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睑下的地面漆黑,一片暗淡,被水渍晕开。我身上的衣裳破烂成条,沾满了血迹。我的四肢早已麻木,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香兰话一出,周围的女子们都附和了起来,为她做起了证。把我昨夜如何进兰香院,如何往高台上跑的样子说得详详细细,明明白白。就连我喊了什么,跑了多远,她们都说得清清楚楚。
冰凉的剑尖变化了位置,从脸下落,抵到了我的胸口,随时准备刺入。我的心开始了颤抖,但脸上却强装着镇定,继续的强言编造。
“呵…”我低低地笑了一声,朝渣男递去了幽怨的眼神,声音仍旧无力,“王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香兰姐姐执意要置我于死地,又怎会不提前安排好。试想,有哪个清白人家的姑娘会大半夜的去闯妓院,还敢直呼六皇子的名讳?
罢了,反正我这张脸也毁了,今生也无缘伺候王爷了……”
我话中对他充满情意,一心一意地都是为了他,能不能挑起他怜香惜玉的本性,就看他对我有多少情意了。我在赌,赌他到底有没有对我用过情。
胸口的剑尖似有松动,良久,我才听到剑回鞘里的声音,渣男的叹气声也随之传来,“是本王害了你!”
“兰儿,想不到你的妒意已到了如此地步!”
“不是的,王爷!她撒谎!她在撒谎!”香兰猛地摇起头,激动的辩解起来,三两步上前,扬手就想朝我脸上扇来,也不管我身上的味道有多难闻了。
“够了!你还闲闹得不够!你知不知道,若是六瘸子把你我之事传扬出去,会有什么后果?”所幸,渣男一手拉住了她,这一巴掌才没落到我脸上。
“王爷!”被渣男这一拉,香兰立马委屈的哭了起来。
周围的姑娘和士兵们都没有出声,看着他俩在那里吵闹。
争执声入耳,我的意识便开始涣散起来。迷迷糊糊中,我只觉有人把我从木桩上解了下来,还感恩戴德的说着,“谢王爷赏赐!”
我没有力气想那么多,只知道,我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
昏昏沉沉中,我进入了梦境。一望无际的荷塘边,清风袭人,荷香满园。云启辰的腿疾好了,撑着轮椅站起了身。他的青衣随着荷风飘荡,长发也在脸颊清扬。
他一见到我,便面无表情的背转了身,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留给我一个淡漠的背影。不远处有一个女子,身材婀娜,素衣粉白,手持一支莲荷,朝他招着手,掩面而笑……
“云启辰,不要,不要过去!”
我从睡梦中惊醒,伸手就拉住了他的胳膊,紧紧的抱着,怎么也不肯松开。
“哎!松松!松松!”被我抱住的胳膊动了动,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还带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记着啊,你现在的夫君叫苍炎,可不叫什么云启辰!”
我颤颤睫毛,睁开酸涩的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冷俊的面庞。他细眉横斜,笑得张扬,脸上还带了喜意。
身上疼痛传来,才让我想起,我应该满身是伤,连脸上都有。我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我正躺在一张低矮的床上,仰头就能看见灰黑的床帐,黑漆漆的,像很久没有洗过的样子。
苍炎穿着士兵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条灰不拉几的湿毛巾。
“这是哪儿?”动着干涸的嘴唇,我一脸迷惑的看向了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是你家啊。”苍炎朝我眨了下右眼,把灰黑的毛巾丢进铁盆里,哗啦啦的拧了水,拧好后,就朝我额头上敷来。
我嫌弃地看了一眼毛巾,扭着头想躲,却被身上的疼痛牵扯得动弹不得。
“别动。你已经烧了三日,刚退热。动来动去,小心伤口又裂开。你疼是小,尊主怪罪下来,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就像上次你跑掉那样,害我又被赶回了三王府做内应。”苍炎按着我的头,把脏毛巾重重的贴在了我额头上。
“是你救了我吗?”我吃力地问到。
原来,那日之后,我一昏迷,都过了三天了。
“我可没想着救你,是你自己耍了小聪明,才让那三王爷大发慈悲,放了你。也正好,见我光棍一条,把你赏赐给我做了媳妇。”苍炎斜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副欲笑不笑的表情,“唉!真是搞不懂你们。”
“什么意思?”听他这么说,我无力的问出了声。很显然,他这话里是有话的。
“没什么!”苍炎理了一下衣摆起了身,拿了床头的军帽就戴在了头上,“我要去当值了,你好好躺着,别乱动,晚些时候,自有人来给你送药。”
他话完,便大踏步的朝门外走去,背影高挑,瘦瘦弱弱。关上门以后,还哗啦啦的落了锁,抽了钥匙,生怕我乱跑一般。
“……”
对于他的行为我也是一阵无语,我都伤成这样了,想走也走不了啊,再说了,这里是哪儿,我都不知道,出去也会迷路啊。
看来,我运气还是好的,经过我的谎骗后,渣男最后还是心软的放了我一马。见我容貌尽毁,还大发慈悲的给我安排了婚事。找了这么个可男可女,可攻可受的变态做夫君。如今,我都伤成这样了,这世上应该也不会有人再惦记着我了吧。
我盯着脏污的床帐看了一会,感觉实在有些受不了,就又闭上了眼睛,想眼不见为净。眼角的泪还未干涸,顺着鬓角流下,湿了头发。
回想起那日云启辰的表情,我的心又开始了抽疼起来。我知道,我不曾为他做过什么,也不曾为他付出过什么,但我对他的喜欢却是真的。只是,他根本就看不见,还对此视若无睹。
在他心中,我或许就只是一个傻妞而已。会被他的相貌迷得发傻,会被他的笑容融得没有任何抵抗力。只会爬墙摔跟头,只会大吼大叫,一点规矩都没有……
可他,怎么可以那样无情,说不认识我也就算了,连看我的眼神中都舍不得带一点点同情与怜悯。我那日已经被伤成那样了啊。
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想着过往的种种,半梦半醒。
忽有开锁的声音响起,我才睁开眼睛,朝门边看了去。黑黑的人影入屋,影子被夕阳的光拉得长长。他端着一个托盘朝我这边缓步而来,衣袍摆动着,离我越来越近。
来到床边,他轻搁下了托盘,抬手就拿下了我额头上的灰黑毛巾,用手试探起我额头的温度。感觉没那么烫了,才拿开手,满意的笑了笑。
望着他弯起的唇角,我没有说话,任由他轻抚着我脸上有伤口的地方。伤口虽已结痂,但被他来回摩挲着,还是有些疼。
“对不起!是我没看好你。”
他低低的开了口,面具下的眼神中透出一股不明的情愫,像是在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