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传来的温暖感觉却让曲子然舒服极了,以至于那噼啪噼啪的噪声也让曲子然感觉如同天籁。曲子然潜意识里不愿醒来,因为他体会到的这份温暖是那么珍贵,足以使他忘记之前那几乎铭刻进灵魂的寒冷。然而,这温暖的感觉很快变了质,炙热得如同将他放在火上炙烤。忍耐不住这样的高温,曲子然“啊”地惨叫着,惊醒过来。
睁开眼,一大团火焰正在曲子然面前燃烧,他立刻就要闪避,却发现自己被绳子捆绑着根本无法站起来;而更加夸张的是,他的身上除了一条底裤外就再也没有其他衣物。
再打量周围,曲子然发现自己在一间满是尘土和蛛网的破房子内,房间不大,中间点着一个火堆,火堆的旁边是用稻草铺成的草垫。曲子然之前就躺在草垫上,被着火的草垫给烫醒了过来。
看样子,草垫是被火堆飞溅出的火星引燃的,是一场意外。曲子然这样判断后,决定先灭火再说。
虽然手脚不能动,曲子然也有很多办法灭火,只见他对着草垫大喝一声,喷出的强烈劲气就将火焰瞬间熄灭了。
解除了火灾的隐患,曲子然又准备解决自己身上的绳子,但他忽然耳朵一动,听到屋外有人正靠近,便停止动作,并佯装出昏迷的样子。
被推开的木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来人跨入门槛,就不再靠近曲子然。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来人说话了。
“不要装睡了,你刚刚那声断喝在村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来人的声音被曲子然一听就认了出来,大家是熟人,曲子然干脆坐了起来。
“黎兄,你将我扒个精光,又将我捆绑起来,难道是有那方面嗜好吗?”
这人正是黎灼,他知道曲子然在戏弄自己,却还是不禁脸色一红,最终恼羞成怒道:“休要胡言!我只对女人……”
黎灼本想说自己只对女人有想法,但转念一想这话实在难以说出口,只得怒哼一声,把沉默当作了武器。
那边不说话,曲子然这边却是停不下来。
“黎兄,你既然对我不感兴趣,能不能将衣物还于我?还是说你认为我是一个君子,就应该‘君子坦荡荡’?”
黎灼白了曲子然一眼,径自走到曲子然对面,坐下烤起火来。
“黎兄,你白我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直说,埋在心里也结不出果子来。放心吧,即使你有什么猥琐的想法,我也不会蔑视你的。”
“哼!”黎灼忍不住冷哼一声,反问道,“比起穿没穿衣服,难道你不更应该担心身上的绳索吗?我很想问你,你就没有身为阶下之囚的自觉吗?”
“绳索?”曲子然笑了笑,“如果你认为这样绳索就能困住我,那可真是太小瞧我了。”
曲子然说完立刻挣断了绳子,将绳子团了团扔进了火堆中。
“黎兄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实力,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困住我,对不对?”
黎灼的眉梢微微挑动,打量曲子然一眼后,将目光转向火堆。
“我确实打算将你捆得结实些,可惜在这附近找不到更好的绳子。若非如此的话,你一定会在我的毒打中醒来,并被我逼问出弑龙剑的下落了。”
“哦,原来你在找弑龙剑呀。”曲子然明知故问道,“别告诉我你把我剥个赤条条,却没有任何线索啊。我会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值得的。”
闻听此言,黎灼心中又生起一阵恼怒,立刻从背后抽出一条黑色大带来。
“我搜遍你全身,只有这条大带显得与众不同;我猜测你能随手将东西藏起或拿出,很可能与它有关。”
看到念姊带在黎灼手中,曲子然不禁有些紧张,但他仍然装作平静的样子,耸了耸肩。
黎灼从曲子然脸上看不出什么,但又没办法打消自己的怀疑,只有将大带又塞回腰后。
这样一来,曲子然不干了。
“喂喂,那东西不是你的吧,你怎么随便就塞到身后了呢?”
黎灼反唇相讥:“弑龙剑也不是你的东西。”
曲子然一时哑然,立刻将策略改为以退为进,说道:“哈哈,你说得很有道理嘛,那你就先替我保管那条大带吧。”
曲子然说完向火堆中添了些柴,不再说话。静下来后,他开始回想这天凌晨的事。
曲子然实在没想到,自己刚刚下山不久就遇到了妖怪;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妖怪,以至与被那样紧追不放。
想了想,曲子然发现自己身上还是有很多值得妖怪觊觎的地方。比如师姐送的丹药和念姊带,比如自己因食用帝馈果而改变的体质,又或者可能是自己一身紧致的肌肉很合妖怪胃口。
考虑到那个妖怪一心置自己于死地,曲子然觉得它很可能是奔着念姊带以及须弥空间中的东西去的,可是妖怪怎么知道自己身上有这样的宝贝呢?而除非妖怪过于挑食,不然它也一定会放弃自己去抓山上那些更好抓的人。综上可以推测出,妖怪很可能盯上了自己服食过帝馈果的体质。
我的价值就等于一颗帝馈果,是不是太低了?曲子然自嘲地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转而真正思考起事件的疑点来。
首先,那个妖怪到底为什么盯上自己,它会不会就是萧一桐或者是与太泽寨有关系的人。其次,以那妖怪的实力完全能碾压自己,那它一开始又为何选择偷袭呢?再次,自己能侥幸逃脱完全拜妖怪没有追进水下所致,那它又为何没有追自己下水呢?
