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春雨过后,晨间薄雾中竟漂浮着一层阳光腻子。
覆盖在人身上,寒意中也夹杂着一丝温暖。
“咚!咚!咚!”
“太子殿下押解犯人回府,闲人避让!”
“太子殿下押解犯人回府,闲人避让!”
四名北怀城衙内捕头两两成排,左手拿铜锣,右手拿铁锤,敲着喊着。
段涯站于囚车之中,被四名兵士拉着,几十兵士围着,缓缓行在这长街之上。
中间一白色宝驹之上坐着的尉迟朔,神态傲然,似是凌驾于众生之上般,纵使街上百姓拥挤,他眼中也似目空一切。
尉迟朔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攥着捆绑锦瑟的长绳索。
段涯回头,见锦瑟被粗得如同蟒蛇一般的绳索绑住了双手被尉迟朔拉着,因绳索粗糙,她细嫩手腕已被硌得生疼,起了紫砂。
她的脚步时快时慢,时而步履蹒跚,身体本就十分虚弱,加之光天化日之下被尉迟朔这般凌辱,只觉脑内一片晕眩,眼前忽暗忽明,脚下虚浮……
周围百姓退避一旁,见队伍最后的锦瑟已经几近昏厥,便议论纷纷。
“这姑娘到底犯了什么罪啊,竟要这般惩罚!”
某大娘偷偷附耳于一旁之人:“早知这太子好色成性,瞧那姑娘这般漂亮,应是强迫这姑娘入府为妾吧!”
一旁之人点点头。
尉迟朔也回头,见她双眼似睁似闭,双唇泛白,脚步深深浅浅……
为何他见她于别人相谈甚欢,竟如此气恼?为何他见她这般境地,又这般懊恼?
他莫不是喜欢她?
“呦呦呦!”百姓骤然唏嘘道。
尉迟朔再次回头,锦瑟已晕倒在地,一旁的兵士抬脚踢了踢她,不耐烦道:“喂喂喂,起来,装什么死!”
段涯欲上前相救,才发觉自身都难保,何谈求人于水火之中?
他却见尉迟朔,神色慌张地跳下马,上前——
“啪啪啪!”
他恼得打了兵士几个耳刮子,怒道:“谁让你们动手的?都不想活了吗?”
他那震天动地的吼声似将众人的耳膜都震破般,兵士下跪领罚。
他已无闲暇时间责罚兵士,而是慌乱俯身将锦瑟手上绳索解开,而后将她抱起一跃上了马,将她搂在怀中……
“回府!”尉迟朔道。
段涯回头,这般情景,这尉迟朔应是喜欢上锦瑟了,那刚刚尉迟朔手中之毯,也是……
段涯摇摇头,禁止自己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的首要任务便是,借机拿到卷帙,也绝不会给尉迟朔透露半点卷帙之内的内容!
太子府门口。
尉迟朔抬手示意众人止步,下马,手中依旧是昏迷的锦瑟,他见眼前车队领头之人,道:“将囚车之内犯人押入大牢,其他人回衙候赏!”
领头之人率众兵士:“谢太子殿下!”
此时,众侧妃自府内而出,身怀刺鼻香料,身着妖艳,珠钗满头。
她们扭扭捏捏地向尉迟朔行礼,尉迟朔这才注意到府门口四个大活人!
她们瞧上去是精心打扮过的,但为何只觉这般庸俗?
徐绫烟上前,声音极其做作:“恭迎殿下回府!”
尉迟朔微微点头之后便准备从她身边而过,徐绫烟垂眸见尉迟朔怀中女子,仅仅瞥了一眼,便知此女子原比宁如双也美上许多。
这宁如双已是才貌双全,这如今又来个更厉害的丫头!
光是一个宁如双已是够难对付的了……
徐绫烟上前拦住尉迟朔,一旁三位侧妃在旁围观大戏。
徐绫烟道:“此女子又是从何而来?她父母是朝中哪位重臣?太子殿下因何抱着她?”
“滚开!”尉迟朔实在厌烦了这些女人的心机与存在。
早知当初自己乃是为攀高枝而嫁入他府,宁愿为妾也不寻个良人,入府后他更是从未当她们存在过,如今受这般冷落之苦简直是咎由自取!
说罢,尉迟朔便自徐绫烟身旁入了府。
徐绫烟只得抬手抹泪儿,一旁三妃却抬手掩面偷笑……
这徐绫烟仗着自己乃是徐魏大将军之女,平时便凌驾于众姐妹之上,那又怎样,还不是和她们一样坐着冷板凳,还只能忍气吞声么!
