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日落,残花凋落,树叶飘飞。
“嗯。”林大竣有气无力的应允。
一路走来尤其坎坷谨慎,坎坷的非路,非累,非担心,而是三千两他连想都未曾想,便答应。
人皆是这番样子,过快答应,心有不安,过慢同意,心难安。
“银子何时给?”小六一手拄着木棍,一手还时不时的去碰身后的人,怕他不留神死在自己的背上。
林大竣尚存一丝气息,像是咬牙发出的两个字,“随你。”
到达卫府侧门的时,天接近卯时,路上依稀出现过往行人。
未曾料到,偏门竟是如此的气派府邸,小六盯着大门发人深思,三千两少了点……
“到了。”小六放下身后的人,“死了没?”
“没。”林大竣睁开眼,忽有力气,“快去敲门。”
小六使劲的敲了大门,门内很快有脚步声。
“三千两阁下备好,勿要忘记一言九鼎和恩将仇报的誓言。”小六未等里人出来,迅速消失在路边的深巷中。
站在人家的府邸去要银子,准会被当行凶者当场抓起来。至于银子?在寻对策。
楚小六途中去趟铺子,便急急忙忙的回到城西废弃的院落。
残破的杂草院是五年前尚书府高氏一族遭灭门之后存下的,朝廷内想从新进行分配,但时常传出恐怖哭嚎声,便一直耽搁至此。
小六是四年前来到皇城,身上无盘缠,带着重病的弟弟,走投无路才暂住于此。
时间如流水,永不停息,一晃居住四年之久。
偌大的尚书府,小六择一间较偏僻、视觉良好位置作为落脚点。
府邸大门处有封条,年久失修经常随风飘荡。偶有好奇之人趁着万物寂静时,从高墙飞入夜探府邸,但谁都未曾理会籍籍无名的下人房。
悄悄推开门,见榻上之人,小六苍白疲惫的脸上漏出欣慰笑容。
“小五,日晒三杆该起了,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小六蹲榻边,用手指轻轻的碰榻之人。
体弱多病的小五本没如此嗜睡,近日大夫给开的草药有安神睡眠功效,每次皆需亲自叫方能醒。
小五憔悴脸上有几分病态的俊美倚在榻上,美滋滋的拉着小六的手,“姐姐,带了什么?”
小六洗掉浑身的污垢,用秋白露驱除了身上的血腥味,换身干净的衣裳,倒有俊俏的模样。
“芙蓉糕,喜欢不?”小六从身后拿出,一阵清香的味道扑面袭来。
芙蓉花正似美人初醉,落尽群花独自芳。
小五的病症,是小时候未及时医治落下的病根,这些年调养得不错,毕竟伤了根基,需要用药物来常年调理。
“喜欢,最喜欢芙蓉糕。”小五捧过姐姐递过来的芙蓉糕,开心就差蹦起,“姐姐,你也吃。”
“姐姐不饿。”小六边说边简单的整理屋内的物品,“午后姐姐出去片刻,在这好好藏好,听见任何动静,立即躲起来?”
小五不情愿的咬过手里的芙蓉糕,点了点头。
接连几日,小六在卫府周围徘徊,并未有何特殊状况,安静的让她觉得有古怪。
小六顶着鬼哭狼嚎的妆,即用锅底灰随意涂抹,顶着一头乱蓬蓬的杂草穿梭幽暗的小巷。
林大竣不在卫府吗?完全封锁消息,密不透风。
但是她不信,没有不透风的墙。
靠在离卫府不远的小巷,小六目光如炬的盯着卫府的大门:假如把他送到卫府恰巧是缓兵之计,他真正要去的地方定不会离卫府太远,以当时林大竣的受伤程度,再不医治恐怕无力回天。但如若他确实是卫府的人,那为何半点消息都未曾流来,是不是有其他的乾坤……
如果如果他仅仅去通风报信,完全未考虑过自己……
那她岂不是为他人做嫁妆,到头来鸡飞蛋打.