“其实我很好奇,以你的功夫,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落到晕倒在湖边的下场。”
黎灼的突然搭话,把曲子然的思绪拉了回来,后者立刻问道:“如果我说我遇到了妖怪,你信不信?”
“不信。”黎灼秒答。
“那我就无话可说了。”曲子然结束了没有答案的思考并站起身,“我必须再去太泽寨一趟;能否劳烦黎兄去太泽城,向郑大人通报我平安,但暂且不能回城的消息呢?”
黎灼显得有些犹豫,短暂地权衡后,他摇摇头。“我没理由帮你。相反,我今天救了你,你还没还人情。”
“哈哈,你居然还施恩图报啊!好吧,我承认你救了我。但正因为你救了我,我才更不能将弑龙剑还给你,以免你死的太不值得。就拿之前的事情来说,你都付出重伤的代价了,可你真正的仇人出现了吗?从你的态度推测,还没有吧?”
黎灼闻言沉默,经过这两个晚上的思考,他相比当初刚被夺剑时已经冷静了太多;此刻,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说服,但他就是不愿意向曲子然承认。
曲子然已经没有时间再浪费在这,他一边佯装向外走,一边考虑着是否应该强夺念姊带。凭借自己的实力,曲子然有十分的把握;然而,如果强夺了,黎灼的态度会如何变化,曲子然不能确定。实际上,黎灼的性格和才气都与左峰白很像,曲子然想结交这个朋友,并不想与他闹僵。
再说黎灼,他看到曲子然要走,下意识就制止道:“等等!”
黎灼的挽留让曲子然松了一口气,但他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问道:“黎兄还有什么事吗?”
“呃……嗯……”黎灼不得不为自己唐突的挽留找借口,他想了想,说道:“我想知道,为了太泽的百姓以身犯险,值得吗?难道他们不都是与你素不相识的人吗?我不也是你素不相识的人吗?”
曲子然惊讶地望着黎灼,没想到他问出这样的问题,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是如实回答了。
“虽然有除暴安良的大义促使我行动,但为此值不值得我堵上性命,我没想过。现在,我之所以仍要插手此事,是为了我认识的大猴、燕儿以及郑大人。郑大人的为人让我敬佩,我想要帮忙;而为了大猴和燕儿的血仇以及未来,我更要出手。至于你嘛……我一开始是不打算管你闲事的,可是姚杏儿她觉得你是一个好人,不忍看你送死,我这才出手的。不仅是姚杏儿,大猴那孩子也曾舍命救你,我真不明白,他们管你这自寻死路的家伙做什么?”
黎灼回想起当初姚杏儿在客栈为自己送药的事,想起了大猴一个孩子独自面对众多杀手也要保护自己的事,初时低头不语,而后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真笨,之前怎么就没注意到,有人如此关心我?我真是太差劲了!”
曲子然没想到黎灼的态度突然变了,惊喜之下,竟然不知如何答话了。
只见黎灼又沉默片刻,接着起身将念姊带递到了曲子然面前。
“曲……曲兄,这条大带还给你,弑龙剑也请你暂时替我保管好了!太泽城的事我也会尽力,就当是我报答大猴的恩情吧。”
从被仇恨蒙蔽眼睛的状态解脱出来,黎灼一瞬间变得平和起来,这让曲子然有些不适应,后者怀疑地打量起黎灼来。
被曲子然不客气地打量,黎灼哪能忽视,也意识到刚才的行为实在不像自己作风,不禁脸一红,又恢复了原本的冰冷面孔,尴尬地掩饰道:“当然,如果你不需要我帮忙,就当我没说过。”
“需要,当然需要啊!我一开始不就拜托你了吗?”兴奋的曲子然说就要拍黎灼肩膀。
“那事不宜迟,我就与曲……兄分头行动了。”黎灼避开曲子然的手掌,自顾自向门外走去。
曲子然无奈一笑,从念姊带中取出弑龙剑,喊道:“还给你!”
黎灼转身接过宝剑,定睛一看,高兴得颤抖起来,就如同失去的魂魄终于又补全了似的。但他马上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惊疑地看向曲子然。
“你现在就将剑还给我,不怕我出尔反尔吗?”
曲子然笑了笑,反问道:“我怕什么?”
黎灼听出曲子然话中既有对自己的信任,也有对他自身实力的自信。不禁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问。
轻轻点点头,黎灼最后说道:“你的衣服晒在外面。”接着离开了破屋。
黎灼离开后,曲子然才意识到自己让黎灼传达的信息有些模糊,但此刻却是追不上了,只好希望郑大人能够准确判断出自己的意思。从念姊带中取出一套新的行头穿戴好,曲子然来到了屋外,望着太泽寨的方向,他面色变得异常凝重起来。
“希望我这次进寨,别再遇到那妖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