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公把人都吓得跪在沙发上了，顾佳急忙走出厨房，要自己亲自上场。
这男人，一到关键时刻就靠不住。她在心里吐槽。
“不许出来，等我叫，不是，等我喊你们。”她还顺手把厨房门关上。
余燕秋姐弟俩，原本已经收敛了笑的程度，一下又被自己亲妈点了笑穴。
余燕秋刚好有事要和余少卿私聊，就笑着移动到门边，把门反锁了。
“真懂事！”顾佳在心里，给女儿比了一个大大的赞，她以为余燕秋是为了防止余少卿跑出来，才把门反锁的。
“秋啊，等妈的好消息，有妈出马必定马到成功，让你心想事成。”她小声对着门缝说。
王步聊听到厨房门反锁的声音，心里又完全是另一番光景，他当然知道余燕秋锁门是为了和余少卿谈正事，可是这厨房外面的阵仗，也太吓人了吧，他就是去哄要娶他的那位小女孩，也比不上要同时招架岳父岳母，这么来势汹汹啊……。
尤其是当他感觉到，岳母走过来坐在了沙发右边，也就是他坐下时的右手边，他的心态快要绷不住了，原本他还希望着，岳母会坐去岳父的旁边，结果却是岳母和岳父联手，将他搁在中间。
他这直接是成了夹心饼干的饼馅啊……！
警觉到自己是用屁股对着岳母，他赶紧立起身子，调整成面对着电视的方向，乖巧的紧紧握住岳父的手。
感觉到女婿的紧张，余盟感同身受地拍了拍女婿的手背。
王步聊的汗这下真的出来了，岳父拍他的手背，岳父竟然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是表示岳父也感觉到了压力……？
“小——。”岳母把手伸向他，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岳父已经把他的手送到了岳母手里。
他，他他他，他这是被当成礼物了吗……？
王步聊赶紧正襟危坐，准备在岳母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地时，稳重地答应一声。
怎料，岳母的“小”字尾音，在拉长得千转百回后，中间还省了一个字。
“——，——啊？”当最后一个字出口，顾佳自己都懵了，也就更不要说她的老公了，而被她和她老公搁置在中间的女婿，那必须同样的懵再乘以三啊。
刚刚发生了什么，她也晕啊，大约是女婿原来的名字，在脑海转了一遍，接着是女婿的新名字，又在脑海过了一遍，等她终于确定要说聊字的时候，忽的她不确定是不是聊天的聊字，继而到底是聊，还是料，还是了，还是撩，总之是都在脑海飞了一遍，然后就是气不够了，她又很想确定到底几声的liao，于是一个问号的啊脱口而出。
而既然岳母都在晕，王步聊就更是三倍的晕乘以十。
怎么会是一个问号的啊呢？？？
更要命的是，在问号啊的前面是个小字，这算什么事，他要怎么反应，他该怎么反应？？？？？？
他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他是要回答不小，还是不出声为妙？
可是他不出声的话，岳母会不会以为他是默认？
他求助地扭头看向岳父，却看到岳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这是啥意思，岳父要他不要回答，还是要他摇头，还是要他回答不小，还是要他不要默认？
余盟此时的心里状态，那叫一个怕什么来什么啊。
女婿还没转头看他时，他心里就在不停默念“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因为对于这个问题，他实在爱莫能助啊，他也没想到他的老婆会问得这么直白，也既然老婆都问了，他能怎么办，他总不能表现出和老婆不是一条心吧。
