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公进入养心阁通报了冷千凝的到来,不多时,陈公公又折返将冷千凝带入内室。让冷千凝惊讶的是允妃也在。允妃穿了一件浅绿色的棉袍,内里衬着米白色的纱裙,走起路来,裙摆飞扬,还带出了恍若玉兰的香味,但冷千凝也知道,那味道,绝非玉兰花。
那是一种混合着木质与花香的气味,像是来自森林,又像是来自海边,那种香味萦绕在鼻尖,让人浑身都是暖暖的,心也痒痒的。冷千凝沉住气想了想,这香味必定是迷情散。也是。在这深宫之内,若是想要圣宠不衰,总归是要有点手段的。用香是其一,允妃身上的袍子也是迷情利器之一。那袍子的颜色并非是颜料晕染而成,乃是用西域蛊花以清酒浸泡上色,在浸泡三日后,用清水洗涤,酒味散去,那蛊花的气味却被锁在面料里,蛊花的功效几乎能够持久数十年。
一见冷千凝来到跟前,那允妃凤眼一挑说道:“哟。冷家千金当真是容貌倾城,若是做了太子妃,也是我们皇室一族的福分呢。”
允妃说话嗲嗲的,软软的,听上去细声细语,其实都是暗藏毒箭。在冷家受辱遭难之时,却还在提起太子妃之事,摆明了是要让冷千凝受辱。但她显然没有料到冷千凝会把她的把戏看的那么清楚。
冷千凝不慌不忙地行礼,而后徐徐开口说道:“往日听说允妃娘娘才色双全,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允妃娘娘这身衣衫,小女子也是喜欢的狠。只是不知,这是宫里的尚衣局所做吗?小女子第一次见,甚是喜欢呢。”
“休得胡说。允妃娘娘的东西,岂是你能配得上的?”陈公公在旁冷言呵斥冷千凝。
“是啊。允妃娘娘的东西,岂是寻常人可得的?这袍子,色泽鲜明又恰到好处,染色过程中,必是加了清酒。”冷千凝依旧笑呵呵地说话。
“哦。为何要加清酒?”皇上也好奇发问。
“清酒可以固色。用草木染色,最怕掉色,用了清酒自然就就好了。”冷千凝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说话。她的镇定倒是让允妃有些吃惊。
但那允妃在宫中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怎么会轻易让出主场?纵然是冷千凝和陈公公在场,她依旧在皇上身边环佩叮当地撒娇发浪。丝毫没有避嫌之意。
“陛下,臣妾昨晚做了噩梦,梦见陛下不理臣妾了。早晨醒来啊,臣妾的枕巾都湿透了。”允妃像个袋鼠吊在皇上的身上,冷千凝羞红了脸,她偷偷去看陈公公,陈公公竟然是满脸淡然,完全一副见怪不怪的做派。
这皇宫里,真是骇人听闻。
“宝贝,你想多了。朕怎么会舍得不理你呢。朕就算不理自己,也要理你呀。”皇上把玩着允妃的脸蛋,允妃一脸享受。
“皇上,若是没有什么事,小女子先告退了。”冷千凝捱了许久,终于开口说话。
“哦。你等等。朕有事找你。”皇上说罢,用手拍了拍允妃的肩膀,允妃像是接收了讯号,迈动莲足,缓缓离开了。
允妃走后,陈公公也离开了。
偌大的养心阁,只剩冷千凝和皇上四目相对。
“你是否恨朕?”?皇上开言竟抛出这样的问题。
“是。”冷千凝想了很久,终于还是说出那个字。
“很好。朕很欣赏你的勇敢和无畏。只是朕也有苦衷。”
“苦衷?陛下可是万人之上的陛下。整个大楚都是您的,您有什么苦衷呢?小女子十分不理解。”冷千凝觉得皇上所说,甚是苦笑。在他肆无忌惮向旁人行使杀戮权利的时候,他的权利是绝对的,没人敢忤逆,也没人敢违背,他,有什么苦衷可言。
“有人给朕送来了信。冷千熠也承认如烟的事并非杜撰,你还有什么好为他辩解的?
“皇上。那人给您送信的同时,也向朝中大臣们送了信,他的用意,小女子猜测,只是为了除掉冷家人。按照大楚律法,泄露军事寂寞者,灭九族。那人,目的不只是我三哥,还有冷家族人。我三哥久在军营长大,他自然知道军营里的规章制度,他也自然不敢拿我们整个冷家人的性命去冒险。知法犯法,我三哥不会那么愚蠢。小女子此番说法,并非是为他辩解。如烟的事,乃是有人苦心算计冷家,他用美人计蛊惑我三哥,让他放松戒备,一步步陷入他们设下的圈套里。”冷千凝终于将自己的心声都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她觉得全身舒畅无比,但她也知道,皇上断然不会认可自己的说法。
果然,皇上冷笑三声,丢过来一封信,冷千凝弯腰捡起,却发现那正是那封将三哥投入死牢的匿名信。
“信在这里,你的辩解,呵,都是苍白的。”皇上脸上挂着笑,似嘲讽,似冷漠,又似对冷千凝的戏谑。
“皇上,这封信,小女子可否带回去细细查看?”冷千凝跪地请求。
“可以。只是你不要在朕面前耍花招。”
“皇上,小女子斗胆问下,是否有人接触过这封信?”冷千凝闻到那信件带着丝丝的甜香,她便抬头问皇上。
“这份信,第一个打开的人是朕,第二个打开的人是你。并没有经过其他人的手。怎么,你发现了什么?”皇上也是狐疑地问。
“没有。小女子只是随口一问。”
冷千凝自然不是随口一问,她将那封信用白布包着,又放在陈公公找来的木盒里,这才离开了皇宫。
皇宫的储秀宫里,允妃正对着自己的心腹侍女纳兰说话。
“我觉着那冷千凝眼睛毒的狠,她竟然能够知道这袍子是用清酒固色的。我担心她还知道别的事。”允妃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从养心阁出来后,她的心一直在砰砰跳,她总觉得这个冷千凝对自己的了解超出自己所想。这个丫头,不同凡响。至少,她比自己想象的更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