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神京城居民们还在观望瘟疫余威是否消散的时候,寂静冷清的街道上就出现了不少喧闹的马车声,而且听声音的动静似乎还是去的同一个地方。
这放在平常自然足以引起不少人的围观和瞩目,但放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也就没人愿意因为好奇心打开门看热闹了,万一因此染上瘟疫岂不冤枉?
“赵大夫,快快请进。”
张居贵虽然避嫌不敢站在大门口迎接,但也站在中庭等候多时显示诚意。
“还有谁要来吗?”
赵觉名看着张居贵依然留在中庭不动弹时,意识到了对方可能玩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还有李中郎,陶舍候等近十位尊客,不多时就会大驾光临了。”
张居贵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多亏韩兰治好瘟疫后直接回家闭门谢客,一幅准备憋大招的模样。成功的让这些人让吓坏了,一听闻他的邀请,纷纷拍着胸口应允下来,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既然如此,那老夫陪你一起等等吧。”
赵觉名闻言心中也是落下一块大石,光是听这些人的名字,就足以吓退不少吃瓜群众了,个个都是两千石的大佬。
“呵呵,如此就麻烦赵大夫了。”
张居贵想了想也没有拒绝,他想借此安稳下来赵觉名的心,省的哪天他吃了失心疯去找韩兰摇尾乞怜,最后给了对方各个击破的机会。
为何他如此看重赵觉名?
只因在这些人中,最有分量的还是赵觉名这个光禄勋实权部门的两千石。其他的人也就是名头上唬人,实际上也都已经是昨日黄花,手上没有半点实权,只能像是食腐的鬣狗一般争抢些蝇头小利罢了。
若非如此,也不会如此下作,连还未出仕的楚黛儿留下的位置也要抢夺一番,最终惹来这般滔天之祸。
赵觉名站在张居贵的旁边,眼中的神色却飘忽不定。张居贵其实没猜错,他的确是有些迟疑不定。
去找韩兰求饶?
他既放不下颜面,又舍不得为此大出血,还怕韩兰拒绝让他成为笑柄。
可真的和这些人结盟?
几个心思各异的家伙,能齐心协力的抵御住韩兰的拉清单吗,他不确定。
所以,他此次来只是一次试探,如果靠谱就跟着做,省下一大笔资源。不靠谱的话,他转头就能把他们卖了,靠这份投名状去找韩兰道歉,如此也不亏。
张居贵倒是不知道身边已经出了一个潜在内奸,他还在完善着计划,如何能将这些人全都拉下水。
时间就在二人心思各异的盘算中飞快的流逝,不多时,剩下的几个客人全都联袂而来,显然是之前已经有过交流了。
“呵呵,敢问太常卿孙大夫何在?”
张居贵瞅了一眼人群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笑呵呵的问道。
“孙老匹夫缩卵了,放言韩兰不敢动他,滚回家中苟延残喘去了。”
李中郎不屑地哂笑,这种墙头草往往都是死的最快的,偏偏还不自知。
“哦,诸位请进吧。”
张居贵也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招呼着众人,嘴角却也挂上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有便宜就占,被反噬就缩头,想当作无事一般,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这种腐朽到脑子的蠢货不来也好,省的光划水不出力,还动不动就动摇人心。
随着众人进屋后,张居贵反而对于正事只字不提,只是前后忙碌着给众人安排美食佳肴,还忍痛将一瓶陈年佳酿献了出来,将主客招待的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任谁看到都得夸一句尽职尽责。
只可惜张居贵的好意却等同于抛媚眼给瞎子看,不少人早已如坐针毡,满心都被即将到来的正事填满,再美味的食物放入嘴中都如同嚼蜡,怎么可能会曲意奉承他。
“张大夫,你的招待我等都心领了,只是这正事该提一下了吧?”
陶舍候坐不住了,他是这些人中唯一的列侯,还是最早落井下石的急先锋,怎么看都是韩兰的第一打击目标,哪有心思跟这些人扯犊子。
“是啊,张大夫,该提一提正事了。”
陶舍候话音刚落,不少强憋着等张居贵开口的人也纷纷催促开来,若不是真的害怕,谁又愿意抱团对抗一个小辈,输赢脸上都不好看。
“好,既然如此,那老夫也不卖关子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好好讨论一下如何面对韩府伊接下来可能到来的报复。”
张居贵精神一振,终于拿到了他想要的主动权。先开口的自然低人一等,这道理谁都懂,就看是谁先沉不住气了。
“老夫觉得,只要我等齐心协力,将力道用在一起,那就不用担心什么了。区区一个京兆伊罢了,她能耐我等何?”
