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后，卫谦领青黛四处参观卫府。
卫府并没有伯爵府那般大，中规中矩的白墙青瓦，有些地方是新建的，连草木都不怎么茂盛。
转过厅房时，后面别有洞天。
高耸的屋檐，飞起的角脊，仍是青瓦，却别有一帆庄严古朴的韵味。
这后边的屋子不像是新房，阴处陶瓦上横生青苔，在外头都可以看见里面生出来的一颗茂密的合欢树。
四周也是草木繁盛，被人修剪得十分好看。
卫谦突然转过身，因那双异常漂亮的眸子看着她：“你想荡秋千吗？”
青黛被他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他，小声问道：“什么是荡秋千。”
卫谦抿了抿唇，仿佛极高兴的模样，连水汽氤氲的眸子都闪着光泽，拉着自己的小妹妹就往那后面的屋子里跑。
院子里果然长着一颗粗壮的合欢树，六人合抱方可环住。
然而是秋季，花朵都谢了，只剩下叶子还盎然枝头。
树上垂下来两个绳子，绑住木板，仿佛是许久不曾有人用过，上面堆积了一层落叶。
卫谦用手把那层落叶扫下来，犹怕不干净，拿着绣着海纹的袖口擦了擦，这才满意道：“坐吧。”
青黛瞧他浅色的袖口被擦脏了好一块，有些哭笑不得，也替他可惜心疼了一番。
卫谦的眼睛里的雾气消了些，像是盛满了稀碎的星光一般，他的眼角都带着几分高兴的笑意，眼巴巴地望着青黛。
她看着这双漂亮的眼睛，战战兢兢地坐在木板上，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突然卫谦捉住她的手，认认真真地放在那两个绳子上。他的手是温热的，干燥，覆在她手背上。
“抓紧了。”
青黛闻言抓得更紧。
她被慢慢地推起来，很温柔地推高了，她带起来的风都是盛有桂花的甜蜜香气的。
头上的珠环叮当作响，青黛感觉耳畔有风声，很温柔的风声。她的心脏随着一起一落而砰砰作响，又紧张又快乐，只用手紧紧地攥住绳子。
青黛从来没有感觉过这样，感觉很奇妙，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只是疑惑和兴奋，不知道脸上都堆满了笑。
卫谦推的很轻柔，像是在推一朵皎洁的云朵飞上天空。
于是早早急着回来的舅舅，找遍了前厅和花园也没见到两个孩子。他正纳闷，听到后面的老房子里传来女孩子银铃一般的声音。
卫谦定在那里，良久。他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母女俩都一样喜欢荡秋千啊。
那个秋千架是他亲手为妹妹做的，当年父亲虽板着脸说胡闹，但还是半夜偷偷帮了忙。
父亲上树把绳子绑上去还跌了老腰，也嘴硬说在何处扭着了。
他就在夏日合欢花开的时节推妹妹秋千。
如今，也是旧事了。
卫钰叹口气，没去打扰此刻的欢乐了。
青黛荡了好一会，担心后面的卫谦累了，便要下来。
卫谦额角上有亮晶晶的汗，低着头看她：“喜欢吗？”又觉得不妥似的补充：“荡秋千。”
青黛用力点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卫谦看到她点头，又接着诱使：“那不走了好不好，留在我家，我每日给你荡秋千。”
他的声音愈来愈小，像是没有底气，生怕青黛拒绝似的。
青黛咬唇，把眼睛垂下去。
摇摇头道：“我可以常来。”
男孩儿本来要暗淡的眼睛又徒然亮起来，抑制不住地绽放了一个笑容。
青黛和他见面后就没见他笑过，但是她能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读出他的高兴。
他一笑，红唇白齿的，孩子气的面容因为这一笑更添了许多明艳。见青黛在望自己，又不好意思的止住笑。
“父亲不许我笑。他说我这样一个男儿生的太过阴柔，怕失了英气。”卫谦小声道。
青黛想起舅舅那张颇像音妙的脸庞，不免有些疑惑。难道舅舅小时候不像女孩儿吗？
被两个孩子惦记着的舅舅，眉头跳了跳。
在卫家小住了两天，青黛告辞要回去。
邵氏亲自去挑了好些礼物给她，她原是跟在邵氏后面一一接的，后来手上的礼盒冒过了头顶，就给可兰接了。
可兰用下巴抵住手上堆的满满的东西，这边的舅母奶奶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这是新得的燕窝，回去让厨房做了燕窝粥给你吃也是好的。”
“这是我嫁妆里的虾须镯子，整个祁州只打了三只，两只进贡了娘娘，还有一只我得了。我年岁大了，不能带这些东西了，都给你罢。”
“你瞧瞧这布料，”邵氏又拿出来一盒叠好的布料，“这可是天衣斋最得意的东西了，就算花钱也得不来的。”
就这样连翘的手上也满了。
眼看彩鸢也要光荣上阵了，青黛忙说够了够了，用不了那么多的，又吐舌头道：“够我用一辈子了”。
邵氏笑着点点她的鼻子：“这才多少啊，你一辈子要用的东西比这多多了。”
于是又放上最后一个东西。
“这是小金裸子，也没来得急打花样。若是平日里朋友过来，送送这个也就够了。”邵氏吩咐她道。
孩子可怜，又没有娘亲教这些。犯了错，钱氏高兴还不急，哪会帮她。
“你也快要八岁了，礼节也该知晓些。若是见父母客，必要等到问话再说，切不可多嘴答话。”邵氏一一教她了些见客之道。
青黛懵懂地点头一一记在心上。
邵氏招手叫来一个丫头和婆子：“这是红樱，是我身边的丫头，礼数方面的也能帮扶你。”
彩鸢忙笑到：“舅母奶奶放心，我们娘子也是亲手教五姐儿的，若是有什么不周，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会提醒。”
邵氏怎么会把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不咸不淡的笑：“怎么？我这舅母送些东西给外甥女，伯爵府的娘子也要不许？”
彩鸢仍旧赔笑：“娘子并无此话，只是奴婢想五姐儿出伯爵府回来又多带了两个人，奴婢在管事妈妈那也不好交差。舅母奶奶只当心疼奴婢，免了奴婢这一顿骂吧。”
邵氏挑唇：“怎么？偌大的伯爵府竟养不起两个下人？你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不知道还以为我塞了多少人进去。我到要去问问忠毅伯了，难不成伯爵府亏空了？”
彩鸢只白着脸笑，不敢再阻挠了。
邵氏抚摸着青黛的小脸儿：“这位是丘妈妈，也是我带过来的老人了，你要是遇到什么事，也能和她商量些。”
邵氏说一句，青黛点一下头，小脑袋都要晃晕了。
天色不早了，青黛便打算要走了。
出门时被卫谦叫住了：“青黛妹妹。”
她回头看他，那个漂亮的男孩儿身后是大片的晚霞，红彤彤的铺了半天。
卫谦把一盒桂花糕塞给她。
“你记得常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