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很有可能！一路走来，我总觉得他怪怪的，好像有些别扭，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宋清楚道：
“不要管他了，我们如今自顾不暇，他既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利企图，那就随他去吧。”
周芸沉默，最后叹了口气：
“方源头脑灵活，难得的是忠心耿耿，只怕下场不妙了，可惜。如今回想起来，他这近一个月以来与之前在细节上有些细微变化，本来也没人在意。现在看来，恐怕是被人掉包了。”
……
白云山庄，灯影摇曳。
陆芝咯咯笑道：
“这位小哥，你是什么人？堂堂一个武道金丹，居然装作一个下人？武界的金丹强者说少不少，说多却也不多，绝不会超过二百人。你这装模作样，伏低做小的，让人羞与你为伍呢，丢了我们武道金丹的脸！”
这个化名“方源”的方管家，忽然一笑，低声道：
“现在的确没多少必要再遮遮掩掩了，毕竟我当初藏进周家，也无外乎舔伤口、躲仇家。如今我伤……也好了，那个仇家正忙着他的大事，想来也不会分心管我。”
说到伤时，“方源”面色微微变了一下，在不甚明亮的火烛下，显得阴翳。
说完之后，方源全身肌肉蠕动起来。短短几息功夫，不仅面貌全变，连身材也换了一个，与此前大不相同。
陆芝看得目瞪口呆，只因眼前这人虽然胸前不甚丰满，却能看出来是个女儿身，面容姣美，肌肤白皙，无喉无须。
不仅如此，“她”的眉毛如剑，丹凤眼，眼睛黑灿灿的，却透出一股别样的英武之气，分外迷人！
“方源”娇笑一声，薄唇轻启，细声细语地道：
“这位小姐姐，我可还好看么？有没有衣裳借我一套，如今却是不方便穿原先的男子衣服了呢。”
陆芝小心脏砰砰砰地跳，暗道：
“遭了，是心动的感觉！”
结结巴巴道：
“有、有的，等、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陆芝慌忙去找了一套衣裳出来，道：
“姐姐，你看这套‘云裳’可还行吗？”
“方源”眼睛一亮，道：
“还好，是我最喜欢的白色！等我换好再来跟你聊。”
陆芝在原地乖乖等了半个时辰，嘴角挂着傻笑，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她喜欢我为她挑的衣裳呢！”
等了半个时辰，“方源”终于换好衣裳，款款走了过来。
陆芝如见仙女下凡，直看得呆了，“方源”到底如何个美丽法？有赋为证：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写其态也；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察其神也；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见其貌也；
“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体其情也。
真真是天上仅有，世上无双，直让陆芝看得失魂落魄，浑不知身在何方。
直到“方源”用白云一般的衣袖在她面前挥了挥，才回过神来。
陆芝有些尴尬地问道：
“还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方源”轻轻一笑，柔声道：
“我本来姓鱼，名娇。方源只是化名罢了。”
陆芝高兴道：
“阿娇姐姐，我叫陆芝！我一见你便觉得熟悉，想必前世我们一定是见过的！”
……
宋清楚静静地看着远方，忽然道：
“月夜观山，还真是美丽啊！黑白二色，如诗如画。这大好美景，只有我们俩人同赏。”
周芸苦涩道：
“宋姐姐，你如今还有心情赏夜景么？我却是没法陪你欣赏了。我现在见了草木摇曳，如见刀兵晃动；见这一道道的惨白月光洒下，也如同见了一道道的剑上流光。”
宋清楚叹息道：
“我又何尝有什么心情来赏月观山？正所谓：‘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如今见了美景也如嚼蜡。只是欲眠不能，欲往不知何之，胡乱走走，回想一二往事罢了。”
周芸听罢，长叹一声，她又何尝不是如此？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了。
宋清楚道：
“我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我与他在此相识相知，在这里一起生活，那段时光静谧而美好——
“那时候的天是那么蓝，我们就静静地躺在草地上，看着白云悠悠而过。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生活，也没有生死一线的精彩。
“但是我很满足，只要能每天看他一眼，便觉此生无憾了，又何必多想其它？”
周芸静静地听着宋清楚诉说“往事”，说到这里时，她见到宋清楚嘴角不自觉地挂了一抹微笑，足可见她用情之深。
这样一对神仙眷侣，又是如何变成今日模样的呢？周芸在心中默默猜想着。
宋清楚并没有停下，接着道：
“陈梦虚其实也不是野心勃勃之辈，我能看得出来，他对世间一切的名利、权力等等统统都不在乎。
“他也没有什么渡尽众生，建造理想世界的大抱负、大理想。可是他太聪明了，没可能与我安安静静地度过这百岁光阴。
“他虽然能静享安闲，可他的理智会告诉他:一切都只是梦幻泡影，百年的寿元过后，剩下的只会是一抔黄土。我明白，他不会留在武界的。”
宋清楚二人渐渐走到一条山间小道上，宋清楚道：
“后来，父亲来信让我们去红尘岛。离开这里的那天，阴雨绵绵。就在这条路上，我撑着伞，他与我站在一起，共看伞外的烟雨茫茫，水洗苍山。
“那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我忘不了。
“今夜又到这里，那时有雨，今夜有月，本也不差多少，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份美丽了。”
又是沉默，宋清楚良久才道：
“我们天地会的人，太恋旧了！已是新的纪元，新的世界，在武界新建一座城，却叫做长安。
“他有一点也许没说错，苦守在原地，时光终将会摧毁一切。想要把握住美好，唯有先离开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