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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断魄谷

断魄谷,黑水关

前废帝七年,最后一天已经临近结束了,夕阳最后的残辉将断阳谷割裂成阴阳两半。

山谷之中也有两只截然相反的军队,内阴与阳,内与外,恐惧与兴奋,猎人与猎物。

“将军,我们被困在黑水城已有一年,城外贼兵越来越多,我军粮食已经所剩不多了,”

士官一脸担忧,他手中的地图中,城中四个粮仓已经有三个被红笔圈起,仅仅剩下的粮仓也只能支持两个星期。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也没有办法,百姓也没有余粮了,城中饥荒持续了两个月了,我们已经收不上粮食了。”

义阳公点了点地图,他的眼睛垂下,本能咬住自己手指头,清秀而又倔强的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少将军,若有坚守黑水城,一般方法是行不通了,我们只能走邪路。”

“邪路?”

士官显得十分犹豫,他本能看了看屋外,确定无人之后,才吞吞吐吐说出他的办法。

“将军,我军尚有两万人,而黑水城中有十万人,排除精壮的男子,老弱妇孺有五万人,将这五万人以收纳过来,以粗糠养之,足够大军半年军粮……”

“荒谬!”

义阳公拍桌而起,他瞪着眼前的士官,丹凤眼中尽是怒气。

“我军为仁义之师,出兵于此,本就是来扫平盗贼,还西州百姓安宁生活,若干出此事,我军和贼兵又有什么区别?”

“将军息怒,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想到这个办法。”

士官眼见将军震怒连忙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你早该死了……但杀了你又能怎么样呢?我还是被困在此地,我的将士不断的死去。”

年轻的将军紧握自己腰间的剑柄,双眼赤红,但很快他便松开了,他撑住自己的脑袋,看着桌上的灯火。

那疲倦的眼瞳之中倒映着这飘荡的烛火,一个呼吸似乎就能将它熄灭。

“将军,实在不行,我们把身份表露出来,城外贼兵打着是义昌王的旗号,义昌王,那毕竟是你的父亲啊!”

士官抬起头小心翼翼提出自己最后一个意见。

“敌袭,敌袭!贼兵正在突袭,正在突袭。”

外面警钟被急促敲响,急促脚步声响起,如死城一样的黑水城被彻底唤醒。

“他不当忠臣,我也不当孝子。”

义阳公咬了咬牙从自己腰间拿出把黄金短剑拍在桌上,神情决绝,宛如倾尽所有的赌徒。

剑身透明流动着血色,剑柄则为金子打造的龙头,龙头嘴中含着绿色宝玉。

这是价值连城的装饰品,也是命令三万天旅兵和六千龙兔跳骑的令牌。

“传我号令,各部抛弃所有的锱重,撤往商京,本将负责殿后,绝对不能让贼兵得到一丝补给和人员补充……”

年轻的义阳公顿了顿,他看了一眼脚下的士官,眼神之中尽是无力。

“实在守不住的话,就砍下我的脑袋,把它作为礼品献给贼兵!这样你们都能活命。”

“将军,你不用这样做的,只要放下刀剑,你依然是王侯……”

士官拉着将军裤腿,声嘶力竭劝说。

“金不负吾,吾不负金。”

义阳公打开房门,他头顶第一批火球掠过头顶,宛如归巢火鸦直接冲向房屋,不远处的义昌旗帜高高竖立,看不见尽头的军队在这旗帜下前进,他们高举着长枪,一排一排就像是野兽的獠牙,而在自己身边士兵躲避着火球,他们弓弦如月直指城下的贼兵。

“老爷子,真是狠啊!连筹备粮食机会也不给我,就怎么想要当皇帝吗?”

义阳公在地上捡起合适的斩马刀,指向不远处的旗帜,那向冷漠的死人脸上流露出罕见的笑容。

“也好我们父子恩怨就在此地了解,凡后退者皆杀无赦!本将也在此例。”

他咆哮着一刀砍翻刚刚爬上城墙的敌军,随后一脚踹开城边的云梯,一时之间城墙下又多了十几具尸体,他来不及细看自己的成果,便扑向了下一个敌人,他手中斩马刀挥舞起来如同满月。

在他身后,士兵发出绝望和愤怒的怒吼,这是重伤野兽最后的挣扎。

三天后。

“这是义阳公首级,还望能请交给义昌王,没能保住公子的性命真是可惜。”

士官半跪在地上,双手端着银盘,那个年轻公爵的脑袋就在这银盘上,他的神色平静祥和,像是刚刚睡着,正在做着美梦。

“求仁得仁,也算是死得其所。”

收下首级的黑衣将领闭上眼睛轻轻说道,像是和头颅对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片刻他才睁眼,拍了拍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士官。

“不必担心,义阳公如此结局,我和王爷都有心理准备,你做的很好,王爷会重赏你的。”

“谢王爷厚待,微臣愿率三千兔龙跳骑为王爷马前卒,替王爷开路。”

士官拔出黄金短剑,插在地上,上面还沾着大片血迹,在一刻钟之前,就是这把剑砍下了义阳公的脑袋,同样它也能调动残余天旅兵。

“好!就让熊将军的铁骑,揭开时代序幕。”黑衣将领一扫之前的颓废,他高举之前的长剑,眼内似乎是个煤矿正在无止境的燃烧。

“日落终山,金龙时代即将被终结,而我们时代将如初升太阳冉冉升起,熊将军好好享受这个过程吧!越高的地方,就越能看见奇妙的风景。”

“属于我们的时代!”

“属于我们的时代!”

“属于我们的时代!”

在一片欢呼声中,士官站起身,他心中满是对征服王朝的期待,然而他却看不见那壮阔的风景,他眼睛一直看着手中的黄金短剑,他的主人和朋友的鲜血正在顺着剑刃往下滴落。

乾安七年,决定金龙王朝国运的黑水关死战刚过去不到十天,商京便被义昌军攻破,不到十五岁的轩辕诚策被废为庸安王,史书称其为前废帝,原先的义昌王轩辕安杰便迫不及待的坐上了一人之上的皇帝宝座。

然而战伐已开,这么会轻易结束,各地藩王纷纷叛变,向着他们目标的皇权象征商京进军,义武之乱迎来高潮。

域外被金龙烈武帝所征服的民族也趁机崛起,他们夺回属于自己的领地,同时虎视眈眈着富饶的南方,历经战乱的他们需要更多的人口和财富。

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历经二帝的静烈之治结束,百年乱世开始,而这一切开始离星焰大帝去世不过十年。

同年金国北方的虞国发生了一起影响深远的事件,位于虞都中央的国师府突然燃起大火,所幸火势不大,很快被浇灭了,但国师顾月和他门下的两名白发弟子却不知去向。

虽说国师无故消失,但可喜可贺一直长期被国师把控的朝政重新回归虞王手上。虞王无疑是幸运的,她懵懂之年从祖辈手中继承王位之时,她治下的虞国还只是贼匪横行、民生凋零的蛮夷之地。待她晓懂政事之后从国师手中夺回的是粮仓充盈、兵强马壮的国家。

强大的北方狂狼已经休养完毕,它要挑战的是逐渐衰落的金龙。东海之上,巨船穿行在浪花之中白衣道人站在船尾,身后两名白发顽童正在追逐玩耍,他静静看着越来越远的虞地,像是不舍又像是怀念,他中指上的白狼戒指在太阳之下闪闪发光,折射出七彩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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