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一名学生,我要做一个孩子,于是我留了下来。这个地方每个人都和颜悦色,礼貌客气。他们措辞恰当,总能让你感觉亲切。但是我向来是只作欣赏,不会沉溺其中。因为来这里的时间,我知道了一件无法理解的事,这个世界的人,多是表里不一。这绝不是一个贬义词,阐述事实共性的词,怎么能算作贬义词呢?许多次我看见许多人笑容满面,甜言蜜语,可是当我看他们内心,却看到了相反的东西。所以我慢慢的也就不再纯粹地相信这个世界人们的言语表现,同时我也没有像刚刚来那样随便就观看他们的内心,因为太矛盾,太复杂,有点像酒后那种不时地荒唐妄想。
留下的第一天,把每个楼层,每个教室都走了一遍。事实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处处充满了我所找寻的东西,甚至大多数无聊而单调。甚至我好多次不用看他们内心,也能感受到他们当中许多人的焦虑不安,我不知道,孩子,能焦虑什么?恐惧什么?不过我还是在一些男孩女孩透过书本缝隙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他们吃饭的地方,叫作食堂,一到点就特别热闹,我就去了。他们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讨论各种各样的事,有好的,有坏的,但多是好的。我也从他们的谈话里面,知道了他们当中那些人焦虑的原因,竟然几乎都是两种――学习,考试。也有可能这两个词汇说的是一个东西。有一部分异常焦虑的人,则是口口都挂着“高考”这个词汇。他们有点像伊甸园里面一种叫澧鸶的鸟,只会发出一种声音,但是却能表达不一样的意思。不过那种意思除了它们自己,只有上帝能够听懂。我还在食堂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说实话一开始我对他的印象不好。因为他总是第一个到食堂,花几乎和我冲茶一样的时间,吃完饭就匆匆离开。之前我认识的一个艺术家跟我说过,不要去爱一个不认真吃饭的人,因为一个连吃饭都不认真的人,说明他连自己都不关心,一个连自己都不关心的人,是不会去爱别人的。我那艺术家朋友说的就是他自己,他一生未婚,走的最后一刻只有我知道,但是他内心很美。
所以刚刚见到那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会或者说不懂得怎么去爱别人。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他在人群中流下一滴难以察觉眼泪,我才忍不住看了他的内心,我没想到,这眼泪居然是为别人流的…他的内心,美得就像那名我认识的艺术家。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人们说的那种孤僻不合群的人,内心总是这么美?而那些常常在人群里滔滔不绝笑脸相迎的人,内心多是圆滑虚伪。之后的日子,我在他内心世界学到了许多东西。
时间慢慢流逝,我除了在那人内心不时发现一些激起我兴趣的东西,兴致越来越少,看来这一次又要重复之前的结果。
我渐渐难以入睡,恐惧睡去,所以习惯早起,一个人坐在最高处,看着这个世界的日出。后来我几乎只看日出,放弃了日落。
今早可能是我待在这里的最后一早了,我打算离开。我坐在教学楼前的院子,看着太阳慢慢升起,竟然有些饥饿。刚刚醒来,我居然犯困。在眼睛刚要闭上的一瞬间,一个影子挡住了照在我手掌上的晨光。睁眼的一瞬间,时间变得无序。所有的日出日落,四季轮回,所有的春生秋死,花开花落,都不及她美。荒唐吧?无法理解吧?可就是这毫无征兆的一瞬间,我猝不及防,可我无法观看自己内心。我失去了观心的能力,任由她随着阳光,离开我的视线,我对她一无所知。只是个意外,但我要继续留下来。
晚上睡前,我内心却变得惶惶不安。有呼吸以来的时间,我向来都是风平浪静。可今天早上,我内心却像暴雨里的海,波涛汹涌。这样的感觉,对我来说是不好的,因为那一刻,它几乎让我忘了上帝,忘了上帝所有的嘱咐,忘了伊甸园,忘了万物的绿黄轮回,忘了自己…这样的我,犯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错,就像…违背上帝意愿的人,就像亚当和夏娃。后来他们被逐出了伊甸园,我,我也出了伊甸园,但我不会犯错,不会再犯错…真正的克服,是面对,面对曾经的心魔,谈笑风生,风平浪静,我向来不会逃避,我要面对她。
