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让你去,但去了之后你只能看,我让你做什么,你才能做什么,明白吗?”
韩兰看着楚政的这番表现,终于咬着牙愿意赌一下了,但凡有一丝可能,她也想试试能不能挽救爱女的生命。
“小姨,我知道了。”
楚政点了点头,明白这已经是韩兰的底线,不可能再有让他讨价还价的空间。
“我们走,”
韩兰雷厉风行的带着楚政远去,留下了一溜渐远的马蹄声和双手合十祈祷的老管家。
“家主,韩兰带着楚政去了疫情区了。”
张家的下人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回来禀告最新消息,而且还离着谏议大夫张居贵足足有三尺远,将伤寒的恐怖展现的淋漓尽致。
“哦,行了,我知道了。”
谏议大夫遗憾的放下了手中的笔,放弃了书写了半天的奏折。既然韩兰带着楚政去了疫情区,那就说明她已经做好了壮士断腕的准备,这是要见最后一面啊。
“小洁,你记得最近多去咱们家负责的难民营看看,为父给你造造声势,应该能顶替掉楚黛儿的羽林卫名额。”
张居贵沉声对下首处安静坐着的张洁嘱咐道,这会不是看热闹的时候,要笑话楚家也不差这点时间,反而应该趁着大家都不注意在,早点将这个名额定下来,这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该做的事情。
“女儿明白了。”
张洁点了点头,在欣喜之余也有些唏嘘。
一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楚黛儿竟然就这么倒下了?
而且还是因为救济难民这么一个搞笑的方式退场,这让她感觉到了世事的无常。
至于说父亲吩咐的去难民营作秀会不会有威胁,她却没有任何的担心,为何?
张家收容的难民全都是身强力壮之辈,别说是染病了,就是咳嗽一声都会被赶出去,而且每次张家人去的时候都会捂得严严实实的,在这种情况下,张洁又怎么会害怕只敢远远观望的难民传染到她。
而神京城中像张家一般乘乱想要浑水摸鱼的人也不在少数,不少人明面上感叹同情楚家的遭遇,背地里却像食腐的鬣狗一样争抢着楚黛儿即将空下的名额。
当然,也有真的关心楚家遭遇的,例如冯雪岚,王景琰等陇右一脉将门子弟。可惜她们此时人微言轻,不仅帮不上什么忙,去了反而容易添乱,最后全都老实的呆在家里等待消息。
等到了疫区外面,看着随处可见的木质栅栏做成的隔离带,以及看守外围的部队手里拿着的锋利弓箭,楚政的心又紧了几分。
“尔等速速退去,此地乃是疫区,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一个军官远远地看着二人到来大呼道,手里的马鞭更是威慑性的举了起来,试图直接逼走二人。
“吾乃神京城府伊韩兰,执金吾王炬何在?”
韩兰心情极差,无论是王炬自作主张,还是出自于陛下的授意,皆可说明对她的不信任和提防,好像认为她一定会假公济私的偷偷将女儿带出来一般。
“原来是韩府伊当面,还恕我等眼拙,王公现正在东南角营帐处。”
军官吓了一跳,急忙下马抱拳赔罪,老老实实的将自家大佬的位置报告给了韩兰。
韩兰也没有心思去寻此人的麻烦,一转马头就奔着不远处的玄色营帐去了,能不能成全靠这一次的行动了。
“王炬何在,让他出来见我。”
到了地方后,韩兰甚至连马都没下,直接坐在马背上就开始喊起执金吾首领,好像在呼唤一个马童一般随意。
“放~,”
门卫大怒,张嘴就要呵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只可惜还没说完,就被韩兰冷冷的一瞥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女人身上的官威太重了,似乎已经习惯了一言主宰人的生死,不过一道目光就让他遍体生寒,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见老大王炬的情形。
“韩府伊,外面说话不合适,您先进来吧。”
中垒令丞苦笑着出来打了个招呼,双方大佬互掐,难为的始终是他们这些小卒子。
韩兰冷着脸不予理会,只是盯着大帐门口看,显然不见王炬亲来是不会给面子的。
“韩府伊,今日之事属实误会,还请入内再言。”
执金吾王炬也没有要置气的意思,笑吟吟的出来给韩兰拱手解释。
趁着韩兰不知道,直接将人家的权职抢了过来,而且还把人家女儿关了进去。这个事情说实话,的确不太地道,他能理解韩兰的怨气,所以他愿意给韩兰这个面子。
而且无论是谁都不愿意让一个位高权重的女人惦记上,毕竟这是世界上最记仇的生物,天知道哪天一个不注意就被她背后捅了刀子。
韩兰见王炬出来,脸色稍缓,点了点头下马率先踏入了营帐内,一众执金吾手下纷纷站起身来迎接两位大佬的归来。
“韩府伊消气,只因此次瘟疫来得突然,陛下得知消息后就直接命老臣前来封锁,一时间匆忙,竟然忘记通知府伊,还请府伊见谅。”
王炬主动开口,表达了自己仅是奉命行事,并没有想要挑战韩兰权职的意思。
“吾不忍城中百姓就此等死,特地找来一个治疗瘟疫的古方,不知王公可否行个方便?”
