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这个漂亮阿姨刚刚躲在里面哭哩。”
没等程安然开口说些什么，小腊月一伸小手，指在她身上，说，“这次我记住了。别人哭的时候不要去追问原因，送纸巾就对了！我听话吧？”
看着小腊月天真可爱的小模样，程安然都快被逗笑了。
萧允城弯下腰，在孩子鼻尖轻轻刮了一下：“没错，可是你不能叫她阿姨。应该叫姐姐。”
程安然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萧允城这么说也没错。
且不管小腊月是他领养的，但既然叫他一声爸爸，那就是跟自己和萧爵一同辈了。
所以，自己可不就是她姐姐呗？
“姐姐？为什么？”
小腊月眨眨眼，不解地看向程安然。
“因为我是——”程安然刚想开口解释，没想到萧允城竟然先一步截住她的话。
“因为你也说了她很漂亮，年轻又漂亮的姑娘，当然要称呼姐姐。”
全然没想到萧允城会这样解释，程安然的脸顿时绯红。
然而接下来的尴尬才是她想都没敢想的——
就见小腊月突然一拍手，开怀大笑道：“爸爸！你以前嘴巴从来没有这么甜唉？我给你安排的N次相亲，你此次把人家气得掀桌子。
我懂了，你是不是想泡这个姐姐？！哦也！我要有妈妈啦！”
说完，她像个小兔子似的跑开了，只留下程安然呈现一张鸡血红的脸，整个人恨不能钻到地缝里。
“咳咳，”萧允城轻咳两声，“抱歉，小孩子胡说的，别让心里去。”
程安然赶紧摇头，尴尬地挑了下唇角：“没事，呵呵，这孩子真是古灵精怪，像个小大人似的。”
“身世坎坷的孩子，总归要早熟一些。”萧允城敛去笑容，眸光在午后的阳光里折射出一种深邃的茶色。
程安然心里掠起一丝涟漪，她微微抿起唇，试探地问：“小腊月的父母……”
“刚出生就被遗弃在孤儿院的。我一个战友的妻子在那边做医生，看着可怜就给抱回来了。”
“啊？那她后来怎么跟你——”
萧允城沉了下眸子，似乎有过一丝的犹豫顿挫。
但最终，他还是告诉了程安然。
“我那战友牺牲了，临终托孤。两年后，他的遗孀另嫁他人，这孩子我就带着了。”
“原来是这样啊。”程安然轻轻唏嘘一声，“能跟着你这样的父亲，小腊月也算是有福气了呢。”
萧允城笑道：“你真这么想？小丫头可不知足哩，见天的要我给她找个妈妈。整天被她弄得焦头烂额。”
“哈哈哈，还真是可爱呢。”
程安然笑着，突然发现萧允城这会儿正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程安然尴尬不已，赶紧收敛笑容。
“伤怎么样？”
萧允城淡淡的慰问，让程安然这会儿才想起来脚上的疼痛。
她摇摇头：“好多了。之后我那个朋友给我处理过，不怎么疼了。谢谢关心。”
“我是问你的脸。”
萧允城微微一皱眉，眸里的温和瞬间敛去，变幻出鹰隼一样的犀利。
程安然下意识抬起手，挡在自己因为哭泣而花了的妆容上。
粉底散了，脸颊上的红肿早已无所遁形。
“如果是因为我自作主张把视频发过去，害你被那个女人找麻烦，那我真的很抱歉。”
“不不，”程安然赶紧摆手，“不是琳达打得。”
“那就是爵一了？”
萧允城的目光就像一张网，洞悉一切意图掩盖的隐忍和粉饰太平。
逼得程安然几乎无所遁形！
“对不起，我的话多了。”
看到程安然无所适从的张皇，萧允城放柔了声音。
他轻轻走上前一步，将一张新的纸巾递给程安然。
他看得到，她眼里又有一层湿润涌出。
“我只是，太多年没有回来。很多人，很多事，都跟我以前想得不太一样。”
“没关系。”程安然接过纸巾，轻轻按了一下眼角，“我和爵一的事，一言难尽。但请你相信你曾经对他的印象，他以前，的确是很好很好的人……只是世事无常，命运作弄罢了。”