第二天早上我依旧坐在了昨天的那个地方,等着她经过。因为我知道,她今天一定会经过,以后的许多天,她也都会经过,没有理由我就是知道。远远地,她随着晨曦一起从黑暗的夹缝中升起,慢慢向我流淌而来。我站起了身,想问问她,她对我使了什么魔法?以至乱了我无数个岁月中都波澜不惊的心神。我远远地看着她的脸,她的面容在我眼里慢慢清晰,就像远方羞红的天。
……
我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又惊慌失措,我又忘了观心之能,忘了上帝的嘱咐,忘了伊甸园,忘了四季的绿青黄洁,忘了自己…我在那一刻让她的魔法堵住了喉咙,蒙昧了心神,混沌了眼睛。我又一次败下阵来,而她却波澜不惊,表面如此,内心也是,即使不看,我就是知道,她连我都没有看见,就像我连她的脸也没有看见。
我喜欢他们这个世界的运动,我喜爱跑步。来到这个世界,除了上帝的诗歌,跑步总能让我平静。我不喜欢睡觉,但是我的心灵需要暂停运转,只有奋力奔跑时,它才得以暂停。上帝给了我强健的体力,我总能一直奔跑,让心灵一直暂停运转。我曾经在黑夜里奔跑,在烈日下奔跑,在****里奔跑,在春风十里中奔跑…直到内心得以满足。而今天,我跑了一天,跑了一夜。我跑赢了太阳,跑倒了星辰,却连她晨曦下拖长的背影都追不上。
我来到了她所在的班级,我成为了她的同学,成为了她的隔壁桌。老师讲的内容实在枯燥,只有条条框框,毫无艺术的质感。我看着窗外,看不到蝶舞,感受不到万物的呼吸。她的魔力像一个漩涡吸引着我的躲藏在后脑的灵,她必然是诗歌里的魔鬼,才有这般能力。
“你好新同学,我叫木雪,你呢?”
“我…?”
“嗯?是不是新班级不适应?怎么都不见你说话?”
“我…我只是不爱说话。那个…我叫张子明。”
“哦。”
她终于显出自己的魔力了,这几句咒语,让我全身的血液剧烈地涌向心房。我几乎短暂的停止了呼吸,丧失了听觉,视觉。这一招,实在太厉害,我跑遍世界的黑暗与白昼,也未曾流过一滴汗水,像刚刚一样狼狈。这魔法,实在厉害。
我依然每天早上守着晨曦初现,不去注意她,用尽我充满创造力与想象力的内心,去把她隐没。她见我,我不搭理,她对我笑,我不搭理,她对我招手,我也不搭理。我想,我就战胜她了吧…
每天早上,我喜欢在阳台朗读吟诵。我不读他们口口尊为圣的条条框框,我读艺术家的真情流露。我不顾他们五颜六色的目光,我只尽情朗读,大声吟诵。我慢慢成了怪人,但是无所谓,只要她能听到我的声音…她便会知道,她的魔法再强,我也不畏惧。她在我心里,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时间过的好慢,每一天都混混沌沌,想起来却真真切切。她被我的怪异震慑,很少再对我施那乱我心神的魔法。只是不时地叫我捡一下笔,挪一下书,她再也奈何不了我,不是吗?可是我却毫无胜利的喜悦。我几乎能在每个人的眼里,看见他们对我形象的勾勒,有好有坏,但我毫不在意。可是在她眼里,我只能瞥见混沌,瞥见未知。要是别人我实在对他内心好奇,却又不能透过眼睛看见,我就会施展观心之能。可是对她,我没有这能力,我不想。为什么?我不知道,就是不想。
有一天我化为清风,与飞鸟赛跑。我赢了,我无动于衷。
飞鸟:“总感觉你血液里少了点什么。”
清风:“少了什么?”
飞鸟:“说不上来,感觉你与世界隔着一层膜,让你对这个世界总是处于旁观者的态度。”
清风:“是好是坏。”
飞鸟:“我不知道,可能这种品质,于圣于神,是好的。于人,多了冷漠,少了热情。我不敢说好与不好,但对我,我不想这样。”
清风:“此话怎讲。”
飞鸟:“不辨善恶,没有痛苦,怎么去爱人?”
清风:“那是惩罚。”
飞鸟:“但是乐在其中。”
清风:“我想…我知道我缺了什么了。”
飞鸟:“我为你歌颂一曲吧!”
清风:“等我拿到那缺了的东西,你再为我歌颂。现在,我要为你祝福。”
飞鸟:“等你成为真正的人,再为我祝福。”
…
我俯在上帝膝下,我要向我的父亲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