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与邋遢老者下棋,使得曲子然终于有了时间游览太泽美景,他也正须借机放空一下思绪。
说到游玩,首选当然是泛舟太泽湖,然而,当他们来到码头租船,却发现竟然没有一条船愿意进入太泽湖。询问之下,有船老大吐露了实情。
原来,与太泽城隔湖相望有一座太泽寨,那寨中的山贼闹得厉害,湖畔几个渔村的渔民基本上都被他们祸害殆尽;唇亡齿寒之下,城里的船主们也就不敢下水了。
“这可怎么办?”姚杏儿沮丧地说道,“我们这一辈子可能就来太泽一次,难道就这样与美景失之交臂吗?”
曲子然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之前那家客栈的老板说太泽寨匪患闹得厉害,但没想到会厉害到这个程度。”
“怎么就没人收拾这些山贼呢!这里的官府不是还有人吗?他们在做什么呀?”
曲子然轻轻摇头,思忖片刻后说道:“要不,我们再去湖边的渔村中找找,也许能找到愿意出航的人呢。”
姚杏儿点点头,两人于是动身出了城。
太泽城位于凤河的支流旁,在城与湖之间,还隔着几个渔村,曲子然他们从城外的码头出发,沿着河岸向南走了不远,就来到了一个名叫太泽洼的渔村外。
这渔村村口高高竖立着一个木制的牌坊,曲子然就是从牌坊上知道的渔村名,然而,这个见证了当年的富裕的牌坊已经被烧得焦黑,而再向村内走,入目的景象则更加惨不忍睹。
然而,就在这个破败的村子中,还是生活着一些村民。他们都是些老幼妇孺,属于离开了村子就无法生存的人。
曲子然向着一个枯瘦的老人走去,后者坐在自家门口的石台上,呆呆地望着木架上晒着的残破渔网,他黝黑的脸上满是皱纹,而即使这皱纹再深,也藏不住其中的悲伤。
“老人家,请问这里有船能入水吗?”曲子然弯下身子,凑到老人面前问道。
老人好一会才意识到曲子然的存在,他用浑浊的眼睛打量曲子然一眼,轻轻摇头说道:“没有,这里什么都没有了,连人都没有了……”
老者的样子让人心疼,曲子然与姚杏儿对望一眼,各自取出一些钱和食物放在了老人身旁,然后继续向村子深处走。
由于这个太泽洼村距离太泽城最近,受到山贼的祸害也比其他渔村小;如果这里也没有渔船的话,曲子然他俩就不用再去其他地方了。所以,他们不得不继续搜寻整个村子,询问是否有人愿意出租船。
向村子另一头走了不远,前方忽然传来了喧哗声;这与死寂的村子太不协调,曲、姚两人于是紧走几步,靠近了喧闹的源头。
制造喧哗的是一群个个手持武器的武者,他们此刻正围堵在一户人家门口,对一个男孩进行威胁。
曲子然两人没有隐藏身形,因此两人一靠近,就被一部分武者察觉了。他们眼神不善地打量了曲子然一眼,然后就被姚杏儿吸引住了,一些人随即露出了淫邪的笑容。
为首的武者却无心顾他,质问少年:“小鬼,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背着剑、受了伤的青年人路过?”
少年被对方抓着前襟悬在半空,吓得瑟瑟发抖,想开口却是怎么都张不开嘴。
“你娘的,老子问你话呢,说话!”武者将少年狠狠地摔在地上,抬脚就要踢他。
“我什么都没看见……”少年在千钧一发之刻,终于脱口而出。
武者闻言打量少年片刻,感觉他不像在撒谎,于是对同伴挥挥手,打算离开;但他的同伴却忽然喊道:“他在撒谎,你们快看这门框上有血迹!”
武者甚至不用去证实同伴是否看错,被骗的耻辱让他立刻气冲脑门,这一次真的抬脚踢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从院门中冲出,手中宝剑放出耀眼的青光射向武者,一下就将其逼退三步。而人影一转身就将少年拎起、放在身后保护起来。
“是他们!”惊呼出声的是姚杏儿,她发现青年与少年竟然都不是陌生人。
这青年正是与曲子然他们有过接触的黎灼,而那个少年则是曲子然他们刚进城时为他们引路的孤儿。
姚杏儿的喊声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黎灼也闻声看来,同样为再次遇见姚、曲二人而惊讶。但他也只是惊讶了一瞬间,随即就将少年推进了院子,接着当先挥剑冲进了包围他的人群中。
黎灼的武功很高,而吹毛利刃的弑龙剑更是让他如虎添翼,只见他先是闪身到了人群边缘,一剑就将还在望着姚杏儿发呆的两个人斩于剑下;接着,他将两具尸身踢向人群,利用尸身做掩护,他举剑直刺,接连两次将尸体与活人成对地刺穿;然后,黎灼身形再次闪动,瞬间就来到了为首的武者面前,势要一举将之击杀。
然而,黎灼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之前剧烈的动作再次撕裂了他还未愈合的伤口,黎灼的身形因此停顿了霎那,这就给了对方机会。
不同于之前那些围杀黎灼的人,这群武者的头目是有些本事的,不然也不会追得黎灼逃出太泽城、委身在这个小渔村中。只见头目一甩手腕,手中九节鞭就射了出去,准确地打在了黎灼的腹部,让黎灼一下子就泄光了丹田中内气。
所谓“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正是因为丹田中提着一口内气,才能让武者的内力连绵不断。黎灼被打得泄了内气,招式立刻走形并变得绵软,对方头目面露喜色,趁机一掌拍向黎灼面门。
“曲兄,快救救他!”姚杏儿不禁大喊。
其实不等姚杏儿开口,曲子然已经出手了,就见曲子然凌空打出一掌,内力如同海啸般呈扇形地冲击辐射出去,随着“啪嚓”一声巨响,那群武者和他们的头目以及黎灼,全部被打倒在地;而掌力的余波继续向前扫荡,又将少年家的院墙撞塌了一片才轰然消散!
