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强撑着盘坐，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一张朱红色古琴，玉指轻拨。
温柔的曲调似小桥流水，又像鱼家灯火，缓缓在方自行耳畔流淌，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快速平静下来。
少女的异变逐渐消退，方自行心头的薄怒也消散无形。
这时方自行才有心情细细打量此女，他突然发现，这抚琴的女子竟然给他一种淡淡的熟悉和亲切之感。
难道是琴声的影响？
一曲终毕，少女恢复了许多，不过脸色依然苍白。她扶起一旁虚弱的凌城，轻轻抚摸对方的面庞。
凌城逞强地站到前面，将少女护在身后。
“多谢前辈开恩和护持，否则清欢她可能就坚持不住了。”
“她是……半妖？”
方自行肯定地问道。
半妖，是修行界一种特殊的存在，是人与妖结合的产物。妖兽修行到一定境界之后，有的会保持原本妖体继续修行，也有的会选择化形成类人的法体。当然，一些奇特的物种在低阶时也能力化形。
化形的妖兽若是与人类结合，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半妖。不过，修行者不以繁衍为追求，再加上人妖殊途，所以半妖的存在非常稀少。
而身为半妖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其终归是异类结合的产物，自出生之后就身带诅咒。半妖体内不光有人类神魂，还有一个不成熟的妖魂，相互纠缠。
他们通常时候保持人形，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不受控制地变回妖身。这时候，妖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其痛苦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修行界的半妖大多活不过二十岁，即使一些高阶妖修的孩子也不例外。
方自行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未婚妻今年多大年纪了？”
凌城神色黯淡，少女淡然一笑，款款说道：
“晚辈今年一十八岁。”
方自行摇了摇头，十八岁，那也就是说最多只有两年好活了。
他看着少女的面容，竟没由来地为她感到有些难过。他又细细打量着她精致的面容，越看越觉得眼熟。
“你全名叫什么？之前可曾见过我？”
云素少女神色一愣，“晚辈全名就叫清欢。晚辈二人从五华州而来，应该不曾见过前辈。难道前辈去过五华州？”
方自行微微摇了摇头，五华州虽也在太玄国境内，但是距离蟾隅山脉颇远，他从来没有去过。
“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什么亲人，或许曾是本座的旧识？”
清欢摇头。凌城在一旁看得有些吃味，这位前辈问来问去，别是看上自家清欢姐了吧，于是替她答道：
“清欢姐自幼是孤儿，家中再没有其他亲人了，应该与前辈不曾认识。”
“那或许是错觉吧。”
方自行从此女的脸上移开了目光，神色再次郑重起来。
“你们若真的只是被追杀，误入本座居所，放了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们竟然对本座的天地精粹起了歹念，就算再可怜也不能简单掀过。而且，我这居所防护严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前辈，我们没有动你的精粹……”
凌城还要辩解，却被少女拦了下来，“前辈能给我们解释和补偿的机会已经是开恩，你不要再说了。”
说着，少女举起手掌，显露出上面两枚一模一样的青色戒指，她将其中一枚轻轻摘下，托在掌心。
“前辈明鉴，我二人当真是遭遇追杀，迫不得已潜入进来避难。至于我们如何通过阵法结界，则完全是靠着手中的结界兽。此兽乃是上古异种，虽实力不强，但是天生具有无视阵法结界的能力。
“我二人手中有两只，不过其中一只年纪太幼，贸然解除血契定会让其元气大伤乃至身死，所以只能拿出一只。此只结界兽就作为我二人贪图前辈精粹的赔偿。”
方自行轻轻挥手，清欢手中的戒指就凭空浮起到了他的手中。
结界兽是一种与夜羽幽鸩和蝰首妖蛇完全不同的上古异种，这种妖兽的技能点完全点在了结界上面，攻击力和防御力都很弱，所以外界早就不存了。也不知道此二人是怎么机缘巧合得到的这两只。
拥有此兽的话，倒是的确可以在普通的阵法结界来去自如。
而且，从清欢此女的展示来看，这两只结界兽还都是妖兵兽，更是稀奇。
妖兵兽并不是特别的族属，任何种类的妖兽都可能成为妖兵兽。且一旦成为妖兵兽后，不但本体可以在妖体和兵体之间自由切换，自身的特殊能力也会有一定的加强。
姚本初之前就有一只妖兵玉甲兽，宝贝得不得了。
方自行将青色戒指托在掌心，用力一捏，这戒指竟然“吱吱”活了过来，变成一只巴掌大的青毛小鼠。
小鼠眼咕噜噜乱转，似乎意识到换了主人，软软的胡须在方自行指间乱蹭。
“倒是一桩好宝贝。”
方自行将小鼠又变回戒指戴在手上，对于这件东西非常满意。
“既然如此，那本座也就不为难你们了，你们走吧。”
方自行摆了摆手，他倒是真心放此二人离去。
“多谢前辈！”
云素少女欠身施了一礼，拉着凌城准备离开。
但是后者却站在原处一动不动，脸上十分纠结，似是要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少女立刻读懂了他的想法，暗拽他的衣领，压低了声音骂道：
“你疯了！我不是说了你不要再想那东西了吗，一旦再暴露你还想往哪儿跑？”
麻衣少年双眼通红。
“可是，清欢姐，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我们之后哪里还能有运气碰到那东西。你就剩下不到两年的寿命了，就算只能让你多活一年，我死了也愿意！”
少女的面色动容，手指也略微松开了对方。
麻衣少年一把推开了她，向方自行跑了过来。
“前辈，我有一样宝物，想与你交换那缕天地精粹！”
方自行轻轻一笑，“想必你也很清楚天地精粹的珍贵，你凭什么有把握本座一定会和你换？”
麻衣少年牙关紧咬，从怀中掏出一只黑色玉瓶。
“因为这东西的价值对前辈来说，一定远远超过一缕普通的天地精粹！”
方自行颇有兴趣地接过玉瓶，挥手抹去上面的隔灵符箓。
里面装的是，一滴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