，被封印保护着，闪烁着光芒。两千年了，这盏灯明明暗暗，牵动着神女殿众人的心，如今，画中的长剑开始发光，这可是头一次。却不知画中的人又如何了？
明黄色的火焰跳了一下，似乎变得更为明亮了，莫姑姑的欣慰的笑了。少主人好，定会一世周全的。她却没有发现，火焰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丝猩红的颜色，只是眨眼间闪烁了一下变看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