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浑浊的夜色中,站着两个身着白衣的人。
只见女的一直抬头望着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未曾落下,她整个人仿佛被无尽的墨色吞噬。
珍之一直倔强的仰着头,赌气般忍住眼泪。
因为哭就代表她相信了负心汉的话,她不能哭!也不会哭!
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手将她推倒在地。
珍之回头准备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竟多了许多黑衣打扮的人,而负心人正在和他们打斗。
珍之一激灵,方才明白过来,负心汉刚刚推她是为了救她?
场面十分混乱,她也顾不得多想,悄悄躲在一旁观看战局。
对于珍之这个局外人,黑衣人没给予过多的理睬,想来黑衣人的目标应是负心汉。
相比较上次远距离观战,这次她置身其中,方才看清这些所谓的黑衣人并不是真正着黑衣的人。
珍之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的头部和常人无异,然而身体和山中野兽无二,有四足。
与负心汉打斗之时,也似人类那般能够直直站立且反应迅猛;速度快到似一团黑烟,虚无飘缈,但却招招有力、拳拳生风,带着寒气说不出的诡异。
珍之心里害怕,逃避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她才不得不承认负心汉说的话,她已经死了!
恐惧、无助、迷茫和委屈一瞬间如决堤的大坝喷涌而出。
珍之想破口大骂,又不知道骂谁,干脆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喊为什么!
人在遇到挫折时,第一反应就是在问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即使知道事实无法改变,于事无补,却还是要问为什么!
可是这个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只是高估了自己的分量,以为自己有主角光环,可是谁又不是自己世界里的主角呢?
人总是存着这样的侥幸心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啦。
道理珍之都懂,她不是想寻找一个答案,只是发泄不忿,不知道该怎么办!
哭了大会,珍之实在累的不行,若说这扯着嗓子嚎哭,也真不是个轻巧的活,她哭了许久,觉得太累,于是就停下来休息,泪眼朦胧之际忽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声
“阿姐......阿姐......”
珍之转过身,看到一个面若皎月,形似纤竹的小生,因着青衫,脸显得越发苍白。
珍之不自觉地走过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阿姐。”他笑盈盈的走上前,牵起珍之的手。
“惜之?”张珍之呆呆地望着他,仿佛有好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脸庞往下掉。
就在这时忽然一束巨大的光芒照向珍之,珍之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护住身下的小生。
珍之隐约记起,被她护在身下不是别人,正是她这个时空里的唯一至亲——胞弟张惜之。
负心汉说鬼是经不得强光照射的,惜之不能照这个光,因为在前不久他就已经死了。
其实珍之也不能照这个光,因为她终于想起她确实也已经死了。就在她的弟弟惜之死后不久。
原来她真的是鬼。
只是死后忘记了许多事,包括自己是怎么死的和关于这一个时空的记忆。
受了强光的照射,珍之以为自己可能会死。
不!严格意义上说她已经死了,应该不可能再死一回。
但是既然负心汉说鬼魂是受不了强光的,她以为自己怎么样也会受伤或者是很痛苦,但是都没有。
那道强光消散后,珍之睁开双眼,发现身下的弟弟竟然不见了踪迹。
她焦急的环顾四周,起身四处寻找。
一只手忽然被人拉起,然后整个身子飞了起来,她寻着看去,看到负心汉。
珍之也顾不得好奇他是怎么会飞,她是鬼,还有什么比这个解释更好的呢。
任何不合常理的事情,只要想到自己是鬼的前提下,她都能够接受了。
珍之猜测负心汉可能是敌不过那群怪物,要带她逃跑,可是她却不能丢下惜之,他们好不容易遇见。
许是看出来珍之有挣扎的迹象。负心汉冷冷地开口道:“我不清楚你刚刚看到了什么,但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是山魅在作怪,适才我用法力把它们驱散。不过却没有十足把握打退他们,你若想下去作它们的盘中餐,我也不拦着。”说完竟起势要把珍之往下丢,吓得她连忙反手紧紧抓住他。
负心汉看了一眼珍之,嗤鼻一笑。
珍之看他神情有些缓和,心下稍安。
回头想想,才发现刚刚面前的惜之确实不大对劲。
惜之从小体弱多病,长大后更是没怎么下过床,除了她外,接触最多的就是药物,母亲因他间接致死,所以惜之几乎没怎么笑过。
刚刚的“惜之”笑的那么灿烂!珍之知道那不是真实的。
想清楚了这些,便不再挣扎,安静的过分。
珍之生前以为人死了,一切都成了空,却没想到是另一个世界的开始。
生活.....不,应该说是死活?也不对,死亡?算了,反正是不得不继续,丧了一阵,发现没什么用,她干脆咬牙微笑坚持。
珍之看着专心飞行的负心汉,忽然想到要想在鬼界混的好,关系很重要,有道是多个朋友多条路。便和他套近乎的说“原来你真是鬼差大人啊!”
“是又如何?”
