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老板兴高采烈地端着几样精致小菜欲送往壹号春字房。
“砰!啪!”
他傻了眼,房门霎时间硬生生凭空被劈成两半,一张雕花梨木桌自房内砸出来,将对面楼上扶手砸个粉碎......
“我的雅间,我的爱桌,我的小店......”客栈老板双腿一软,表情似是十分绝望,这些都是他的身家性命啊!
“哗啦啦,噼里啪啦......”房内持续不断地传出令他心碎不已的声响。
他上前趴在门框上,往房内望去。
花瓶,字画,珠帘,帐幔,椅子无一幸免地遇难,客栈老板见碎片铺满地面,就像是那白花花的银子般平白无故地不翼而飞了......
“啊!”
一道剑光掠过,刺眼的光芒如剑锋般锐利,眼前骤然一道腥红,晃得他赶忙闭上眼。
尉迟朔跑出房内,纵身一跃跳上对面长廊,回眸,见锦瑟杀气腾腾地提剑自房内而出,勾嘴一笑。
锦瑟手中长剑剑尖在地上划出一个弧度,燃气点点火花,随即,她扬剑而起,指着对面尉迟朔:“今日我锦瑟不杀了你这个混账太子,我便将你这北怀城闹个天翻地覆!”
客栈老板已吓得跪坐一旁,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尉迟朔笑道:“锦瑟姑娘,你是要全北怀之人都知晓本太子帮姑娘换衣之事么?”
“你...”锦瑟跃上,挥剑刺向他,双眸中盛满浓郁的杀气,她道,“我杀了你!”
尉迟朔伸手,仅两指便夹住长剑,他挑眉,她发髻之上垂落的一缕青丝微微撩起。
她凝视他眸中的温柔,有些不知所措,另一手出掌,尉迟朔竟未躲避,右肩之骨似被她掌力震碎般,他退后几步,锦瑟趁机,手中剑便稳稳刺进尉迟朔胸口......
骤然钻心的疼痛袭上。
剑尖入了半寸,他依旧面不改色地望着眼前这个欲将他除之而后快的女子,手紧紧握住剑锋,殷殷鲜血缓缓自指尖流下。
他垂眸见胸前,而后抬眼,眉间微微舒展,道:“今日本太子与你赌一局!”
锦瑟发觉他将她手中剑往心口拉扯,这男人不会有自虐倾向吧?反正他今日必死无疑,便有些盛气凌人地:“赌什么?”
他道:“赌你不会杀本太子!”
他笃定她不会杀了他的,她只觉此人死到临头,还在做着春秋大梦,侧目一笑:“为何?”
尉迟朔:“你舍得么?”
锦瑟大笑,将剑又刺入他心口一点,她笑里藏刀地:“太子殿下,您未免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我锦瑟恨不能将你大卸八块,凌迟处死!”
她笑,一个初识她的人竟敢如此揣测她,简直痴心妄想!
下一刻,他伸手将剑拔出,咬牙将她拽入怀中,即算他身受重伤,她依旧不是他的对手,他将她牢牢禁锢怀中,俯身,薄唇贴上她的耳尖,轻言:“记住,你是第一个能伤了本太子之人!”
温热的气息将她笼罩,若不是心中明白,这北怀太子只能是她锦瑟的敌人,只怕此刻便深深沦陷其中了。
“你放开我!”锦瑟努力挣脱她的怀抱。
一旁偷偷围观的客栈老板吓得嘡口结舌,这太子殿下真是武功盖世。
尉迟朔见正瑟瑟发抖的客栈老板,道:“过来!”
客栈老板只得屁颠屁颠地连滚带爬地迎上,跪地大拜:“太子殿下真是英明神武,竟敢刺杀太子殿下,简直是不自量力......”
尉迟朔听言,脸一黑,声音低沉而又威武,道:“通知官府,去备一副玄铁手脚镣铐,快去!”
“是是是......”客栈老板接令离开。
锦瑟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尉迟朔答:“既然锦瑟姑娘此行目的便是跟踪于本太子,那本太子便遂了姑娘心愿,本太子准许姑娘光明正大地跟踪!”
他还撬不开她的嘴,他还不明白为何她接近他的目的,怎能如此容易地放过她?
......
三更天,长街之上已无人往来,房内灯火燃尽,春雨却渐渐停了......
万籁俱静,尉迟朔睁开眼,望着眼前空洞的黑暗,耳边是门外一种极其小心的脚步声。
段涯身着夜行黑衣,动作利索地寻到尉迟朔所住之地,附耳听房内的动静。
房内只剩一人均匀的呼吸。
“吱呀——”段涯以一匕首将房内门闩取下,而后缓缓推开门,仅仅是微弱的光也让尉迟朔察觉,尉迟朔缓缓闭上眼。
那男人翻箱倒柜般似是寻找某样重要物品,几番折腾,竟一无所获!