“来人,来人,将宫中御医请来!”尉迟朔一边推开寝宫门,一边道。
府内总管闻言便进了宫。
廖一卿似是比尉迟朔更加慌张,闻太子入府后便跑来,见尉迟朔将一女子放在锦床之上,尉迟朔回头,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他不过是认为那遇刺丫鬟死了,如今府内刺客已抓到,他看一眼床上的锦瑟,待她醒后也能从她嘴里问出缘由!
“太子妃似是不见了!”
什么?太子妃不见了?他不过才出府一个晚上罢了,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怎会说不了就不见了?尉迟朔有些不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廖一卿答:“昨夜丫鬟欲伺候太子妃就寝,便发现房内已经空无一人,以为是在府内玩耍迷了路,属下便搜查全府,依旧没有太子妃的下落,属下又问昨日守夜兵士及府内暗兵,都没有发现太子妃的踪迹!”
这就奇怪了,太子妃既不在府中,也没有出府,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呢!
难道是那几个侧妃?
不不不,太子妃会武功,且还不弱,怎会受她们欺负?
尉迟朔随廖一卿掩门而出,道:“会不会是回了宁亲王府?”
廖一卿道:“可是守夜兵士并未……”
并未看见太子妃出府么?许是守夜兵士见他出府,便玩忽职守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后,尉迟朔与廖一卿便骑着快马去了宁亲王府。
王府大堂内,大夫人闻太子殿下大驾光临霎时惊喜,按理说姑娘出嫁三日后才回门,这还差一日,太子殿下便匆匆而来……
真是受宠若惊,跪地,拖着还算健硕的身体道:“太子殿下千岁!”
大夫人偷偷抬眼只见尉迟朔与一个男子,而后又往府门外偷偷注视,半天了也不见女儿宁如双之踪影!
“夫人不必看了,您女儿未随本太子来此!”
尉迟朔说罢,便俯身将大夫人扶起来,大夫人依旧被蒙在鼓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回门儿也得明日呢!”
尉迟朔见此般情况,已是知晓宁如双也未回宁亲王府,便道:“夫人,宁如双……不见了!”
他虽极其不愿意将此事告诉夫人,但他作为宁如双的丈夫,必须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忽的,尉迟朔向大夫人跪下:“是我疏忽,昨夜出府办事回来,如双便不见了,但请夫人宽心,即使将整个北怀城翻个底朝天,我定将她带回!”
这大夫人虽是尉迟朔岳母,但毕竟尊卑有别,他跪她已是太过折煞于她,她怎么担得起?
她道:“太子殿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尉迟朔起身,问大夫人:“宁如双素来可有仇敌?”
许是谁与宁如双有仇,便将她带走也是有可能的!
大夫人答:“我女儿自小到大,唯独嫁给太子殿下那天才出过府,平日里更是连一只蚂蚁也不舍得踩死,怎会与人结仇?”
尉迟朔又道:“那就怪了,这如双又是从何处习得一身武功?”
武功?大夫人脸上有些不悦,素闻太子平日里红颜甚多,竟连宁如双与那些粗俗女子混为一谈,或者根本就是记混了。
她道:“老妇我平日里只教得如双刺绣,弹琴,书画,怎会教她武功?我们如双根本不会武功!”
什么?不会武功?尉迟朔再次确认道:“夫人肯定?没有外人进府教过她武功么?”
大夫人字正腔圆地:“自己的女儿我自己还不知道么,如双自小身娇体弱,哪里受得了练武之苦?”
那么在新婚那日,洞房花烛之夜,他亲眼瞧见宁如双明明是一个身手了得的女子。
难道是错觉么?
他虽喝了酒,却也不至于将自己的新娘看错吧?
“难不成她不是宁如双?”尉迟朔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但这个假设立刻便被大夫人否决:“太子殿下莫要开玩笑,老妇亲自将自己的女儿送到殿下手上,且前日因丫鬟之故,小女在我府门口亲自将喜帕摘下,众人与殿下更是有目共睹的!既算殿下与前来贺喜的百姓没有见过小女真容,那么我府内众多下人怎么会不识得小女,还有,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会不识得小女的模样?说新娘不是如双,真是笑话!”
若在宁亲王府内没有任何差错,便是在太子府内!
更不可能,太子府守卫森严,那日光是守在新房门外的护卫,便是几十余人,怎会出现差错?
此时,他想起昨日进她房中抓刺客她说的一句话:
“好啊,笔墨纸砚房内皆全,若太子休了我,我便与城外情人双宿双栖,远走高飞,堂堂太子,若妻子红杏出墙,这颜面扫地的滋味恐怕也不好受吧!”
若这新娘就是宁如双,她说的这句话所言属实的话……
尉迟朔对夫人道:“听闻如双在城外有一情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