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身手了得的潜行者,缇娜·月华曾以为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吓得她失去职业习惯所来带的镇定素质。
自从听到阶梯上层传来的缓慢但确切的脚步声后,为了以防万一她们关掉了魔晶石浮游灯,屏息静待,在根本不应该有其他人存在的下水道阶梯上,她分明撞到了一团东西,或者那团东西撞到了她,发出了应该是人类的小声惊呼。
她险些没握住手里的匕首。
谁!
两个孔武有力的女性在黑暗的阶梯通道里摸黑擒住了两个人形生物,再打开浮游灯时,面前是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男孩和一个大约在六七岁左右的女孩,其中女孩手里拿着一张地图。
女孩惊恐地哀求对方不要伤害她俩。
缇娜和斯马拉尼娅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先别那么好人地轻易放开,怎么也要恐吓一番,让她们自报家门,榨取关于圣都城内的消息。看着两个狠辣的姑娘们不遗余力地凶小孩子,老锁匠决定闷声发大财,连和事佬都不装。
大概是灯光阴影在两位杰出女性的脸上分布出特别吓人的组合,孩子们没说吓尿起码也被吓哭了,他们觉得自己是遇到了概念中的坏人,守在这里等着抓他们。
小兔崽子们,老实回答我,你们从哪里来嗯?
帝、帝王企鹅大街……
这条秘密阶梯通往公爵府的杂物间!不是公爵府的人,怎么会知道这条秘密通道!不想年纪轻轻就少条胳膊少只手,或者美丽的少女少年少个鼻子耳朵眼睛什么的……不准哭!再让我听到你们那吵闹的声音我就让冰冷的刀刃在你们的身上开个口子!
少年和少女啜泣着点了点头。
现在开始,回答阿姨的问题,我可以保证你们活着离开这里并给你们一点小钱做路费,否则的话,我会让你们永远埋骨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小孩子哪里经过这种恐吓,连连点头,承认自己是来自公爵府,在公爵府被包围的情况下,他们无意中在杂物间里发现了这条密道,趁着没人注意,就偷偷溜了。
缇娜可不傻,她不至于被小孩子的谎言轻易骗过去。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地图对吧?给我!
小女孩还想紧紧攥着那张地图,缇娜不得不再次将匕首抵上女孩的脖子,用冰凉的温度拷问。
你还想隐瞒什么呢,既然我们在这里守着,那张地图对你们而言就没什么作用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承载了怎样的信息和使命,才会拿到这种秘密级别的地图想要从地下水道这么危险黑暗的地方走到城外去,但它无疑暴露了你们的目的。
是……公爵大人要我们逃出圣都。
女孩颤颤巍巍地双手抱住双臂,说了这句话之后就不愿再说更多,似乎光是说出这一句话莫大的耻辱和背叛感就涌上了心头。
缇娜。
嗯,殿下,有何指示?
做好魔法传送信标的放置,请立刻使用传送卷轴带那两个孩子回来,他们说不定肩负着烬心公爵赋予的重要使命。
虽然有些不甘心,还没能从地下水道突破到地上,但一想到这两只小老鼠可能具有很大价值的时候,冒险到适可而止的程度不失为一件好事。缇娜领命,在放置好魔法传送信标之后,撕开了雷诺给的回城卷轴,潜行者与猎人一人抓一个,在魔法结界的圆环中传送回了艾文莱利。
不过两个孩子尽管被大人们恐吓,却怎么也不肯轻易开口,只有当他们听说这里是东都-艾文莱利的时候,女孩才警惕地提出了一个要求,她要见艾文莱斯特大公,烬心公爵有很重要的消息要传达给他。
在差人去大公官邸传信的期间里,雷诺询问了女孩的来历。这个女孩叫做珂莉洛,是烬心公爵一个没什么名气的远方亲戚家的孩子,因为双亲故去的原因,暂时寄居在公爵府,小小年纪就开始做着女仆的差使。在场的奥利维拉刚刚吐槽怎么公爵大人的府上还在用这么小的童工,珂莉洛就抢着说这是我自己的意愿,我无法依靠父母,至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差事,才对得起公爵大人的收留,否则我也无处可去。旁边的男孩倒是公爵府里仆役的孩子,同样受到嘱咐,在路上保护好这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珂莉洛踌躇了一会还是说了句实话,她说,如果能将信息传达给大公,等到一切平定下来,他愿意收养我作为外孙女。
以你的年岁,你很有胆量,小女孩,哪怕你刚才被吓得哭花了脸。
雷诺并不吝啬这小小的赞许。
我相信你的朴实愿望很快就会得到实现。
米密尔及时赶到,在一个单间里,珂莉洛传达了克鲁玛·烬心托付给她的讯息。
走出房间的时候,米密尔忍不住擦了一把头上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虚汗。
雷诺友善地递了一杯茶,请他稳稳心神再转述应该是很重要的讯息。
顾不上矜持形象,从面色来看多少有些后怕的大公咕咚两口灌下去,拍了一把大腿。
嗨呀,你们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