所以，当女婿转头看他时，他不停摇头告诉自己：女婿没有看他，女婿没有看他，女婿没有看他……。
“玩这么大的吗？”王步聊仰天大叫了一声，赶紧双膝转向岳母。
“妈妈，您请吩咐！”他把头埋在岳母手背，语调都喊成了主播腔。
猛然反应过来，他这又是用屁股对着岳父，于是慌忙抬头转向岳父。
“爸——！”他的语调还是主播腔调。
“唉唉唉，没事没事，别怕别怕。”余盟瞬间老父亲心思泛滥，觉得人孩子也不容易，就算是为了快点抱上孙子，也不能太心急，万一把人孩子整出心病来，可怎么是好？
“你看你，问的什么问题。”他让女婿枕在自己身上，手拍着女婿的后背，丢给顾佳一个“你过分了”的眼神。
顾佳先是一愣，想着她问了什么过分的问题吗，没有啊，然而忽的脑海闪过一条信号，她立时火冒三丈，直接从沙发上站起身。
“想什么呢，老娘说的是那个意思吗，想死啊！整天脑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声如洪钟地吼道。
王步聊惊得直往岳父怀里钻，苍天啊，他居然误会岳母了，这误会了岳母的下场……，他想都不敢想呀。
余盟吓得一把把女婿抱住，而后又是立马想把女婿推出去，误会他老婆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是拉着他一起趟浑水，这女婿绝对不是个省心的啊……。
厨房里的余燕秋姐弟俩，在反锁了门之后，一句正事都还没来得及说，就中了客厅里三个人的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姐，他真的挺好的。”余少卿难得如此正经，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语气诚恳。
“我懂，我真的懂。”余燕秋也难得的，像回到了小时候，用手捏了捏余少卿的脸。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余少卿没有躲，却用语气表示不满。
“我知道，我明白，可是你也要清楚，你永远都是我弟弟，我们是一家人。”余燕秋捏得更起劲。
“……。”余少卿感慨万千地凝视着余燕秋，他就知道吧，他姐姐爱他姐夫已经爱到无法自拔，早就把他的姐夫当成一家人了。
余燕秋欣慰地打量着余少卿，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顽皮，原来已经长成了大男孩，可不管这个男孩怎么长大，也不管这个男孩怎么决定自己的人生，都会始终是她的小顽皮。
……。
岳母的怒火到底是怎么平息的，王步聊完全不知情，他只知道厨房门打开了，余燕秋姐弟俩出来了，而他终于不用再独自招架岳父和岳母了。
岳父触电般地推开他，走去了右侧的摇椅。他觉得可能是看错了，因为岳父走开时，看他的眼神居然是提防。
岳母给他一个他需要反省的眼神，去到左侧的沙发坐下。
王步聊刚劫后余生地松了一口气，余少卿径直走过来，跳坐在他的左边，撞在他的身上。
“姐夫。”余少卿轻声喊道。
王步聊眉头微动，这位以前可都是脾气情绪全在脸上，突然间这么讨好的语气，这是要套路他？
“说。”王步聊摆出长辈的架子，端起果汁喝了一口，面朝余少卿露出一派和气生财的笑。
他注意到，余少卿明显又想揍人了，可是居然按耐住了，甚至连一个略凶的眼神，都没有对他表露出来，还凑到了他的耳边。
“姐夫，我姐很适合过日子的，你一定会爱上她的，加油。”余少卿小声对他说。
喝在嘴里的果汁差点倒回去，王步聊赶紧用手捂着嘴，避免太过失态。
余少卿口中的姐，是他知道的余少卿的姐姐吗，肯定不是的。可他要是直言不讳，把事情挑明，余少卿是会恼羞成怒，还是觉他不可理喻，总之不管是那种情况，估摸着余少卿都会是当场和他玩命吧……。
