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诛心，最为凶残。
葬身在摘星楼里的那些大臣们，他们失去的不只是性命和前程，还有生前为大楚国民所谋求的各项福祉。有人生前提出减免苛杂税务，有人曾经以江山社稷为重拒绝为皇上修建功德塔，还有的大臣曾经位居高位，如今，这些人都已不在了，他们提出的各项政策制度都被皇上彻底丢弃了，他们曾经苦心阻挠皇上去做的事，皇上现在一路畅通，自在惬意。他们曾经把握的权利，如今也都被皇上派人瓜分殆尽。
那么多大臣在一夜之间都死去了，但宫里的阵脚一点都没有乱。旧人刚刚逝去，新人已经渐次到来。夜玄墨冷眼瞧着皇上这一连贯流畅的操作，总觉得整个事件都是他预谋许久的计划。
朝堂上，皇上下旨宣布将右相亲手建造的羽城军收编入御林军里。旁人倒还没觉出点什么，但左中堂当时就有了大反应。
他扑腾地跪下，言语诚恳地请求皇上将羽城军照样留在皇都城内，万万不可将它收入御林军中。皇上冷冷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今朕眼瞅着羽城军群龙无首了，怎么，朕还不能伸手去搭救他们？”
皇上说的所谓群龙无首，也只是在说右相已经不在了，那日的摘星楼大火，有他的一份尸骨。
“皇上，右相虽已不在，但他亲手调教出来的将领足以将羽城军发扬光大的。不劳皇上费心。”左中堂努力地与皇上展开了拉锯战。
“呵。一个被天谴的人，能教育出什么样的将领？”新上位的石中卫趁机向皇上献媚。
“左中堂，你觉得石中卫说的有道理吗？”皇上抬眼笑看左中堂。
“皇上。火凤凰之事，如今尚未尘埃落定。众说纷纭，不足为信。”左中堂明知自己进言无用，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拼命护住羽城军。
“混账。天谴乃是上天决定。他们背地里干了多少勾当，你怎么能知道？你怎么能觉得他们无辜？”石中卫一脸怒气地盯着左中堂。左中堂看着他气焰嚣张的样子，忍不住也是怒从胆边起。
“你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们？”左中堂气呼呼地扬手给了石中卫一巴掌。
这下可好，彻底捅了马蜂窝。左中堂很快就被押进大牢，夜玄墨和冷千凝听到的消息，还是陈思源派人送来的。
“你有没有觉得这是一场大清洗？”冷千凝问。
“是。所有对皇权不甚满意的人，都被清洗掉了。估计很快，就轮到我和五皇子了。”夜玄墨表情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看上去无比沮丧。
五皇子这段时间一直在称病，即不见人，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府邸。就连夜玄墨，他都选择避而不见。五皇子的苦闷，冷千凝是知道的。明皇后死了，在她向夜玄墨托孤后的第三天，毒发身亡，暴毙而死。但是很诡异的是，整个皇宫悄无声息地隐瞒了这件事，就连明皇后这个名字也成为忌讳了。
这是皇上一贯的做法。敢做却不敢承认，真让冷千凝觉得恶心。
“我答应过明皇后要保护好五皇子的。”夜玄墨说道。
“可是现在，我们什么都没了。右相的羽城军已经被皇上强制收编了。如今所有的权利和势力都握在他手里了，我们再也没办法和他抗衡了。”冷千凝颓唐地说着。她坐在椅子上，头垂拉了下来，心里的忧虑越来越多。
冷千熠和冷千烁很快就被放回来了。他们二人被关入地牢的时候，几乎是没有任何征兆。如今被放出来，同样也是没有任何征兆。
仿佛关押与释放都是随心而为。
“二哥。你们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皇都城里发生了很多事。”冷千凝表情木然地说着。
冷千凝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把摘星楼大火以及大火之后的种种事情都说了出来。自然也就包括皇上强制夺权。冷千烁让冷千熠暂时先出去一趟，支开三弟，冷千烁拉近冷千凝说起了他的感觉。
“我觉得皇上这次的行动很奇怪。上次关押我还算是有原因，但是这次，完全是为了关押而关押。”冷千烁说道。
那日冷千烁和冷千熠奉旨进宫，话都没说上几句，皇上忽然就恼怒了，嚷嚷着让人将他们关押起来。紧接着就是真的被关押起来了。
“如果你们没被关押，会不会也出现在摘星楼？”冷千凝问。
“那些日子，你三哥在负责摘星楼的防护工作，我们如果不进宫的话，那晚的摘星楼，他肯定是在场的。”
“这样说，皇上应该是事先知道摘星楼有火灾的。所以他把我赶出皇都城，又把你们关押在天牢了。”
“他在保护我们？凝儿，他到底是谁？是父亲吗？”冷千烁的表情并不算惊讶，更多的是好奇，他像是心里早就想清楚了。
“你猜对了。二哥。是他。”
冷千烁听完，身子颤了颤，他扶着栏杆，看向窗外，表情有些像是哭笑不得。
“何苦呢？何必呢？仇也报了，怨也解了，该收手了吧。凝儿，他为什么还要执意这样做？”
“因为权力。现在整个大楚都是他的了。他在驯服这些人，我猜，他也不想再做夜岩了，他想光明正大地用冷先国的身份来登基做皇帝。”
“我们冷家世代忠良，为何要这样做？”
“二哥。人心难以猜测。我们没办法的。”
冷千凝和冷千烁决定去找皇上摊牌，或者说，是找冷先国摊牌。二人同乘马车去往皇宫，苏公公看到冷千烁出狱倒是不怎样惊讶，只是转头看到冷千凝的时候，活活被吓了一跳。像是闹鬼了。
苏公公向皇上禀报的时候，皇上叹了口气：“该来的，总归要来的。这些孩子，真让我不省心啊。”
皇上说罢宣旨让他们进入正殿。冷千凝和冷千烁一前一后地走进殿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