“我们人间有关于鬼的猜想,传说中鬼界有阎王爷、判官、孟婆还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不知是真是假?”
“倒也不假。”
“真的吗?那你和谁比较熟?”
“......”
没得到回答,珍之不依不挠。许是被她问烦了,负心汉开口道“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听说他们两个一黑一白。眼大若铜铃,嘴大似血盆,舌头长到上厕所都必须撩起来,是不是真的?”
听得珍之的话,负心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她,开口道:“鬼是不用上厕所的!”
珍之不知他为何这副表情,对他谄媚一笑,忽然又想起自己之前使用的“逃跑妙计“便是尿遁,不禁老脸一红。
讪讪一笑:“怪不得说从未见过......”
随即转念一想道:“想来之前把我拖入水中的便不是人,而是传说中的水鬼了?”
负心人听了珍之的分析难得投来了赞赏的目光。
珍之得意一笑,一副你才发现的表情,随即想到负心汉的见死不救,笑容便慢慢散去。
反正她已经死了,便不用怕他恼羞成怒灭了她的口,于是大胆问道:“你当初看那水鬼要轻薄于我,为何见死不救?”
负心人微微愣了一下,仿佛一副被问住的模样,随后他微挑嘴角好笑地看着珍之:“他乃是水鬼,是溺死在水中的人的魂魂所化,若想投胎再世为人,需溺死一人来做自己的替死鬼,这本就是鬼界因果轮回的自然法则,何来见死不救?”
珍之震惊的听他说出这些话,恨不得打他两拳。
“你可是鬼差耶,惩治恶灵不是你的职责吗?”
“地府也有地府的规矩,我无权干涉。你自己也是水鬼,不也是拉了生灵才得以脱困吗?再说水鬼找替死鬼只能是生灵,你已是鬼,他拉你下水无用”。
听他说的理所当然,珍之稳定一下有些失控的情绪语气不善的说:“他哪里是为自己找替死鬼,他明明是个大色鬼,你没看到他要解我的衣服吗?”
珍之说完这些,忽然意识到不对,刚刚白无常说什么?是说她也拉了生灵才脱困的?什么意思?是说她杀了人?
不!不可能!她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这边白无常并未注意到珍之的异常,耐心的解释道:“他解你衣服并非要轻薄于你,而是这衣物乃是锁灵衣,生人死后,肉身腐烂,三魂七魄会相继离体,本体为了防止灵魂在步入轮回之前魂飞魄散,会在三魂七魄离体之前集身体内的最后一口气结成锁灵衣,以便保护自己的魂魄。”
负心汉娓娓道来,珍之却显得心不在焉。
“他既知道解我的锁灵衣,应该知晓我非生灵,既然水鬼只能拉生灵做自己的替死鬼,为何还要来解我的锁灵衣?”
“……”
“……”
“……我也好奇。”负心人一本正经的说。
珍之看了看着负心人,哪里有半分好奇该有的样子。
难得有负心人不知道的事,珍之心里舒坦了很多,接着问道:“水鬼真的必须找替死鬼才能脱困吗?”
“是。”
“没其他法子了吗?”
“并无它法。”
“会不会是你不知道?”珍之试探的问。
白无常看了一眼珍之便不再言语。
珍之不死心的又激了他一下,可他终是不为所动。
珍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过了好大会儿,又道:“刚刚是我唐突了。”
“……”
“大人,您是什么职位?”
“……”
“我也没其他意思,就是想着说我这初来乍到,看看你能不能帮忙给引荐个熟人……嘿嘿……”
“你想认识谁?”
珍之心里当然想认识阎王爷,他可是地府的爷,但想想负心汉要是真认识阎王爷,他现在还能只是一个鬼差?
“判官?”
“他铁面无私,阎王的情面都不看。”
“黑白无常?”
“不能。”
负心汉这么直接着实让珍之有些尴尬。
“为什么?”
“他们也不会因为私情罔顾法规。”
“这可说不准。”
“你可以试试。”
“所以才需要你引荐嘛!”
“好。”
“真的?”得到了负心汉的肯定回答,珍之开心极了,似乎做鬼这件事都没那么吓人了。
珍之忍不住拍他的马屁:“其实判官,黑白无常纵然厉害,也及不上大人的万分之一,大人英明神武气度不凡又善良仁义,我初次见大人便惊为天人。差一点便要以身相许呢!”当然最后一句珍之只敢在心里说一下。是人都爱听好听话,鬼是人死后的形态,当然也不例外。
“......”
珍之显然已经习惯了负心汉的无视,虽还有些担心表现的太过刻意,被他看出意图,但嘴倒是一直没闲着,也不管他理不理会自己,一直自顾自地说着。
终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负心汉受不了张珍之的聒噪开口道:“我看你还是少说些话为好,免得它们闻声而来。”
珍之听到他这么说吓得立马噤声,她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见那些怪物没追上来才敢出气。后来又发现自己根本无需出气,不仅觉得既新奇又好笑,笑着笑着又不禁酸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