看到余燕秋走过来，余少卿朝沙发上一倒，他用脚蹬着王步聊，身体向上摆动几下，头就到了沙发末端。
余燕秋在王步聊右手边坐下，挽着王步聊胳膊，头压在王步聊的肩膀。
“我还说我当时找你，你怎么会那么容易就答应了，原来是早有预谋。也既然大家都已经是一家人，我十分确定肯定，以及一定的告诉你，你和我弟的事，可以有。”她轻声在王步聊耳边说。
瞬时，王步聊被喉咙里的果汁呛了，他觉得他听到的话一定是幻听。
余燕秋话里的弟，是此刻用脚蹬着他的小舅子吗，应该不是吧？这当姐姐的腐就算了，腐自己的弟弟是怎么回事？
这姐弟俩，刚才在厨房里，都聊了些啥啊？
当他视线在无意中，撞到岳父岳母看他的目光，觉察到两位大人目光里的意思，很突然就变成了全是相当满意，他的心里猛地一哆嗦。
手机铃声响起，余少卿一个鲤鱼打滚翻身坐起，接了电话。
察觉到余少卿的表情变得认真，王步聊握住余燕秋的手，意有所指的在余燕秋手心点了两下。
余燕秋左右看了一眼，注意到自己爸爸妈妈的表情，她立即意会了王步聊的意思，王步聊是要她帮余少卿的忙，以免爸爸妈妈太过担心。
“爸妈——。”余少卿挂了电话就要穿鞋，却被王步聊一把拉住。
“不行。爸妈在，陪爸妈要紧。事先说好了也不能去，就算是我同意了的事，还是说好要陪你一起去，可是有爸妈在的情况，我同意了的事能不能算数，还要看爸妈的意思。”他说。
余少卿早已不是小孩子，也再也不是无忧无虑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秒懂王步聊的意思，这是不让他直说，当然他原本也没有打算实话实说。
“你还是不是男人了，说过的话转眼就不算话？”他顺杆往上爬，直接冲王步聊发脾气，因为他对王步聊发过太多次脾气，刚刚就憋了一肚子火，所以完全不像是演的，让他的爸爸妈妈也信以为真。
“怎么对你姐夫说话的？你要出门，你姐夫让你和我们说一声有问题吗，你发什么火。”余盟急忙上前，拉住自己的儿子。
“这大半夜的，要去哪啊？还是哥俩说好了一块去？我们也没说不让去啊。”顾佳也慌忙站起身，却看见女儿余燕秋在对她眨眼摇头。
这意思是……。她看见女儿的手还挽着王步聊的胳膊，立马知道该怎么说了，也不再多问。
“你姐夫逗你呢，傻小子。你姐夫答应的事当然算数，要我们点头不过是哄我们开心，你小子还闹腾。”她说。
“不算数，不算数，绝对不算数。有爸妈在都对我没大没小的，要是爸妈不在，我还有地位吗，就是不算数了。”王步聊把脸一横。
“你别蹬鼻子上脸啊。”余少卿没好气地说。
顾佳一掌拍在儿子后背上，对儿子使眼色。
“讨好人还需要手把手教吗，这是你姐夫，你姐夫旁边是你姐姐。”余盟在儿子头上一推，觉得这小子简直脑袋少根筋，半点不会脑筋转弯。
“姐夫。”余少卿拽王步聊的胳膊。
“别拉，不去，回见，拜。”王步聊摆谱地翘起二郎腿。
“给你台阶就下。要去就去，我还不知道你？”余燕秋在王步聊的胳膊上一拧。
“爸妈，那我和少卿去了啊。要是没回来也别担心，肯定是在茶啡酒居，欢迎查岗。后面的话是对你说的。”王步聊刚吃痛地站起身，就被余少卿连扯带拉，拖到了换鞋位置，出门前他还顺便挑衅余燕秋，换来了余燕秋砸过去一只鞋。
“这小子，和他姐夫还挺亲，跟外人他可从来不这么胡来的。”顾佳笑看着关上的门。
“爸妈，今晚我们不睡了，凌晨五点我们去茶啡酒居逮人。”余燕秋说。
“别瞎闹，男人都欢迎你查岗了，你去了能发现什么才有鬼了，这是激你去付钱呢。老头子——。”顾佳轻拍余燕秋的后背，看向余盟。
“我们家的这个女婿，挺不错的啊，面子里子是全给了你，可他要去做的事照样可以做，你开心他也没损失。女儿，你挑人的眼光厉害啊。”余盟说。