段涯将主意打到锦床上的尉迟朔身上,即是如此重要之物,必是随身携带。
抬步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步,一步......
早闻那北怀太子尉迟朔武功高强,他需得多加小心才是,便自腰间取出早已备好的迷烟。
“呼!”
尉迟朔听见口吹之声,便屏住呼吸,他倒要看看这贼人因何而来!
片刻,段涯才敢近距离地靠近尉迟朔,先是往他枕头下寻,而后是锦被之下,甚至床板之上,最后,那男人将目光投向尉迟朔身上。
伸手,往他袖中探去——
果不其然,那卷帙果真在尉迟朔手上。
早闻卷帙在宁亲王府之内,而北怀太子竟主动上门提亲,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果真是为了这本卷帙。
太好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以为这尉迟朔有多厉害,原一管迷烟便人事不省!他欲转身离开。
“来者是客,何不留下喝一盏茶?”尉迟朔语气温柔地让人浑身不自在,如鬼魅般虚无缥缈,倒是把做贼心虚的段涯吓得一怔。
谁在说话?他回过头,尉迟朔已下了床,极潇洒地将烛火点燃,而后一脸平静,又略带杀气地望着那男人。
尉迟朔只见那男人一双凤眼如狐媚般妖艳,那双眼眸中之色,似世间再难找的这般独特。
南平府人称“狐王”的医仙,谁人能不识?
尉迟朔不慌不忙道:“大家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遮遮掩掩?”
听尉迟朔语气,他定是知晓他身份了!毕竟自身这般气质,也不是区区面巾能遮掩的!索性摘下蒙面巾,亮出真容,道:“堂堂太子殿下之盛名,在江湖之上也是响当当的!”
尉迟朔皮笑肉不笑地:“在下在江湖人微言轻,哪比得上阁下‘医仙’之美誉?”
江湖之中,唯段涯能解天下至毒,故此,这医仙在江湖中盛名远播。
当然,那男人也知尉迟朔除北怀太子身份之外,也素有“剑仙”之称号,想当年仅以一木剑打遍天下无敌手,谁人不知?
就因尉迟朔武功高强,再加之朝中徐魏将军,尉迟江山便已是稳如泰山。
两人在江湖之上地位崇高,自是不必再躲躲藏藏,只是...尉迟朔嘲笑道:“堂堂医仙段涯,竟也干起了这小偷小摸的勾当!”
尉迟朔凝望着段涯手中的卷帙,而后自桌上倒了一杯茶,做敬酒之态,其实乃是借机嘲讽。
段涯仰天大笑,上前,与尉迟朔同桌而坐,反驳道:“听闻太子殿下今日捉来一女子,还将其镣铐加身,若不是殿下最近喜好强抢民女?”
尉迟朔绕开这个话题,向段涯伸手:“段公子该原物奉还了!”
段涯自是不愿归还,这卷帙不仅包含天下解毒秘方,且记载独特炼毒炼药之法,乃天下江湖之士眼中珍宝,他段涯若不是为了此卷帙,又怎会冒犯“剑仙”?
哪知尉迟朔竟道:“本太子还未来寻你,你便送上门来了!”
段涯不解:“殿下寻我何事?”
“这卷帙内尽数皆乃西域文字,本太子所识人之中,唯段涯兄识得那西域之言。”尉迟朔另倒一杯茶,递给段涯,“若段涯兄能译,请助本太子一臂之力!”
段涯自是能译,只是他一介太子,又对药石之事毫无兴趣,怎会...
“殿下娶宁亲王府千金,只为此卷帙,究竟作何之用?”段涯疑问。
尉迟朔叹口气,说来话长:“那西域屡屡犯我边境,瞧此状况,恐不久将来战争频发,我尉迟江山虽雄兵千万,但这西域又有‘诡毒之境’的称誉,此境之人又擅长用毒,故此这西域便成了我尉迟江山最大威胁,若这本卷帙在手,应许能破解他们诡计,保我尉迟江山!”
段涯抿一口清茶,摇摇头:“何必留恋北怀太子之位,不如跻身入江湖,逍遥自在,何不快哉?”
身为皇室之子,又怎能说走就走?更何况父王与母后皆指着这江山愈发稳固。
谋其位,担其事,乃真君子也。
尉迟朔怎会贪恋卷帙珍贵,便道:“段涯兄,与本太子定个协议,可否?”
段涯点点头:“愿闻其详!”
尉迟朔道:“本太子可将此卷帙赠予段涯兄,但段涯兄要令译一份赠予我,如何?”
尉迟朔说罢,段涯立即起身,对尉迟朔肃然起敬,微微颔首,作揖道:“今夜冒犯尉迟兄,还请尉迟兄见谅!”
尉迟朔笑笑,示意段涯请坐,言:“便多谢段涯兄慷慨相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