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末原以为大臣们会反弹，赵晟的压力会很大，别的还好说，海棠被封了个正三品的官职，在这个男权社会绝对是不可接受的，再就是赵瑞那个惹事精，光天化日之下把相府给砸了，郑介脸面碎了一地，那些文臣还不得造了反吗。
“晴儿的事儿有些牵强，但那是家事，那些人倒也不好说什么；瑞儿这丫头向来无法无天，做事有失周全，不过皇后已经惩戒过了，罚她抄写女戒百遍，朝堂上也没有人提起，此事就算过去了，不过她帮你得罪了不少人，之后的事儿你自己掂量吧；至于海棠的事儿没有任何问题，你不常来宫中，今儿就去看看她授课吧，看过之后，也就不会担心了。”赵晟慢条斯理的说道，似乎根本没当回事儿。
赵末心说这赵瑞还真是受宠，听说郑介可是气的心脏病都要犯了，郑子奕被家法收拾得皮开肉绽，估计三个月也下不了床，就轻描淡写的抄几遍书就揭过去了？怪不得赵珃说赵瑞才是开封一霸，你们把我媳妇都惯成什么样了，也不好好管教管教，叫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小太监引着赵末出了大殿，直奔皇宫西北角，那里由南向北依次排列着三个阁，名曰龙图阁、天章阁、宝文阁，那些个投对胎的小屁孩们就在天章阁上课。
赵末站在天章阁门口向内望去，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排排的桌椅，不同年龄的孩子被安排在不同的区域，赵末甚至看到有成年人坐在后排听课，估计是国子监的监生。
东西两个偏殿不时有人进出，其中有黑胡子大叔，也有白胡子老爷爷。
海棠正在给一些孩子讲论语，之前那个世界的儒家经典和这个世界的不同，但大道同归，海棠和赵末的到来，终于让孔夫子的光芒穿过十万、甚至数百万光年照耀了这个世界。
孩子们听得都很认真，真正的目不斜视，赵末正向迈步进去，不想东偏殿里突然喊他，赵末转身望去，居然是之前在醉月楼遇到的寇淮。
“你怎么在这里？”赵末走了上去问道，一个玩工科的来这儿干嘛，你要是敢说来偷看美女，看我不弄死你，陪皇子公主来上课的宫娥都在殿外候着呢，这满院子可就海棠一个成年女子。
“哥哥多心了，海天章是嫂夫人，小弟知道，今天休沐，我是来偷学练字的，这地方不许外人进来，你可别说出去。”这寇淮长了颗七窍玲珑心，一些事儿不用说透他就能明白。
赵末想了半天，才把海天章和海棠划上等号，和后世的包龙图一个意思，是用官职作为称呼，以显示尊重。
“你不去好好鼓捣你的木头石头，练得哪门子字儿啊？”赵末不解的问道。
“哥哥小瞧人，怎么说我也是科举出身，把字写好也算是立身之道。”寇淮边说边拉着赵末进了偏殿，“诸位，我来介绍一下，这一位是海天章的相公，礼部侍郎赵末赵大人。”
赵末发现寇淮是真损，“海天章的相公”这几个字故意用了重音，说得抑扬顿挫，就差直接说这位就是那个吃软饭的了。
殿里的几人纷纷站起打了招呼，听介绍这些人中有国子监的人，也有和寇淮一样来这偷学的，窃书不能算偷，窃字自然也不算，估计这几位都是这么想的。
偏殿的墙上挂了好多的字，各种体的都有，内容则是五花八门，有儒家经典，也有佛道精髓，这些人有的在看，更多的则是在书案上临摹。
“海天章学贯古今，各家之言皆称精妙，书法一道我等更是拍马难及啊，此次众人上书官家，得封天章学士，也算名至实归。”
“你们上书官家？”赵末惊讶道。
“是啊，哥哥不知道？那可是几十人联名上书啊，国子监祭酒苏翰大人牵的头儿，参与的皇子公主、各界同僚不下三十人，连我们这些来偷学的可都签了名的。”寇淮也很惊讶。