在被喊来这里之前,我在大公官邸秘密接见了一个据说是从烬心公爵府上逃出来的一名书记员,他带来烬心公爵的书信,书信上有公爵的印鉴,字迹应该是克鲁玛本人的笔迹但写得多少有些仓促,听闻公爵府被团团包围的窘况我觉得这也可以理解,能在被包围以前审时度势就先准备好逃出公爵府,这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书信上写了他现在的状况,被软禁在自己的府邸不得外出,除非索洛伽应允,为了保证家人的安全,他不得已暂时答应了索洛伽的要求,交出老国王的遗诏,在未来要亲手篡改掉遗诏中传位给第一王子的信息。而且,其中一个重点是,封疆大吏和其他重要官员被分别关押与王宫的地牢和城外的皇家地牢。
大家点点头,然后呢。
可是这个小女孩跟我听到的信使所言是完全相反的。
小女孩带来讯息是,克鲁玛那个家伙说,自己是不会服从那个叛乱者的,遗诏根本没有交出去,索洛伽带走了府邸的一个书记员,很有可能会买通他或者迫使他屈服,从而以自己的名义去求见艾文莱斯特大公,带去虚假的消息,诱使已经逃出陷阱的大公做出可能不明智举动。而且,克鲁玛问过,如果自己不服从,是不是会和雪峰堡大公一样被关进狮王宫的地牢或者是城外的皇家地牢?索洛伽傲慢地说,不肯效忠于王家的人不配被关进以上两个地方,沃尔莱多的黑暗荒野堡垒就是你们人生的安息之地。克鲁玛听了这话之后请求考虑几个小时,吃完晚饭后给索洛伽一个回答。在晚饭前,他将珂莉洛叫来,交代了以上的信息,并差那个男孩送她从杂物间的密道,潜入圣都地下水道,想办法尽快走出圣都范围,到圣都的郊区城镇想办法赶路赶到艾文莱斯特,信物是克鲁玛·烬心的翡翠钢笔,因为作为公爵印鉴的戒指已经被索洛伽给剥夺了。
雷诺凝视着那只翡翠钢笔,又环视了一圈房间里大家将信将疑的表情,这才缓缓地说。
那个小女孩转述的是克鲁玛·烬心的原话,你们问理由?读心术这点小伎俩我都不会那还是不要出来混了。不如,米密尔你去把刚才那个假装逃出来的书记员喊来,让我们跟他玩玩?
那个书记员仍然暂时停留在大公府邸,他本来跟米密尔没说完,米密尔就被这边叫走了。大公回到官邸假装继续听他讲,然后又主动请他换个地方边喝茶边说。
也许是嗅到了一丝的不对,书记员假意说自己已经将主要的都交代完了,请求告退。大公假意应允,在对方一转身开始迈步的时候,手中的公爵手杖一拐子就戳到对方膝盖窝里。
官邸的卫士一直将这家伙架到维特维奇府邸,那个书记员在看到加西亚王子的一瞬,脸上的表情惶恐到可以被记录到油画中成为名作,腿软得根本站不住。
雷诺不屑地啧啧了两声,鄙夷对方连一点反抗的精神和智商都没有。
看来,你已经不再坚持先前对米密尔大公说的那些话了吧?索洛伽给了你什么好处嗯?
索洛伽殿下承诺登基后封赏我伯爵爵位!只要传达了他要求的讯息,让大公掉进陷阱……这样他就有对东都直接动武的借口!
差点被设计的大公很不爽地厉声质问,手杖的底端在木地板上跺得咚咚响。
凭什么那家伙坚信我会派人去劫狱!
书记员怯生生地说,殿下觉得您不去劫狱更好,那样就正好说明艾文莱斯特根本没有反抗的王室的胆量,迟早也会匍匐在新国王的脚下,哪怕是不情愿地宣誓永远忠于君王和帝国。
滚!想得倒美!
整个房间回荡着大公罕有的破口大骂。
殿下还说,反正东都一个地方也掀不起大浪,没有一个行省敢于单独成为挨打的出头鸟。
沃尔莱多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面对雷诺的质问,对方茫然地摇了摇头,没听过。
看他的确不知道的样子,挥挥手让人带着家伙离开了。
雷诺旋即请大公找来帝国最详尽的最新版地图,一群人拿着放大镜围着桌子开始在地图上找这个地名。终于,幸运的加西亚在西北部的荒野海滩上找到了这个地方,按标注而言,那里只是一个边境哨所和驿站的驻地,连正经的城镇都没有形成。
加西亚摸摸自己还没长出胡茬的下巴,咀嚼着这个地名,又看了看周围的地名,缓慢地想起那附近是很多被判流放和有期徒刑的人挖化石的地方。没有什么显赫以及富裕的矿藏,只有化石和石料可以搞一点收入,常年盐碱化的地下水需要经过处理之后才能饮用,可谓帝国最艰苦的边境,艰苦程度一度超过沙都索拉尔附近的沙漠城镇。而且,这几年,流放犯人的监督工作是军队在做,你们也知道,索洛伽一直掌握着部分军队的军权,父亲想把他的军权逐步收回来,没想到却一病不起……
除了米多利和米密尔留下作为后援和通讯调度,其他人几乎倾巢出动。
传送门坐标落在沃尔莱多身后的一座岩石小山上,远远望去,夜晚的沃尔莱多有几处基本的建筑和聚集的灯火,灯火彻夜明亮的地方似乎是
军营和监狱,从建筑的规模来看,充其量不过关押着几百人的囚犯,军队的驻扎却接近一千人的规模,似乎还有一些建筑是临时搭建起来,或者正在修建的。
加西亚殿下,难道你的意思是……
我不相信他会为了军权不被夺走而对选择对父亲下手……希望永远不要见到这种猜测被坐实的那一天。咳,回到正题,如果是他让军队和那些流放犯人在沃尔莱多建了一座监牢,那么这是非常非常可能的,谁会想到这种地图上不起眼的小点上会大有文章?
这样,殿下,我认为咱们有必要去这个沃尔莱多的外围侦查一下。
得到加西亚首肯后,因为目的地的位置距离东都太过遥远,提莫尔请求米多利的协作,共同打开了在沃尔莱多荒野上的传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