萧允城冲着程安然伸出了手，他轻轻拿走她刚才没找到垃圾桶而不得不团成团摆弄的纸巾。
细小的动作，平和又温柔。
指尖不可避免地蜻蜓点水，那诡异又神秘的触感，让程安然的心难以自持地揪住。
“世事无常？命运作弄？”
萧允城的眼光重新犀利了起来，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程安然，最后勾起唇角一丝莫可名状的冷峻与严肃，“呵，命是弱者的借口，运是强者的谦辞。程安然，下周，我等你报道。”
说完，萧允城转身离去。
那如苍松劲翠一样挺拔的身姿，被傍晚的阳光镀了一层丰碑一样的金灿。
直到他迈开步伐，渐渐消失在长廊的尽头。程安然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烫得夸张的脸颊！
下周报道，就是要去尚爵城工作的意思么？
想到这个，程安然就觉得自己糗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怎么就没想到人家会是整个商业中心的总负责人？居然还自以为是地当他是保安！退伍军人就只能当保安么？
程安然俯身到洗面池边，用冷水洗了脸，然后重新上妆。
确认那双肿的像金鱼一样的眼睛彻底看不出端倪了，她才一瘸一拐地离开走廊，
萧老太太的寿宴将在晚上六点十八分准时举行，程安然穿过一路院子的花开缤纷，树叶油绿。来到后面宾客们等待晚宴的后花园。
她一眼就看到了小海。
他坐在露天长沙发上，被秦可蓉和康妮娜夹在中间，萧爵一在康妮娜的另一侧。
三个大人款款谈笑风生，如果不是小海脸上的表情并不开怀，这俨然就成了一幅和谐美满的三代同堂。
小海低着头，在把玩一只魔方。
他偶尔抬抬头，四下望望，再低下头，叹口气。
程安然看在眼里，心如刀绞。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的时候，男孩眼尖，一下子又捉到她了！
“小姨妈妈！”
“小海！”程安然张开双臂，任由孩子往自己身上扑。
“小姨妈妈！你看我已经会拼六阶魔方了！”
小海举着手里的战利品，仿佛一瞬间要把这半晌沉默的话语一股脑倒出来。
“真棒，小姨妈最不会玩魔方了。”程安然笑着摸摸他的头，“小时候啊，小姨妈每次都要偷偷用螺丝刀撬开几块，才能拼回去呢。”
小海放声大笑：“真的假的啊！小姨妈你也太逗了！我跟你说，魔方都是有解题公式的。三阶四阶都不一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在秦可蓉和康妮娜对程安然刚刚那一番论调嗤之以鼻的时候，萧爵一的眼神微微有顿。
因为他知道，程安然说的是真的。
他眼前出现那个笨拙的小姑娘，穿着干净的百褶裙，在阳光下奋力拼着一个魔方。
她额头上蒙上了细细汗珠，她的刘海黏在了俏丽的小脸蛋上。
她只是跟着程蔚蓝来萧家做客的，却因为一时好奇，摆弄了自己留在书房里的魔方。却怎么也还原不回去了！
就在萧爵一想要上前亲自教她怎么玩的时候，就见这小姑娘鬼鬼祟祟拿出个小钥匙，竟然把魔方拆下来几块，然后胡乱拼成了纯色。
那胆怯又警惕的小表情，真是让他差点笑出来。
女孩放好了魔方，四下看看，最后故作淡定地逃走了。
萧爵一不记得自己后来有没有去查看那个魔方，因为程蔚蓝在叫他。
只因为自己的皮鞋卡扣陷在一块凸起的地砖上，而骄傲的公主，是不能在任何时候失了仪态的。
萧爵一已经习惯了把程蔚蓝视为公主一样宠爱，为她忽视一切心随风动的美景……
“怎么才过来？”
收敛回忆，萧爵一起身冲程安然道。
“陪奶奶说了会儿话。”
