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喜只以为女儿是馋肉了，本想着手里头也还有几个钱，不如就给她买点肉吃，偏木棉却不肯，执意要骨头。
没奈何的，他摸出两文钱来，对卖肉的屠夫道：“大哥，来两文钱的筒子骨。”
屠夫倒是知道这家人，这几日几乎逛遍了周围的菜市，想着一家都是乡下人，他琢磨着估计这没准也是个卖菜为生的，家里多半也是精穷。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小女儿馋嘴，当爹的要买肉给她吃，小女儿却懂事不舍得，才要的骨头。
这天下疼女儿的男人不多。
不过小丫头长的标志，笑起来甜甜的，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喜欢，她爹疼她倒也应当。
“行嘞，咱们这是一文钱三根大骨头，分量足足的，您家丫头可爱，饶您一根就是，吃好了您再来！”屠夫没有因为人家买的少就拉脸子，笑呵呵的说道。他做生意也不容易。这句容县也不大，东南西北就有三个卖肉的屠户，竞争太激烈。
木棉闻言，甜甜的道谢：“谢谢叔叔！叔叔您能不能帮爹爹把骨头剁碎？我家没有剁骨刀。”
“那有什么难？”屠夫给她甜的昏了头，咣咣几下给拍了个四分五裂，立马又得了一声谢，忍不住咧咧嘴，要不是手上全是油，恨不得能伸出去摸摸。
还是姑娘贴心乖巧，要不家去跟自家婆娘商量商量，这胎别生儿子了，生个闺女？
一根大骨头就能有个一斤多，三根就是四斤，没准还打不住。
花了两文钱，拎了七八斤的骨头，落手就是一沉，还真挺实在。
总不能拎着一篮子骨头上街，没奈何，才出门没多久，又回一趟家。
陆吴娘见了，惊讶道：“怎么买这么多骨头？”
陆喜傻笑：“大骨头便宜，正好炖汤给你们补补身子。”
陆吴娘就想到了他的脚上，点点头：“正好，我娘说吃啥补啥，是该多吃点骨头。”
木棉一听急了，连忙开口：“娘，娘你别做骨头汤，您听我的。”
“你个小人精，不做骨头汤你要干啥？”总不能红烧吧？那个太费酱和油。
木棉摇摇头：“没有没有，骨头可以熬骨油。”
骨油？和油沾上边，都是好东西，陆吴娘有点心动了。
夫妻两就听木棉的小嘴吧吧的说半天，意思就是拿骨头熬油了。
虽说有点点费柴火，可是若是真能熬出油来，倒也不错。
陆吴娘听完就决定试试，反正做骨头汤一样都要用柴火。不过是不放盐先把骨头炖了，要实在不行加点调料也还能吃，并不会浪费。
陆喜：……我闺女怕不是个精怪。
可是他忍住了没说，想着闺女那会儿做梦都能救了自己一命，没准儿就是上天派下来救自己家的好精怪！
木棉对此一无所知，她兴致勃勃的指挥着陆吴娘把骨头洗干净，焯水滤渣，然后在放在锅里焖熬，果然到了下午，竟是凝出了雪白的油花子来。
陆吴娘很是激动的将油花子小心起出来，七八斤的骨头，不过也就弄到了三两油，虽然跟板油熬的没法比，可这才两文钱！
想想这性价比，陆喜就没办法不动心！
要知道，三两油省着点用，足够他们用一个月了！他本也没打算做什么大肉菜，这点油真真儿尽够了！
其实往日也不是没人发现骨头汤里能熬出油来，只是太费柴火，反倒不划算了。他闺女出的这主意，柴火不仅用的比煮汤还少，油还出的多！
底下油水分离析出来的骨汤，加点水稀释一下就是上好的肉汤，汤味浓郁，虽说里面没什么肉吧，但大冬天的能喝上一碗免费的肉汤，暖暖身子的话，岂不是美的不要不要的？
这样一来，愿意在他这儿吃的客人肯定也会更多！
木棉提心吊胆的等了一天，也没见夫妻两个来‘盘问’她。
却不知道他们早给自己找好了理由。
如今他们还没有打开销路，也没有铺面，只能提着吃食去码头那边卖，好在离得近，即便是腿脚不方便的陆喜，在儿子的帮助下来回两趟也能搬完，又在附近的人家花一文钱一天取他们家院子里水井的水用——其实也就是午饭那一阵，晚上看不清，少有人做活——人家自然也愿意，不过是行个方便的事儿。
至于保温，县城里早有炭炉子用，定了几个并好些炭，足够用到开春后了。
头一天开张，陆喜只让自家媳妇做了三个菜，一个炒白菜，一个酸豆角沫沫炒干笋丁，再有一小盆炒鸡蛋，并一大锅飘着油沫子的肉汤。
炒白菜是纯素，出锅前加了点肉汤增色，看着鲜亮。酸豆角笋丁算是下饭菜，因着是肉油炒的，闻着分外的香。炒鸡蛋就算是荤菜了，这年头能日日吃上炒鸡蛋的人家也不多。
要说最吸引那些个苦力劳工的，当然就是那一大锅的肉汤了！
而那个定做的大铁锅，也是他们这个摊子上最值钱的东西！
其次就是那个好几层的蒸笼——其中量最多的是杂粮窝窝头，陆吴娘另蒸了一层掺着白面的大馒头——在外头吃饭的，稍有直接吃米饭粗粮的，就是他们想卖，也没那么大的锅装啊！
倒是汤锅旁边，备着十多个大碗和一桶水，是准备给没带碗的人喝汤用的。
父子两个刚加上炉子，揭开锅盖，都不用吆喝，正准备吃饭的人们就蜂拥而来！
“小老弟，你这馒头窝头和菜都怎么卖的？”
“窝头一文两个馒头一文一个，白菜一文一勺，豆角一文半勺，鸡蛋三文钱半勺，肉汤买够五文可免费喝一碗！”
蜂拥的人群顿时有些犹豫起来。
瞧着馒头窝头的个头，倒是还实诚，最多两文再怎么也能吃饱了，但若是想吃菜，就有些贵了，尤其是鸡蛋，三文钱也才半勺……肉汤虽然免费，可不是买五文才能得嘛？
有一部分觉得贵的退出去了，剩下的闻着味儿，实在挪不动道……
那肉汤，真的是，天香了啊！
正在这时，有个满身腱子肉的男子排开人群走了进来，口中还念叨着：“什么玩意儿这么香，香的老子窝窝都吃不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