现场一瞬间就变得一片狼藉,那群武者们一个个晕头转向,短时间内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有人甚至抱着头蜷缩成一团,以为刚才发生了地震或者天降炸雷。
也难怪他们这样,就连姚杏儿也震惊地看着曲子然,她知道曲子然比追杀自己的赵南山厉害,更比自己厉害,但直到方才才明白自己与曲子然之间的差距。
曲子然其实才用了四成功力,但他不知道姚杏儿所想,即使知道也不会自曝家底。打出这一掌,曲子然就不再动作,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等着看武者们的反应。
武者头目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他惊恐的看向曲子然,实在难以相信那惊天动地的一掌是这个小鬼发出的。但他随即又发现,曲子然从头到尾都异常的镇定,这更让他确信曲子然实力高深莫测。
头目的同伴之中也有看出曲子然的厉害的,他们一回过神来,就惊叫着爬向远离曲子然的方向,惊叫声使得头目从惊异不定中恢复了镇定。
“敢……敢问,您是何方高人?”头目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不是什么高人,我出手只是要告诉你们,我要暂时保他一命。”曲子然的语气充满了不容质疑的味道,与下山前的他截然不同,可见实力带来心态变化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
“我们与他有私仇,您没有理由插手吧?”头目不甘心,竟然准备与曲子然讲讲道理。
曲子然冷哼一声,放出了自己的杀意。“你凭什么跟我讲道理?是你有正当的理由,还是你有这个实力?”
头目顿时被怼得哑口无言,曲子然于是下了最后通牒。“你们现在就离开,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武者头目不想死,他也从同伴的眼神中看出了同样的意思,于是灰溜溜地带着手下离开了,甚至不敢对曲子然送上半点怨恨的眼神。
再说黎灼,曲子然给他的震惊甚至让他忽略了自己刚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从来没想过会被曲子然救了一命,而自己之前还不自量力地劝他们远离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了。
所以,黎灼默认了曲子然的帮忙,借其赶走了围杀自己的人。因为他当时已经是不能动弹,如果不依靠曲子然,他只能任人宰割。
“该你出手了!”武者们离开后,曲子然对姚杏儿说道。
“我知道,”姚杏儿两步来到曲子然面前,“不过,你也要来帮忙。我看他伤得很重,需要一个地方静养。”
曲子然点点头,又用下巴指向少年藏身的院子,“就在他家吧,他应该不会反对。”
曲子然看向半掩的破柴门,喊道:“我记得你叫大猴是吧?我们能进你家帮他疗伤吗?”
孤儿大猴探出脑袋来,心惊胆战地偷看曲子然一眼,目光随即落在了姚杏儿身上,这才想起来自己与这两人有一面之缘。稍稍放心了些,于是点点头,打开了柴门。
姚杏儿先初步检查了黎灼的伤情,她皱皱眉,训斥后者道:“你伤口都化脓了,伤得这么重,还在发低烧,怎么还敢与那些人厮杀?”
“他们该杀!”黎灼语气坚定地说道,“而且他们要杀我,我不能坐以待毙。”
姚杏儿撇撇嘴,没有再说什么,然后给曲子然使了个眼色。曲子然会意,将黎灼扶进了大猴的家里。
大猴的家实在是残破,虽然还不到屋无片瓦遮顶的程度,但是正堂多一半的屋顶是用茅草与树枝铺成的。而在西北角,摆着两个灵位,做工粗糙不说,还没有刷漆,上面也没写任何字,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外行人之手。
“那是俺为爹娘做的牌位,俺不识字,就啥都没写,但自己心里知道。”大猴看出曲子然对灵牌有些在意,解释了一下,之后又指向东面,“让这位大侠躺东屋吧,现在这没人住。”
曲子然于是将黎灼扶到东屋,留姚杏儿照顾他,自己则回到正堂。
大猴还在正堂,这时与曲子然独处,让他不禁有些紧张。
看着这个比自己也就小两三岁的孩子,曲子然也不怪他害怕自己。想想自己之前确实做得有些过火了,曲子然掏出二十两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块银子是我打坏你家院墙的补偿,请收下吧。”
大猴看到银子,立刻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虽然想要,却又不敢。
曲子然也不催促他,又说道:“你把你爹娘的灵位拿来,我帮你写上他们的名字。”
大猴闻言就要去取牌位,但刚走两步又停下来,看着曲子然忐忑地问道:“俺不明白,你为啥对俺这么好?”
曲子然笑了笑,“你冒着生命危险帮助黎灼,是因为他之前帮了你吧。”
“你咋知道俺心里的事?”
“呵呵,你们又不熟,你帮他还有其他理由吗?我很喜欢你这种知恩图报的人,所以我帮你。”
大猴闻言释然,但他思考片刻,就走到桌子旁,将银子还给了曲子然。
“你为什么不要?”
大猴摇摇头,“就像大侠你说的,俺是为了报恩才帮忙的,所以这钱我不能要;而且,俺家院墙也不值这么多钱。”
曲子然闻言更加欣赏大猴,正思忖着怎么让他收下这钱,从西屋中忽然传来了微弱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