赵末心说又让赵晟给套路了，自己感恩戴德又担惊受怕，生怕他这个官家不好做人，谁知道原来海棠升迁是得到公允的，根本不是他赵晟出的力，这老狐狸还真是贼精贼精的。
正说话间，外面童声突启，“清对淡，薄对浓。暮鼓对晨钟。山茶对石菊，烟锁对云封。金菡萏，玉芙蓉。绿绮对青锋……”
“《笠翁对韵》？”赵末道。
“哥哥果然是知道的，哈哈哈……海天章知之甚广，但就她一人，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官家着她先教授蒙学，以后才会逐步深入教授其他知识，既然哥哥也是知道的，为我等解释一二可好？”寇淮两眼放光的看着赵末。
赵末现在算是知道了，这寇淮是一肚子坏水儿啊，从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起，他就惦记上了，今天是这样，那天在醉月楼也是这样，他就是个开口三分利、无利不起早的玩意儿，目标明确，方法大胆，脸皮也够厚，还好没有大的品质缺陷，否则就直接扔给周春得了，相信老周一定能让他改过自新。
“海棠都教了什么？”赵末觉得还是先问清比较好。
“海天章写了几本书，哦，在这里。”寇淮说着来到墙角的书架旁，从上面拿下来几本线装书。
赵末拿过来看了下，是《三百千》，还有《弟子规》、《幼学琼林》、《增广贤文》之类的。
“这些你们也需要指点？”赵末问道。
“我们大多是请教一些书法的问题，这些是抄录之后给自家后生的，哥哥不知道，这大殿里坐着的都是金枝玉叶，还有一些是高官显贵的子侄，像我们这些人家的孩子是没有资格进来的，哥哥能否做个人情，让我家小子你大侄子能跟着嫂夫人涨涨学问？”寇淮呲着牙说道。
这就是个臭不要脸，绕了这么大个弯儿无非就是想走后门儿，看着殿里其他人也在盯着自己，赵末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教育垄断是王朝巩固统治的一个手段，现在轻易打破后果会很严重，别的不说，赵晟那关就过不去。
“我实在礼部，可是不管事儿啊，再说官家定的规矩是说改就改的吗？”赵末拒绝得很干脆，不过看着众人暗下去的眼神，还是不禁心里一软，“我只能试着说服官家，让海棠帮忙培训些先生，这样就可以由先生在宫外教授你们的子弟。”
寇淮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这不失为一种最好的解决方案，海天章本来就要教授这么多的孩子，要是再加人，恐怕也照应不过来，如果能多培训出一些先生，那就能让更多的人收益，也不必再和这些皇族贵胄抢空间了。
想明白的众人齐齐向赵末鞠躬致谢，赵末摆摆手：“我也只能试试，这几本书还好说，以后有些学问是一定不能外流的，比如涉及统治的帝王学、涉及作战的军事学，涉及武器的军器学……这些学问只会针对一些特定的人教授，就算肯教，你们也不敢学吧，万一家里出了个反贼岂不成了灾难。”
“哥哥说得是，我们只学该学的，家中子侄无非就是求个东华门唱名，至于其他，我们绝不僭越。”寇淮笑道。
“开启民智是好事，我估计官家应该能答应，等我消息吧，但是需要培训的先生你们自己找，上课的场地你们自己定。”赵末说道。
“那是自然。”寇淮答应的很痛快，他觉得自己这事儿干的太漂亮了，守了好些日子，终于守到了这条大鱼。
“还有，”赵末指着寇淮说道：“以后别和我耍心眼儿，否则我就请周提举去你家问候你，整天的不务正业，下午来公主府找我。”
“是赵府，开封赵府！我一定到！”寇淮咧着嘴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