不行不行,银子她定时要的,如果在发现不到端倪,她只能铤而走险……
翌日清晨,小六在后背垫起块提前缝制好的稻草包,将身上的部位抹上锅底灰,佝偻着腰颤巍巍的行走,走到小乞丐身边将手中的纸条和银子放在乞丐前,把纸条送到指定的地方,顺利完成后加一倍奖励。
纸上面只有一句话:滴水之恩,救命活佛。
字迹是小六找人代写,即使拨云见日时,找到代写人和小乞丐,也未定能够确定是她。
小乞丐接到回信后,按照小六提供的路线返回,首先是朝着热闹繁华大街乞讨,到后柳巷时从拐角处的狗洞时钻进来,接着在古岩桥底的时候把信交给身穿藏灰色衣服的书生,之后继续走,回到原来的位置。
楚小六已提前找几个与小乞丐身形类似的作为混淆,当小乞丐钻狗洞时依然再被跟踪,他们不会去跟小乞丐一样钻狗洞,这是穷人和富人的心理差距,这种有失身份,对于像楚小六,小乞丐来说不屑一顾,古岩桥就在狗洞不远的地方,当他们折回去的时候再去追小乞丐,信已经到手。就算他们脚力再快,不一定来得急,对于当中的计算比例,小六足足花了七天时间绞尽脑汁进行调查和分析。
小六敏捷的把余下的银子放到草帘下,倘若她未拿到这三千两,她不会回来给小乞丐送钱,毕竟事未办成,不算言而无信。
没料到事进展的颇为顺利,楚小六自认是足智多谋冰雪聪明神机妙算举世无双……
一切皆进展的过于顺利,会不会感觉不踏实,钱财来的太快心底反而没底。
这些时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担忧,梦劳魂想后持续在卫府周围内监视,接连半个月的时间内,风雨不误,未有丝毫放松警惕过,连乱葬岗都未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暮秋的时,她见到了林大竣从卫府侧门匆匆忙忙出来,随即进入一顶普通的轿子里,轿子一路沿着护城河的方向,进入了皇宫。
未曾想他竟然还活着,大臣于暮晚进皇宫,且行色匆匆、鬼鬼祟祟。
楚小六半眯着眼躲在黑暗的角落,隔着护城河望着皇宫的方向……
夕阳的一缕残光懒散洒到皇宫上,一丝悲凉。
距离乱葬岗后,已半月有余,皇城内偶尔会有几个茶余饭后都不愿提及的陈腔滥调,显然未曾有任何风吹草动。
楚小六时常出没在皇城内闻名柔香阁,里面聊畅快的事无非陈芝麻烂谷子。
难道这事会消无声息的盖住,小六摸了摸怀里的银票,如再过几日,仍旧无任何风吹草动,她要用银票。
寝不安席度过三日。
三日的午后,小六怀里装着银票,来到柔香阁,在最偏僻的角落坐下,朝柔香阁的伙计要了一壶花茶和半碟瓜子,优哉游哉的听着周围人谈论的风言趣事。
柔香阁地理位置优越,装饰清新古雅,且二楼以上设计的又极尽奢华,听说二楼的地面皆是用西域才有琉璃紫水晶铺成的,屋内的木制品皆采用千金难求的紫檀精工雕刻,图案花纹都出自江南穆家之手,设计出来的紫玉珊瑚屏风,可谓是巧渡天工,价值连城。
最值得说的是那金丝软月的锦衾,传说是耗费三年零两个月编制而成,抱在怀中冬暖夏凉,惬意无比……
当然小六未曾去过二楼以上,天花乱坠的夸捧无非是道听途说。她的银子勉强在柔香阁里点些最便宜的花茶和瓜子。
柔香阁号称皇城内第一阁,非有钱就能随意踏入,一楼可让普通百姓进入,二楼以上需答柔香阁东家古怪刁钻外加五花八门的问题,且要万千两黄金做抵押,方可进入。单不说问题的谁能答上,就那万两黄金谁付得起?足以让很多人望而止步。
小六还打听到,东家的问题不光刁钻还无视世俗的道德伦理,很多有钱的皇亲国戚亦被拒之门外。
自古以来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他柔香阁的东家即使在嚣张不可能与朝廷的权势,朝堂的文武百官相抗衡。
可话虽如此,自柔香阁建成以来,至今无人打破这条规矩,其中的厉害关系,有的人曾猜测柔香阁背后的势力在朝堂上能够举足轻重,有人断言说柔香阁背后是阴魂派,更有人臆测说柔香阁的背后是柔曦宫,毕竟都有柔字。
倘若真的是柔曦宫,他们做的太过昭然若揭。这么大张旗鼓的阵仗,生怕别人不知。
所有的推断尚未得到证实,总体来说,这柔香阁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视。
当时小六还不理解什么派,什么宫的到底是何意,她昼伏夜出,只负责乱葬岗那点事,哪有闲暇时间听朝堂和江湖上的事。
这皆是小六无意间有一段没一段的听说,那时他们孜孜不倦的谈论招来多人围观,小六趁机还喝了次上好的的古龙凝茶。
约过一炷香的时间,壶里面的茶已见底,桌上的瓜子剩下零星的几粒,看来今日也是平静中杂夹着这不安。
将近一个月有余,小六的心中总不踏实,隐约的感觉上次的事不简单,可自己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如果柔香阁皆打探不到消息,想必别的地方亦不会有何收获。
小六起身用手拍拍衣服上的褶皱,出了门往药铺走去。
翌日,天未亮小六领着小五从狗洞爬出来。
狗洞的大小,就勉强够容下小六和小五偏瘦的身材,再过一两年小五长高,恐怕无法通过,总在这难免不被人发现,在这之前要尽快搬走。
这些年,小六在乱葬岗嗖的银子并不多,大多数都用来给小五买药,好在这次得到了三千两,置办一间房子还是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