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
看着看着,眼角有泪水渗进深蓝色的枕头,消失不见,只剩一个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她的脸往枕头蹭了蹭,把脸上的水渍擦掉,继续盯着他看。
他的眼周有明显的青色,他这么累。
他是不是猜到什么了,他是这么聪明。
如果是这样,此时的他还愿意抱着她,她已经很是感激。
叶先生说,不要去要求别人一定要对你多少好,他们没有这个义务。但是如果他们愿意对你好,你就一定要心怀感激。
这么善良正直的管苏,这么温柔体贴的管苏,即使她这样闹腾都没有一句怨言的管苏,他这么这么的好,他的未来应该与更好的女孩子一起经历。
莱往想,她大概,是听不到他说一句我愿意了。
她将他放在她身上的手轻轻拿开,见他没醒,她极慢地把自己从床上脱离开来,穿戴好。打开门,她看着床上依旧沉睡着的人,低声说了句再见,然后轻轻合上门。
就在刚刚,她下了一个决定。
最先拨通的是France的号码。
她在等待的过程中清了清嗓子。
电话那端传来轻微的喘息声,叶莱往忍不住脸红,却还是飞快地说道:“大人我因为一些不得不处理的事决定辞职。”
那边的声音忽然没了,France的声音变得严肃:“怎么这么突然?你知道当初我录用你就是因为看中你的能力和稳定简单的生活。到底是什么事需要你放弃这份工作?”
“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而且什么时候能处理好我也没把握,大人您原谅我,我其实真的非常喜欢这份工作,也非常敬重您,但真的十分抱歉。”
France无奈:“OK,回头发一份辞职信给我。你辞职的这段时间,我会聘用别人,如果你想回来,到时就请你拿出你的实力,比别人好,我便留你。”
莱往一听,激动地舌头有些不听指挥:“谢谢您。”
挂了电话,她忍不住眼睛红了。
或许是自小叶父叶母把她保护得很好,或许是出事后清掉了一些记忆而变得单纯如初,她非常容易被感动,也非常容易激动地流泪。
通俗地来讲,莱往十分容易掉眼泪。
正如此刻。
她想,她的生命中大多数的人都是十分好十分好的,待她也是非常非常好的。张复珊,France也好,赵旭瑞,管苏也好,从来都是用心地对她,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甚至连一些比较陌生的人,像易简里,那个斯文的容易害羞的男人,都能那么好脾气地真诚地对她,她还有什么资格消沉下去。
莱往给自己鼓了鼓气,然后给张复珊打电话。
“往往祖宗你最近都死掉了埋土里去了是吧怎么死了也不派你魂魄里的一只小幽魂来通知我一声好让我去给你上柱香啊?”电话刚刚接通就听到放鞭炮似的一串,还没等莱往反应过来,电话那边的女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放鞭炮,“叶莱往你的礼金呢我好歹领证了你的礼金呢你是选择支付宝还是包大红包我事先申明就算你说支付宝我也不会给你优惠的而且,你结婚时我只给八折的份子钱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你对我太不好了我实在是很生气!”
这头的莱往突然嘴角弯了,声音柔柔地:“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哼,谁说我担心了,我气着呢。”女声明显弱了一点。
莱往:“我接下来有件事要做,可能会需要林三帮忙。”
张复珊:“我这就把他一切信息都发你,随你差遣,要是他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立即给我电话。”
莱往:“好。”
“有什么事过不了就来找本宫喔,本宫可是陛下身前最红的人。”张复珊说。
“会的。”
莱往觉得,张复珊毕竟还是个心细的人,需要林三帮忙的事,大多不是什么好事。
很快,“叮”一声,手机提示一条新的信息。
莱往一看,傻眼了。
林闻才的长号短号办公室座机号QQ微信号甚至他身边玩得要好的几个小伙伴号码都一起发来了。
毫无疑问的,莱往再次被感动了。
将信息保存好,她看了看联系人,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囡囡。”李女士接的电话。
“嗯。你们今天在不在家里呀?”莱往问。
“在的。囡囡要回来?”
“是的,叶夫人。”
首先要找出当年给自己治疗的心理医生。
除了当事人自己,他最清楚她的情况。
快到家里时,莱往老远就看到叶先生在门口背着手晃悠着。
莱往鼻子一酸。
深呼吸后,她跑过去:
“叶先生我好想你呀。”
抱住他。
叶父被撞地有点站不稳,拍拍她的背:“先进屋。”
莱往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挽着叶父的手走进家里。
“囡囡午饭吃了没?”李女士走过来。
莱往这才反应过来已经下午一点了。她连连摇头,可怜兮兮的样子:“没有呢。我实在是太久没吃叶夫人做的饭了。”
然后她问坐在沙发上的叶先生:“怎么没看见小猫呀?小猫去哪了?”
小猫是只法国垂耳兔,以前莱往还住家里的时候,被莱往养得很好,大概有个八九斤,是只实实在在的肥兔。
叶先生正在看报纸,听到她问,他抬头想了想,说:“小猫最近脾气有点暴躁,我把它放地下室储物间了。”
莱往很生气:“叶先生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护小动物?地下室那么凄惨的地方你怎么可以让小猫住?”
叶先生推了推老花镜,眨眨眼看她。
莱往紧紧地抿着嘴,眼神坚定。
叶先生只好站起来,放下手中的报纸,慢悠悠地往地下室走去。
莱往立刻悄无声息地往楼上叶父叶母房间走去。
她记得以前她经常去他们房间玩大探索游戏。那个时候,只有两个地方是他们不让她动的。
莱往自小便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所以他们说不让动,她就绝对不会动。
而现在,她想起来了这桩事,那么相关的东西也许就在这两个地方。
床头边的左右两个柜子,最下面一个抽屉是不让打开的。
她站在父母房门口,目光落在柜子最下面的抽屉。
里面会是什么?真的如她所想是当年的那些东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