“那可不，也不看看是继承的谁的基因。”顾佳神气活现的一仰头。
余盟心里无语，这功劳都要独占。
……。
开车去往集合地点，余少卿用视线余光，看了看身侧的王步聊。
“不谢谢我？”他听到王步聊说。
“谢你什么，明天我又回不来，他们一样会知道，你这——”他注意到，王步聊侧过头看着他，表情是没有丝毫捉弄意味的嘴角带笑，他突然觉得耳朵有些烫。
“我就不说怎么了，你打我啊！”他猛地提高音量。
“你这句谢谢可说的真别扭，好好开车，我听懂了。”王步聊说着话，转头看向前方。
“自作多情，谁在和你说谢谢了。”余少卿的耳朵不再是有些烫，而是非常烫。
“山火是吧，爸妈那边你别担心，只要你平安归来，其他的我都能搞定。”王步聊说。
“你怎么知道的？”余少卿问。
“山火的事吗，实时新闻。”王步聊说。
“姐夫。”余少卿很突然地喊了一声。
“嗯。”王步聊答应了，他没有转头看余少卿，也没有出声问余少卿为什么喊他。
王步聊只是答应，再没有其他任何反应，余少卿却笑了，笑得像一个吃到了最想吃的食物的孩子。
到达集合地点，余少卿的其他队友也在，从余少卿手中接过车钥匙时，王步聊注意到小有的情绪不太对。
“害怕吗？”他走到小有身边。
“我来的路上一直挺害怕的，我从小就害怕失去，我把少卿从他爸妈的身边带走，就想着一定要再把他带回他爸妈身边，可是我不是神，我只是一个人，很多事不是我想就可以如愿。”他不等小有回应，继续说。
在他说完话之后，空气似乎都陷入了沉默，直到小有的声音响起。
“姐夫，我害怕，我怕自己会死。”小有说。
“我也怕死，可是我不敢承认，所以我佩服每一个坦诚说出怕死的人，因为他们比我勇敢，敢于承认。
“我还怕痛，连强撑着不怕痛都做不到，所以我从不相信生而伟大，可是我深信因选择有所为而伟大，因为我亲眼看到过，亲自见证过，从你们身上，从和你们做出同样选择的人身上。
“所以那天你说你没有特长，我是不信的。”王步聊先是看着前方的天空，而后慢慢转头看着小有。
小有先是心不在焉，接着是听得很认真，再接着是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姐夫！”他极力压制音量喊。
“姐夫，等我们回来听你摆悬龙门阵啊。”小晨朝王步聊挥手。
“怎么说话的，姐夫的悬龙门阵岂是你想听就能听的，姐夫快念绕口令念到他跪地求饶。”小鹏说。
“姐夫，你不能总逮着小有一个人欺负啊，也欺负欺负我们啊。”小以跑着和队友们一起去排队。
“回去吧。”余少卿对他说。
目送他们上车，目送他们坐上的车开远，王步聊陷入前所未有的惆怅。
既然他认为，人是因为做出的选择，才走向伟大，那么他的选择又会将他推向哪里呢？
他的惆怅还在继续，不停在扩张。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找到了，我就要找到了，我的礼物。”一个声音说，要是王步聊听见这个声音，他一定会知道这是黑奉蕾的声音，可是他离得太远，他没有听到。
黑奉蕾捕捉到了王步聊的惆怅，她只需要再多十几秒的时间，她就能定位到王步聊。
她只要十几秒钟，十几秒钟而已。
王步聊长叹了一口气，他打开车门上车，在他坐着的驾驶座车底，一只眼睛慢慢地张开。
“十，九，八，七——。”黑奉蕾欣喜若狂倒数着，倏然，王步聊的惆怅消失了。
王步聊看着眼前的黑暗，嘴角微动。
他做出的选择前方是有太多未知，然而他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就好，其他的交给时间，时间会给他答案。
王步聊使劲伸了个懒腰，启动了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