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的病终于好起来，天气已然从秋入了冬。
楚国气候温和，不常下雪，但冬季刮起风来的时候，是极冷的。那风仿佛能钻到骨子里去，上好的貂皮也抵挡不住。燕国的冬天和楚国不一样，虽然路上常有积雪，但只要穿得厚实些，就感觉并没有那么难捱。
雪积得不甚厚的时候，远处的树变得白茫茫的，看起来就像是开满了梨花似的，美极了。原来这就是书上说的“千树万树梨花开”……我很想出去看看。
“不行，”婠婠总是这样回答我，“出去又生病了可怎么办？”
“生病了就养嘛……”我撇撇嘴，不甚在意地道，“总不能因为怕生病，就不出去玩呀！”
“唉，我可真想楚国呀……”婠婠学着我的样子叹气道，“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我脸一红，赶紧捂上她的嘴：“好嘛好嘛，不去了不去了！”
婠婠总是知道我想要什么又害怕什么。
闷得实在无聊了，我就自己去描新的花样儿。有时自己绣，有时赏给婠婠她们。宫里的侍女都喜欢我描的花样，尤其喜欢那几幅莲花图，据说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开在水里的花。
于是我就跟她们讲我们楚国的景色，我说我们楚国是这世上最最漂亮的地方，不光花美、景美，人也很美。
“我们楚国的男儿长得最是清秀了。那容貌，比起女人来都是毫不逊色的！”我第一次用如此自豪的语气讲起楚国男儿的容貌，全然忘记我曾经多么欣赏燕国男人的俊朗，“女孩子们常常说，楚国的男儿都长了莲花的风骨。”
“真的吗？”璎珞托着腮，突然问道，“那和我们殿下比起来呢？”
“唔……”我仔细思索了一下，昧着良心道，“虽然燕归来生得也很好看，可是比起我们楚国的男儿，还是差了一些的。”
听我这么说，这些婢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这才明白对比也很重要。所以后来我就这么说：“我们楚国的梨花最好看，比雪还白，比牡丹还香，比蜜还甜。”
璎珞抢着说：“我知道！我们炉子里熏的就是梨花香！”
我笑道：“对！不过真正的梨花香，比这个还要更香甜些。”
我说这些的时候，婠婠就在一旁笑。她的神色很温柔，像极了小河溪里头静静的流水。而她低头的姿态，总让我想起那些泛着舟唱着曲儿的采莲女。
“燕国经常下雪吗？”我问。
“嗯！每年冬天都会下，积起来厚厚的一层，可好看了！”婠婠答道，“而且，主子们都很喜欢喝‘花晴雪’呢。”
“‘花晴雪’是什么？”我好奇地问，“这名字可真好听！”
“那可是我们燕国独有的茶。‘花晴雪’可不是用一般的泉水泡出来的，用的是梅花瓣上的积雪融出来的水。落雪的时候把花瓣上的积雪都收集起来，埋在瓮里，等到来年开春再取出来，融成水用来煮茶喝，闻起来特别香。”
我抽了抽鼻子，仿佛能闻到那股香气似的。
“我的好姐姐，那‘花晴雪’制起来最是麻烦，有什么好玩的？”璎珞撇了撇嘴，拉着我道，“娘娘，打雪仗才是真正好玩的事呢！”
我向往地回握住她的手：“来来来，你跟我好好讲讲，这雪仗又是怎么打的？”
婠婠看我们越闹越不像话，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好了，今天说了这么许久，娘娘也该累了，大家都散了罢。”
“唉？”我愣了下，忙道，“我不累，天色也还早呢！”
婠婠瞅了我一眼，似乎很是无奈：“娘娘，身子要紧。”
我不高兴地嘟了嘟嘴。婠婠总是这个样子！管东管西的！忒扫兴！
“等您身子养好了，我就放您出去还不成吗？”她看我不高兴了，又来哄我，“奴婢也是为了娘娘着想啊。”
“好婠婠，现在就让我出去玩会儿吧！”我拉了拉婠婠的裙摆撒娇道，“我在楚国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见过雪呢！你让我出去看看吧！”
婠婠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成。你的身子还弱，经不得折腾的。这万一又着了凉，落下病根儿可怎么办？”
“不怕，”我谄媚地笑，“我年纪小，身子骨好，不碍事的。”
“求您饶了奴婢吧。您要是有个好歹，奴婢可就小命不保了！”婠婠叹了口气，“您要实在想玩儿，奴婢叫人去取些棉絮之类，凑凑份子可好？”
我哭丧着脸摇了摇头：“我就这么一丁点愿望，你也总不肯应我。”
“不是我不肯，实在是……是……唉……总之殿下吩咐过，这段日子娘娘您不能出殿。”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有些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