程安然不卑不亢地说。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小海拉着程安然的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祈求地看着萧爵一。
这时候，康妮娜走过来，笑盈盈地对小海说：“小海，跟妮娜阿姨去看锦鲤好不好？”
“我不要去看！锦鲤又不能玩，还不如小猫小狗。”
小海明显并不买她的账，小嘴撅得好高。
“好了小海，”秦可蓉见康妮娜这边杵着尴尬，于是又走了过来，“跟奶奶去那边，那边有好吃的。”
“我不要吃好吃的。”小海扭捏着，“我要跟小姨妈回家，我要吃小姨妈烧的菜！”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呢！”秦可蓉气得不耐烦，抬手就要拉扯孩子。
“妈！”
程安然心中不忍，赶紧上前一步：“让我跟小海说说吧。”
她蹲下身，单手扶在孩子小小的肩膀上：“小海，小姨妈下周开始就要去上班了。桃妈一个人没办法照顾你，你听话，跟爷爷奶奶住在这儿好不好？”
“不好！”
小海一听，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不要！我要跟你回去！”
“小海，听话。”萧爵一说，“以后周末，爸爸和你小姨妈会接你回家住两天。平时你就在这儿，多陪陪长辈们。”
“可是今天就是周末呀！”
小海抽泣着。
“你们说话不算数，我才不要相信！我就要小姨妈！”
“她不是你亲妈！”
秦可蓉没了耐性，脱口而出。
小海当时就愣住了。
萧爵一眉头一皱，冲秦可蓉道：“妈！你说什么呢！孩子还这么小——”
“懂不懂事这也是事实！”秦可蓉瞪了他一眼，然后蹲下身来对小海柔声，“小海，你小姨妈是你后妈，她不可能跟你一辈子的。她还有自己的生活，你要长大，要懂道理——”
小海停止了哭泣，一双眼睛慢慢转向程安然。
“小姨妈……”
弱弱的一声呼唤，几乎再次逼出了程安然的眼泪。
“小海，”她小声答应着，“听奶奶的话，小姨妈要工作，要做很多其他的事。小海已经是大孩子了，乖一点。小姨妈以后一到周五就来接你，好么？”
“小姨妈，你是不是肚子里有宝宝了。”小海怔怔地游了下眼睛，盯住了程安然的小腹，“你和爸爸，要照顾你们的宝宝是不是？”
这话问的，一地大人皆无语。
“没关系，小姨妈那你好好照顾肚子里的宝宝。我就先跟奶奶住吧。等小宝宝生出来了，我再回去好么？我会好好保护它的！”
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碎，程安然害怕再说些什么，会让自己忍不住在孩子面前流泪，于是由着康妮娜把他拉到一边去玩了。
“别哭哭啼啼的了。”秦可蓉撇撇嘴，转向程安然和萧爵一，“我们又不会亏待他，更何况你看妮娜和小海不也处的很好么？还有爵一啊，我听说阿城回来接了那个尚爵城的项目？”
“是啊。”萧爵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爷爷来电话专门吩咐的，说让我照顾着点阿城。”
“照顾归照顾，心眼儿你得留几分。”
秦可蓉压低声音道：“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但我瞅着阿城那样子，可不像个省油的灯。你这才坐稳的名爵集团，你爸的身子又是时好时坏的。你懂我的意思。”
“妈，你想多了。”萧爵一呵呵了一声，“阿城半辈子都在军营里度过，对经营企业可完全是外行家。行了，你去那边招待三姨他们吧。我跟安安说几句话——”
说完，萧爵一转脸看向了程安然，目光清冽，意味深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