一个白须老者冷哼道,他是老臣了,巅峰的时候连当年权势更大的京兆伊都不怂,更别提一个阉割版的府伊了。
“没错,她韩府伊能管四市的商人和百姓治安,我就不信她还敢管到我们这些朝廷重臣家里。”
另一个朝堂小透明也跳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顺着白须老者的话就开始鼓吹。
“我,”
张居贵闻言差点吐血,这两位是来拆台的还是真的弱智?他都怀疑这两位是不是因为早上粥吃多了,导致脑子进了水。你要是真的那么牛逼,为何不敢去跟韩兰掰腕子,反而像是地下的老鼠一样暗中图谋。
“呵呵,既然钱中丞如此威风,何不替我等训斥韩兰一顿,也省的小女娃年纪轻轻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中郎忍不住讥讽道,他此刻本来就一肚子的火,又怎么会惯着这个倚老卖老的老匹夫。
“竖子无礼,怎敢如此讥讽长者?”
钱中丞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直接站起身指着李中郎开骂了。
“行了,别吵了,真要都如此厉害,何必聚集在此?”
陶舍候站出来喝道,他是忍不下去了,这都是些什么玩意,他真的要和这些东西抵御大敌?
“赵大夫沉思多时,可是有良策在心中谋划?”
张居贵看着闹剧没有生气,反而将一直看热闹的赵觉名拉进了场。
“啊,哦,吾苦想多时却毫无头绪,着实有些汗颜。”
赵觉名被一语惊醒,面上赫然的拱着手向众人自爆其短,一副随波逐流的模样。
听闻赵觉名的这番话,白须老者不屑的扭过了头,心中对他下了一个草包的判断。李中郎也忍不住失望的叹了口气,没想到同为实权大佬的赵觉名如此的不堪。
“果然有鬼!”
张居贵看赵觉名的眼神更加凝重起来,从进来开始,他就感觉这个人有些不对劲了,哪有人对于涉及自身的事情如此的漫不经心?
白须老者和李中郎吵闹归吵闹,但好歹是有合作的意思的,在这种大前提下有些小心思他并不意外,可赵觉名这样随波逐流的样子既不符合他的身份,也不像是他平日里的作风,除非他有其它的心思,所以才会装出这般低调随和的模样。
“唉,赵大夫此言差矣,有想法就说说嘛,算是先给大家开个头也好。”
张居贵的穷追猛打惹得众人有些惊奇,人家都说不行了,你怎么还没完没了的纠缠,痴汉吗?
“呵呵,既然如此,那我就抛砖引玉了。”
赵觉名脸色僵了僵,心知这是演的太过惹起怀疑了,如果不拿出点东西还真唬弄不了张居贵这个老狐狸。
“我觉得此刻只有两种选择,一种就是下手为强,趁着韩兰的声势没有到最大,提前找些黑料抹黑她的形象,这样也能为我等争取喘息机会。而另一种就是见招拆招,韩兰怎么下手,我们就怎么处理,等她消气或者无可奈何为止。”
赵觉名耸了耸肩,将之前的一些想法抛了出来。
“我觉得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李郎中看着某些人蠢蠢欲动的神色急忙大声表态。这群鼠目寸光的蠢货,还真相信能见招拆招?军队的历练告诉他,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谁懦弱谁就死。
“老夫倒是觉得不如再看看,只要我们攻守齐心,一个京兆伊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的,过几天她自己就会知难而退了。”
白须老者果不其然的缩头了,在得不到任何保证的情况下,他不愿意耗尽仅有的家底。
“我这是找了一堆什么猪队友啊。”
陶舍候绝望的捂住了脸,这个场面上的人,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却都还在勾心斗角,如何不让他绝望。
白须老者和小透明为何跳出来?他们难道真的看不出来韩兰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吗?不是,他们只是吝啬仅有的家底,就是想逼着张居贵等实权顶在前头,他们在背后摇旗呐喊。
李郎中又为何反对,因为他是仅有的三个实权之一,一旦答应了这个事情,消耗的资源就全是他们这些人的,他看出了那几个老不死的动动嘴皮就想套白狼的险恶心思。
张居贵倒是坐的稳当,前面顶着他陶舍候这么大的靶子,他着什么急?还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先把众人的想法理清,只要能拉拢了三个实权,那就算是耗时间他也能逼的几个老东西亲自下场。
而赵觉名今日的表现更是让他心寒,别看他一句话没说,这些人中最容易反水的二五仔偏偏就是他。
结果到头来,只有他一人操心,其他人全都忙着推人下水,是啊,没有切肤之痛前,别人说什么都是假的。
今日之事,不过一场闹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