韩兰也是听明白了王炬的潜台词,直接干脆果断的打算借着对方理亏的机会寻求一个帮助,这才是她为何非要纠缠大义的原因,很多事情有了执金吾的帮助会简单很多的。
“呵呵,吾只是奉命封锁此地,不让病患潜逃。只要不影响此事,执金吾上下皆可配合府伊的命令。”
王炬深深的看了一眼韩兰,也是有些钦佩她的爱女之情,竟然愿意赌上自己两千石的位置来替爱女博取一个渺茫的活命机会。
如今瘟疫一出,无论是朝廷上的大佬们,还是民间的百姓,都不会让一个可能带着瘟疫病毒的人出来,哪怕是皇子龙孙都不行,更何况你韩府伊的女儿了。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韩兰的方法失败了,那她就是最好的背锅人选。无论是王炬还是其他的大佬们,一定会将这个锅扔到韩兰的身上,这一点王炬清楚,韩兰也清楚。
“那我就先谢过王公了。”
韩兰的脸色很是平静,她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幕。她的选择别人看是一场豪赌,其实却是一场交易。
她用自愿背锅的位置,来换取执金吾的全力配合和帮助。
赢了,双方皆大欢喜,都得到陛下的嘉奖,为日后的官途增加一块巨大的基石。
输了,府伊韩兰难逃其咎,鞠躬下台平息风波,其他大佬们保全自身,避免了被百姓波及的风险。
“呵呵,好说,不知府伊需要我执金吾做些什么?”
交易谈清楚了,王炬的态度就更好了,这件事情无论输赢都对他有利,但终归还是双赢得到的更多,他也想看看韩兰的办法到底如何。
“请王公命执金吾抓紧赶制一批口罩,并且在城中调动葛根,黄芪,大黄,橘皮等药材到此,哦,对,分一批人到城外剥一些柳树皮,越多越好。”
韩兰照本宣科的吩咐着,执金吾对富商的威慑力可比府衙大多了,因此收集药材赶制口罩等要人出钱消灾的活给他们再合适不过,而剩下的清洁水源,焚烧病人衣物和捕杀老鼠的活交给手下反而更加方便。
“都听到韩府伊的话了吧,抓紧去做吧,谁要是给老夫丢了脸,就自己滚去船狱反省几年。”
执金吾王炬轻松的一挥手,示意手下抓紧去办,对于为何要剥柳树皮却没有任何追问的兴趣,他只看结果,不论过程。
随着王炬命令传出,一众执金吾头头鱼贯而出,而且个个表情狰狞且气势汹汹。
船狱是执金吾内部公认的冷宫,所有被排挤的倒霉蛋都被打法到那里折磨犯人了,谁愿意好好的去那个鬼地方。
因此,当执金吾按图索骥的挨个去找有药材的权贵家族和富商时,被找上门的人看着他们狰狞的面孔都吓个半死,还以为是自己的事情东窗事发了,纷纷战战兢兢的讨饶。
而他们在听闻此来并非抓人,只是要拿取自家一些微不足道的药材时,全都热泪盈眶。
不仅保质保量的提供了所有符合要求的药材,而且还主动拍着胸脯表示愿意送货上门,省的执金吾的官兵门累着,也避免邻居看到他们登门产生不好的误会。
执金吾也很满意各家的识趣,很是赞赏的夸奖了一番诸位家族,希望他们再接再厉,不要再沾那些不好的事情,争取成为执金吾爸爸的贴心小棉袄。
“呵呵,韩府伊看看是否还需要其他的东西,我执金吾上下很都乐意帮忙的。”
一个时辰后,看着营帐外堆积如山的物资,王炬的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不错,这点兔崽子真给他长脸。
“嗯,暂时不需要了,多谢王公的帮忙。”
韩兰看着按箱做计量单位的物资已经没话了,心里对于集市上的富商权贵们恨得牙痒痒。
以往府衙一收税钱就喊穷,好像下一秒全家都要揭不开锅了的可怜模样。可执金吾一到,真是恨不得把身上的裤子都给捐献出来,省的被执金吾找借口抄了家,真是一群看碟下菜的狗东西。
一想到这,韩兰心里就发狠,只要她这次能度过去,回去一定要找个时间好好捯饬一下集市上的白眼狼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